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快流逝,转眼就到了九月初三,又到了上朝的日子。
秦琼早早起床,卯时末赶到了大明宫宣政殿。
如今天气渐渐寒冷,又是早晨,宣政殿中便不时灌进来一股寒风,幸好秦琼穿的不少,也不惧严寒,倒感受不到寒冷。那些文武大臣们穿的比他还多些。
虽是白天了,大殿内各处仍是点着灯火,映得鎏金的龙椅和梁柱熠熠生辉,泛出耀眼光泽。
几个宫女走来,双手端着木盘,轻手轻脚地走到香炉旁,点了火,在其中放了檀香。不消片刻,那令人安宁的檀香味便飘满了整个宣政殿。
大臣们各自站着,纷纷低声议论着什么,秦琼离的远,也听不清楚,只感觉耳边闹哄哄的。
而在右边文臣首位,首辅杨仁则是低着头,默默站着,胳膊上搭着玉笏,脸色很不好看,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一个穿着蟒袍玉带的中年人走到他面前,脸上微微带着笑意,道:“杨大人,别来无恙啊。”
杨仁抬起头,见是一个长须垂胸的王爷,忙行礼道:“见过恭亲王。”
恭亲王道:“杨大人你脸色不太好啊,可是为国事忧心?你也不必太过费心,下面不还有许多官员吗。小王听说,昨日西城玉香院中出了桩人命案子,杨大人可听说了?”
杨仁听了这话,便知道了他的意思,道:“不过是一桩小事,顺天府尹已经判过了,没想竟引起了王爷的注意。”
“嗯。再小的案子,都是百姓事啊,百姓事无小事。小王自然关心。只盼这行凶的人,尽早受到处罚,以正国法,好教人知道,不管是谁犯了案,都不能轻易饶恕。大人说是不是?”
杨仁的脸色沉了下来,只得点头称是。
“陛下驾到!”
一道尖锐的嗓音传到了每个大臣耳中。他们忙站回各自的位置,双手捧住玉笏,一脸严肃,眼眸盯在玉笏上。
永平帝穿着绣金龙袍,头戴金丝皇冠,由夏守忠搀扶着,走上玉阶,端坐在龙椅上。
下面文武百官哗啦啦跪在地上,三叩九拜,口呼万岁。而后起身站定,开始奏事。
议了一会儿朝政,左都御史姜汉出列奏道:“臣启陛下。九月初一日,城中玉香院一个名为嫩娘的歌妓在陪侍时死亡,此事为首辅杨仁之子杨梁所为。
玉香院姑娘告到顺天府,顺天府尹俞迁见此事是首辅杨仁之子杨梁所为,便替他遮掩了罪行,由强奸改成了通奸,由强奸致死,改成了喝酒致死。
臣请陛下降旨问罪俞迁,并着刑部重审此案,上正律法,下安民心。”
浑厚苍老的男声传荡在落针可闻的宣政殿中,像是一块大石投在了水中,激起了水浪。一众御史言官纷纷出列,奏请问罪俞迁。
站在右手首位的杨仁沉默着,一言未发。但从他铁青的脸上,也能看出心中很不平静。
永平帝看着众臣弹劾俞迁,目光深深,不知心里是何想法。
此事他早已知道。前日下午,云萝公主回到皇宫,就将在顺天府门口所见尽数告诉了他。
永平帝被她纠缠不过,也答应了她让刑部重审,而后又命令锦衣府调查。
此时见到这一幕,也知道这些言官所以上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的目标是杨仁,背后的实质是党争。
他逡巡众朝臣,向俞迁道:“顺天府尹,你有何话说?”
俞迁一脸惶恐,出列道:“禀陛下,臣是依照证物和证词依法判决的,并无为杨梁遮掩一事。御史所言嫩娘是被强奸、强奸致死,都没有切实的证据,以现有证据并不能证明她是被强奸,即便是刑部重审,也依旧是这个结果。请陛下明察。”
左都御史姜汉道:“是与不是,等刑部再审过,自会明了。”
永平帝道:“前日晚上,锦衣府已经调查过此事,并上了本。着刑部,下午重审过。”
刑部尚书刘宠出列应下。
左都御史姜汉出列道:“臣请参与审理此案。”
永平帝愣了下,道:“允了。”
“谢陛下。”
永平帝想起昨日是秦琼调查的此事上的本,转眸道:“秦琼何在?”
秦琼上前。
“着你代表锦衣府,同刑部官员、督察院,三堂会审。审完后上本。”
“是。”秦琼应声,而后起身返归原位。
杨仁抬起眼眸,冷眼看了看秦琼,然后微微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刑部侍郎于风。
于风意识到杨仁的目光,出列奏道:“禀陛下,审谳命案属于刑部职责,锦衣卫参与进来,不合法度。他们应还有要事要查,不必劳烦他们,我们审理过后,再将具体过程写成折子给锦衣府送过去一份就是了。”
“朕要锦衣府来查,于侍郎不满意吗?”永平帝目光深深。他知道这是杨仁的党羽。
于风心头一跳,脸色大变,下跪道:“臣不敢,臣有罪。”
“起来吧。若是无事可奏,就好好待着。”
于风诚惶诚恐地起身,退回班中。
永平帝继续道:“昨日秦琼上本说,京营中的士兵战力太弱,提议从各地军营中选拔精兵,调入京营,替换现在的士兵。众卿以为如何?”
众臣闻言,一阵骚动。
京营的将士大多是京城中勋贵之后,若是将他们调换了,无疑会使众人都有损失,朝上的武将们第一个不答应。
兵部尚书李翰出列道:“禀陛下,京营护卫神京,干系重大,其中的士兵必得都极为忠心。而论忠心,没有比勋贵的后人更忠心的。
从地方军营调来的士兵,却有不忠之忧,若是他们存心危害国朝,到时后果不堪设想。请陛下三思。”
永平帝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说道:“朕以为,既是从地方上调来的,必是要经过层层选拔,选出的士兵无论是武力,还是对国朝之忠诚,都应当是最好的。
再者,难道你兵部在招募士兵时,招募的都是一些毫无忠心的地痞流氓吗?兵营中还存在危害国朝之人?”
李翰听问,顿时脸色一变,笑道:“兵部招兵向来极为严格,都是忠义之辈,但凡有一丝不忠于国朝之心的,都难以入选。陛下尽管放心,可随意调动,无论在何处,他们都能尽心尽责。”
永平帝脸露欣然:“再者,他们是各个地方选拔来,彼此没有牵连,即便被军中将领蛊惑,也未必齐心。反倒是……彼此联系过深的……更容易惹事……”
永平帝说罢,众臣心头皆是一凛,都明白了其中意思。
李翰也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冷汗直冒,知道永平帝对京营中的武勋们心生不满了。
拱手道:“陛下圣明。请陛下乾纲独断。”
虽然李翰跟京城的武勋们多有交情,但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
“朕以为秦琼的提议颇有可取之处。众爱卿可还有异议?”
永平帝的声音回荡在宣政殿。
这时,阁臣裴庆出列道:“陛下,是打算全部调换,还是调换其中一部分?”
众朝臣都竖起耳朵,若是皇帝打算调换全部士兵,他们必须要出言阻止。
永平帝也知道若是全部调换,必然引起哗变,此事须得一个一个来,道:“此是秦琼请示立威营一事,就调换立威营一营之士兵即可。但其他营空缺的兵员也需补足,就从各地挑选精兵补进来。至于被替换的士兵,也可调往他处,到时依情形而定。”
众臣松了口气,齐声应喏。
而后永平帝又叫出秦琼。
继续道:“现今王子腾不在京中,既是补足兵员,当有人主持,此事是你提议,就由你主持吧。朕命你为钦差,专管为十二营团挑选精兵一事,若此事出了纰漏,朕就拿你是问。还有,日后你不必上朝来了,专心治军,若有事直接上本即可。”
秦琼单膝跪地,叩谢皇恩:“臣一定尽心办成此事,挑选出能守护京营之精兵,不负陛下信重。”
永平帝点头:“嗯。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你们都要尽力配合秦琼挑选精兵。”
兵部尚书李翰和五军府的都督都忙应声。
之后又议了几件事,便退了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