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徒显慧法师此番宜阳县除妖，落的身死魂灭。”

“实是在下管理失察，未查明妖怪实力，就仓促派法师前去除妖所至。”

“在下这就随老祖随意处置，以恕失职之罪！”

显慧和尚伤了内基被送往静雅堂医治，却也没能活下来。

仇隐双掌合十，形甚恭谨，说话语气，也是懊悔不已。

空蒙老祖却只是礼佛打坐，纹丝不动。刚毅的面容，不见分毫表情变化。

待了片刻，仇隐不见空蒙老祖回应，低着头，眼神一转，还要开口赔罪。

空蒙老祖这才开口道：“显慧此番除妖不成，还送了性命。是他学艺不精，心法不纯所致，如何是仇施主之错？”

“即使有失探查妖兽实力，仇施主也不必自责。”

“妖物都是狡诈阴险之辈，即使提前探明妖物实力，也未必可信。”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行事做人，讲究量力而行，见可而进，知难而退。

显慧虽是空蒙老祖爱徒，但他死在蝶妖手里，在空蒙老祖看来，似乎就是不自量力所致。

“老祖此言，足见老祖豁达洞明。”

仇隐又深深一揖。

接着双目一转，才抬起头，面上已是凝眉。

有意无意说道。

“只是有一事，却很奇怪。”

故意顿了片刻，不见空蒙老祖问询，又自说道。

“与显慧法师同行的剑客王炎，修为平平，自是不比法师。”

“此次除妖任务中，显慧法师身亡，王炎不仅全身而退，没受一点伤害。”

“而且根据妖怪身上伤口来看，其致命伤害，还是王炎刺中妖怪胸口的那一剑。”

“这事倒很是奇怪。”

仇隐凝着眉头，故意将显慧和尚战死的原因，往王炎身上攀扯。

空蒙老祖依旧法相庄严。

“许是显慧逞能，欲在他人面前，显摆本门法术的威力。”

“所以独自与妖怪战斗，两败俱伤之后，被王炎凭剑杀了妖怪。”

空蒙缓缓睁开了眼，目中金光一闪。

“你也说，王炎是个剑客。”

“剑道一脉，本就奇诡。常以小搏大，以弱胜强。”

“他以剑斩了这只妖怪，倒也合理。”

空蒙为王炎斩杀蝶妖，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仇隐却不愿放过这个诬赖王炎的机会。

“可是这种事，却不止发生了一次。”

“哦？”空蒙眉头一蹙即散。

仇隐紧接着说道：“沙洋县狐妖出现，青莲峰韩栋阵亡，五老峰项忠重伤。”

“青莲峰和五老峰门下弟子，可都是个个谨慎，不临险境之人。可那次除妖，唯一全身而退的还是王炎。”

“此事，也合理吗？”

空蒙老祖虽然为王炎斩杀蝶妖，找了个合理的理由。但心中还是有一丝疑惑。

这种巧合之事，太过幸运。只是存在于理论上的合理，若是当真发生在现实，还是令人不敢相信。

况且听仇隐所言，此种幸运还是接连发生两次，都是降临在王炎头上。

他庄严的脸上，始现一丝阴寒。

没回答，便已是回答。

仇隐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令空蒙老祖怀疑王炎的目的，已经达到。

至于王炎是七星宫的慕容空龙举荐，还得到龙山观的崔盈赏识。

就不必再开口说下去。

又闲聊几句，便起身告辞。

接下来几日，本以为空蒙老祖会为爱徒去寻王炎报仇。

未曾想，这空蒙老祖好像真练就出了‘忍恶伏心，以善净明，其力无上’的佛心。

只派了随身服侍的大弟子显忠和尚去往斩妖司见了王炎，便没了下文。

王炎也是纳闷，初见显忠之时，见他那和尚的造型，就知与显慧有关。

本以为是来寻问显慧阵亡一事，王炎都编好了显慧与蝶妖殊死缠斗，最后力竭败北，但也重伤蝶妖，以至自己拔剑出手，轻易就把蝶妖杀了。

他没打算，把显慧想杀自己的事实说出。毕竟人已经死了，说出去死无对证不说，还惹人嫌隙，徒增敌人。

（王炎也托宁风查了这些年刑部的案件。

知道六年前，当年的金科状元，确实被人暗杀身亡，第一嫌疑人，便是与他关系不合的榜眼。

但榜眼下落不明，此案卷宗至今仍积压在刑部。

宁风读书不行，行事也很滑稽，朋友不多。但出身豪门，更是宁家长子，别人不给他面子，也得给他爹面子。

所以六年前那份卷宗，他不仅看了，还拿了出来，给了王炎。

王炎对卷宗上的文字，一看就困。但对卷宗上，第一嫌疑人，当年的榜眼的画像，却是看了又看。

始终不能将画像上，这个憨厚开朗的书生形象，与显慧画上等号。

“王兄为何对这件案子，如此关心？”

“难道你认识这个凶手！”

“不应该呀，六年前，王兄也才十四五岁，还在老家那个山沟沟里，做个小农民，如何会知道这件案子？”

宁风见王炎看的入迷，甚至还凝眉细思，于是忍不住问道。

并还吐槽这画凶手的画师，应是没见过凶手，而是通过他人描述，画的这副画。

否则其神色中的神韵，应不会这般呆板。

王炎心底灵光一现，看着对着画像品头论足的小胖子宁风，喜道：“宁兄喜欢远游，最爱画地图绘卷，想来对人物画像，也颇得心应手？”

“那是当然！”

“若非如此，我也看不出这画像哪里不足！”

宁风得意洋洋，颇有一代画圣的风姿。

王炎哪管这副嫌犯画像几分相似，他有另一事要求宁风。

“弟弟有一事相求，不知哥哥可否答应？”

“什么？咱们兄弟一场，王兄有事，但说无妨。”

宁风拍着胸脯保证。

王炎立马说道：“弟弟想把这副画换了。”

“换成显慧和尚出家前的模样，不知哥哥可有本事做到？”

面上带了三分请求，七分怀疑。

宁风原本还有所为难，见王炎这般表情，一时激起心中豪气，便满口答应下来。

换了画像，再把这份卷宗偷偷送回刑部。

并贿赂了刑部管理卷宗之人，不可将此事说出去。）

……

显忠和尚来见王炎，并非来兴师问责。而是与王炎谈了一些王炎听不懂的佛号，便告辞去了。

弄的王炎一脑门的问号，编好的理由也没机会说出来，弄的很是憋的慌。

原本显慧没死，王炎还担心显慧若是活过来，再把他能吸收妖力灵气的秘密说出去，天下正派非得把自己当成魔教，全世界追杀不可。

不过号称“无所不医，无医不痊”的静雅堂，竟然没有把显慧救活。

那么，除妖当日发生的事情，全凭王炎一张嘴拨弄是非。

是将显慧与仇隐勾结，要杀他的事实说出来，得罪东昭寺不说，还陷入与仇隐的罗生门。

还是把此事按下，将显慧捧成舍己救人的英雄。

即能得到东昭寺的好感，又有显慧曾是杀害状元的凶手，这个把柄落在自己手里。

那么作为举荐显慧做斩妖官的仇隐，自然也逃不脱干系。

王炎选择后者，先把此事按下。

甚至连宁风都没有告知真相。

……

显忠和尚返回灵泉寺，已是入夜时分。

直奔师父空蒙老祖禅房，佛灯空明，亮着禅意的光晕。

“此子如何？”

显忠合十夸道：“神仪内盈，韬光敛气，确实是可造之材。也是祭祀鬼佛无天的最佳祭品。”

嘴角笑意阴森。

“如此便好，好好跟踪他。界时九星连珠，祭祀可成。为师承诺于你的事，必定不会食言。”

“谢师父提携。”

显忠又问道，“江湖小道传言，魏丞相得‘仙谕’，可追长生，不知是真是假？”

空蒙老祖笑道：“长生不死，与天齐寿，本就是逆天行事，怎么会有神仙帮助？”

“此事必定另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