神情阴郁的回到广明殿,刘胜只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走进了后殿。
见弟弟优哉游哉的出门,此刻却是忧心忡忡的回来,摊在躺椅上的刘彭祖不由稍抬起头;
待刘胜也将自己扔在另一具躺椅之上,甚至将一条腿都搭上了躺椅的扶手,刘彭祖才忍俊不禁的一笑,将身子躺了回去。
“为兄猜猜~”
“阿胜心里没底,就跑去问老五:拜师的事儿,粟姬会不会不高兴?”
“结果老五添油加醋,危言耸听了一番~”
“——然后就给阿胜出了主意?”
语调满是轻松的发出一问,见刘胜耷拉在扶手上的腿晃悠了一下,刘彭祖便继续道:“老五那脑子嘛~”
“应该是劝阿胜,去给粟姬服软;”
“再不行,就去请皇祖母出面,替阿胜撑撑场子?”
“又或者······”
“嗯·········”
话说一半,刘彭祖便似是想起什么般,缓缓从躺椅上坐直了身;
又面色变幻片刻,终是小心翼翼的望向刘胜。
“那匹夫,不会还劝阿胜,去争那位置了吧?!”
稍有些语颤的发出此问,见刘胜还是摊在躺椅上,双目无神的晃着腿,刘彭祖却是面色大变!
“阿胜不会是!真要听那匹夫的话······”
“哎呀~”
“哥~~~”
不等刘彭祖嘴里的话说完,刘胜终是烦躁的稍抬起头:“别聒噪了~”
“烦着呢~~”
“脑子都乱成一团浆糊了······”
满是幽怨的一声牢骚,终是让刘彭祖面上惊骇之色退去些,望向刘胜的目光中,也逐渐带上了平日里的信任。
刘非那武夫,嘴里吐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刘彭祖都不会觉得奇怪!
但对弟弟刘胜,或者说对刘胜的智商,刘彭祖也还是有那么一点信心的。
想到这里,刘彭祖不由又心安了些,面带疑虑的躺下身,耳边却传来刘胜稍有些突兀的询问声。
“哥。”
“如果咱们兄弟俩都做了王、去了封国,那母亲,应该暂时还不能跟我们走,而是要留在宫中,对吧?”
听闻此问,确定刘胜却是没有争那位置的心思,刘彭祖才终于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是自然。”
“父皇还正值壮年,母亲身为后宫姬嫔,自然离不得未央宫。”
“等到父皇······”
“呃······”
“那什么了,母后才能从宫里出来,去咱俩的封国,做王太后。”
神色略有些僵硬的说着,刘彭祖望向刘胜的目光中,也不由带上了一抹担忧。
虽然刘彭祖嘴上说的,是‘去咱俩的封国做王太后’,但实际上,兄弟二人心里都清楚:真到天子刘启驾崩的那一天,贾夫人只能,也必须去做刘彭祖的王太后。
就算在那之前,刘彭祖早天子刘启一步去了,贾夫人也依旧要去刘彭祖的封国,去给刘彭祖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孙子做太王太后。
有且仅有一种情况下,贾夫人会前往刘胜的封国,做刘胜的王太后。
——刘彭祖早天子刘启一步离世,且死前没有留下子嗣,导致封国被废除,刘彭祖这一脉‘绝嗣’,也就是断了香火!
至于原因,很非常简单:贾夫人,有两个儿子;
刘彭祖,才是年纪大的那个······
“阿,阿胜。”
“别想那么多······”
见刘胜面色愈发阴沉,刘彭祖只当是弟弟想到了这些,正要开口安慰,却见刘胜侧过头,无比认真的看向刘彭祖。
“哥。”
“我想去趟凤凰殿。”
“我想······”
“嗯,我想去寻粟姬。”
听着刘胜以一种无比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样一句自己始料未及的话,刘彭祖惊诧之余,也终是缓缓坐起身。
而刘胜,则仍是躺在那具自己亲手编织的竹条躺椅上,侧过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刘彭祖。
“阿胜是担心,等我们兄弟二人封了王、就了藩,母亲留在宫中,会被粟姬欺负?”
心中的担忧被兄长点破,刘胜却并没有点头承认,而是将头摆正,平躺在老头椅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眼下,粟姬还不是皇后,大哥也还不是太子,粟姬在宫中,就已经有些‘说一不二’的架势了。”
“如果我们兄弟俩不走,能一直陪在母亲身边,那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等我俩去了封国,粟姬再仗着儿子是太子、自己是皇后······”
“母亲又素来本分的紧,从来都是不争不闹,受了委屈,也只知道往自己肚里咽;”
“我怕到那时候,母亲若真在宫中受了欺辱,我们兄弟俩又远在千里之外,别说替母亲出头了,恐怕就连母亲被人欺负的事儿,都无从得知······”
听着刘胜低沉的语调,刘彭祖的面上神情,也是悄然带上了一抹严峻。
刘胜的担忧,自然也是刘彭祖所担心的事;
但思虑再三,刘彭祖也还是觉得:去找粟姬服软、示好,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起码不会是一个有用的办法。
“嗯······”
“这样。”
“明日一大早,咱去寻丞相,看丞相能不能替咱们拿个主意;”
“毕竟已拜了师、有了师徒名分,学生有顾虑,做老师的,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如果连丞相也想不出办法,阿胜再去寻粟姬,也不算迟?”
闻言,刘胜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将身子一翻,背对着刘彭祖,侧躺在老头椅上假寐起来。
倒是刘彭祖,见弟弟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只强撑着笑容走上前,在刘胜崛起的臀侧轻轻一拍。
“且先不急睡~”
“去寻太医令,给丞相再备一份像样的拜师礼。”
“嗯?”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惹得刘胜满是诧异的坐起身。
“太医令?”
“拜师礼???”
却见刘彭祖满是无奈的摇头苦笑着,重新坐回了自己的躺椅之上,唉声叹气间,将自己轻飘飘扔在了椅背上。
“今日常朝~”
“嘿!”
“当着满朝公卿百官的面,丞相和晁错,又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