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我去死?”
尹诺克哑然失笑,似乎听见了个格外好笑的笑话。
“那我可得好好看看,您到底该怎么请了。”
“虽说太阳不会因为哪个人类的死亡而停止升落,但这个国家,没了我可不行。”
“.......”
林恩微微眯眼。
尹诺克这话说的很自信,也很有底气。
因为事实如此。
数百年的经营,使尹诺克家族与他的朋友们组成的联盟,在卡塔来纳这片地区,着实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而作为来茵王国的经济与政治中心,他完全能凭此将触手延伸到全国各地。
如果尹诺克真的死了,直接导致来茵王国陷入崩溃状态或许有些夸张,但绝对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对于王国来说,尹诺克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行。
至少.......
“这个国家没了您会造成什么影响,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林恩歪了歪脑袋,“难道还需要我们去考虑如何管理一个王国吗?”
“从始至终,我们家好像都没有参与过有关的事宜。”
“跟你们家无关,但跟你们背后的人有关。”尹诺克轻轻笑着,“我其实一直挺佩服你们布雷泽的胆识,可惜的是,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是没有资格去改变最终结果的。”
“或许你们可以因为自己的想法稍微影响一下事件的进程,但想要把东西切成什么样子,还得看持刀的人的技术如何。”
他耸耸肩:“我可不觉得那个家伙有什么过人的技术........啊,时间差不多了。”
尹诺克看了眼自己的腕表:“抱歉,小家伙,我的时间很宝贵,没工夫在这儿跟你多扯几句嘴炮。”
“啪。”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收回众人身上扩散的波动。
“这里每个人对我来说,都有着不小的价值,虽然其损失并非无法承受,但多了,或多或少也会心疼一些.......不过还好。”
“虽然三个人的损失超过了我的预期,但总体而言,我成功了。”
他澹澹笑道:“她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感受到了我的虔诚,我相信,不多时,她便会重新降临当然,是在我们的身边。”
“届时,如果您还希望参拜伟大的主,请记得跪倒在尹诺克庄园门前,先祈祷个七天七夜。”
忽地,尹诺克一拍脑袋,故作惊讶道。
“哎呀,之后我还需要您的帮助呢,这样说,不太好吧.......”
林恩微微叹了口气:“先生,您的自导自演很丑陋,放在舞台上,一定会被人扔鸡蛋喝倒彩的。”
“另外.......”他看了眼彷若狂信徒般的尹诺克,面具下的眼神中略带嘲弄。
“真可怜。”他不带半分怜悯地轻声说着。
“可怜?”尹诺克再次扯起一抹嘲弄的笑。
凡人不懂神灵的伟大,却来讽刺信徒虔诚的信仰。
“无知还认识不到自己的无知,方才是最可怜。”
“呵呵。”
林恩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虽然确实没见过神灵的伟大,但神灵,可是见过的啊。
不仅见过,还能谈着直击灵魂的话呢。
就在方才,尹薇特悄悄给他传递过来了一段信息。
“他所仰望的并非是吾,其信念中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杂质,远没有最开始遇见汝时的那些人的来的更令吾愉悦.......或许是因为吾等暂时沉睡之后,时间未能留下关于吾等记载导致其信奉错误的原因,总之,他并非完全是吾的信徒。而这样溢满异味的供奉,吾不需要!”
根据尹薇特的话所说,尹诺克所信仰的东西中虽然有着关于色孽的一部分,但又不是真正的色孽。
信仰不绝对,就是绝对不信仰。
因为认知错误,尹薇特根本就不认这份信仰,所以,尹诺克所仰望的,只是他自己根据某些片段信息,幻想出来的神灵而已。
他信仰的,是一个不存在之物。
“无知还认识不到自己的无知,方才是最可怜。”林恩重复了一遍尹诺克的话。
“.......”
或许是认为对方眼界与自己实在不在一个水平面上,尹诺克也失去了继续与他交流的欲望。
他慢慢悠悠地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着。
“在我向您之前,我觉得,我还得补上一点儿缺漏。”
“方才您说,我的供奉不够多.......我觉得您说的很对。”
他拍拍手。
下一刻,在场众人当中,有好几个的身型之上,突兀地爆发出一股诡异的波动。
“接下来,他们会前往十七号街里的某一处地方。”尹诺克轻声说,“人最多的地方。”
“在那里,他会将他的欲望,带给每一个他接触过的,并非同信仰的人,而那个人,又会继续将其传递下去。”
“这样一来,您觉得,贡品还会不会不够呢?”
“当然,您也可以把他们都杀了,以解决问题如果您不这样做,只是囚禁,他们仍会在出来之后,去按照这个目的行事。”
“除非,您能关他们一辈子。”
话音落下,尹诺克微微躬身,带着灿烂的笑容,从角落中的安全门,离开宴会厅。
林恩没有阻止他,而是挥了挥手。
头顶的天花板忽地亮起,带着暴戾气息的魔法阵随着光辉涌动,逐渐成型。
下一刻,除开林恩与猎手们之外,其余的人,包括爱丽莎在内,全都在片刻间,丧失了自己的意识。
林恩缓缓起身,从后排朝前走去。
他停在六号身侧,蹲下来,身后掀开她身边死去之人的面具。
“您的判断没有错。”六号微微躬身,“这几个人,确实都不在我们的信息库内,从外貌特征来看,也的确像是蓝地人。”
林恩点点头,缓步走到那个被尹诺克选择的人身边,掀开他的面具。
“布朗尼科特侯爵,三十六岁,实力无威胁,喜爱喝酒,对酒类产品有着异常的热衷,嗜赌,但技术不行,经常输的一干二净,并且,绝对不会将酒类当做筹码........”
六号大致念出了有关这个人的身份信息。
林恩又走向另外一个。
“戴娜乔西,乔西爵士的第四任妻子,二十一岁........”
“这个呢?”
“........”
把所有身上有波动的人都问了一遍,林恩拍拍手,站起身。
“这些人,哪些能死,哪些不能死?”
“.......”
六号挠挠脑袋,扭头看向另外一边。
下一秒,阴影当中有声音传来。
“科特侯爵不能,其他都可以。”
林恩又问:“如果他一定得死呢?”
“他一定不能死。”阴影中的声音说,“科特侯爵的家业颇丰,在城里当中有着一定的影响力,另外,他的妻子,也是一位侯爵的女儿,虽然夫妻关系因为科特侯爵的嗜赌有所影响,但并未达到即将破裂的程度,互相之间并不缺少重视。”
“一旦对方死亡,对方必然会倾尽所有调查真相,这样一来,一定会对我们有所影响。”
“......”
林恩眯起了眼。
不能死,那么,短期的囚禁肯定也没用了。
尹诺克的运气不错,在开盲盒的情况下,居然还是抽中了这样一张好牌或许也不能说不错。
毕竟这里好牌这么多,他却只抽中了一个。
但就算只有一个,也足够麻烦了。
“先生,我不建议您去做些节外生枝的事情。”阴影中再有声音传来,“这一次,我们的目的已经完成,再徒增死亡,只会带来更大的意外。”
林恩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在做些无关的事?”
“是害怕身为新人的我刚刚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就要迫不及待地开始放肆使用这份权力吗?”
阴影沉默了下去。
林恩猜的没错,他确实是在担忧这个。
布雷泽伯爵给他的任务其实有两个。
一个是保护他,一个是观察他。
保护不必多说,观察他,是想看看林恩有没有得到他们承认的能力。
而在这段观察中,方才林恩面对尹诺克时的果决,着实有些让他们惊讶。
他的确有能力,也有胆识。
但是,接下来林恩的作为,就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虽然他也感受到了那几个人身上的异样,但他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仔细探查,也没有发现有哪里奇怪。
所以,他下意识认为,林恩想用最快捷便捷的方式,解决掉这几个问题。
但事实上,这并不是什么好的解决方式。
暴力是解决问题的最直接办法,但永远不会是最优的解法。
至于林恩所说的,其实稍微也有那么点担心。
权力,是最容易使人沉沦的东西之一。
那种抬手便能令生命凋零的能力,绝对能够改变一个人原本的内心。
一次两次或许看不出来,但时间一长,累积越多,其变化,就会越来越明显。
这是件坏事,所以绝不能完全出现,连苗头都不可以有。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林恩居然自己指了出来。
“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林恩稍稍说了一句,旋即指向地上那位昏迷中的侯爵先生。
“他死了会给我们带来麻烦,但如果他活着,可能会给很大一部分民众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他没有抬头,只轻声问询道:“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阴影的回复简单易懂,又冷漠至极。
“那与我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