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同步保护自动开启，头部链接已断开，同步率下降至72%。

“警告，头部装甲已损毁，热能视觉失效，能量雷达失效，备用视觉模组启动中……”

刑天，机如其名，是第一代机甲中唯一没有把驾驶舱放在头部的特例——它的驾驶舱在胸部以下，腹部以上。

原因很简单，机甲的头部质量不能太重，体积也不能过大，这就导致头部的防御等级远不如机甲的躯干来的硬。

那干嘛不直接把驾驶舱塞到防御等级较高的身体里呢？

事实证明，人类低估了怪兽的智力，几番交手后，怪兽就知道朝着机甲的动力核心和驾驶舱进攻了，这直接导致第一代机甲中有一半都成了“平顶侯”。

而刑天机甲这个超前的设计让它成为了唯一光荣退役的初代机甲。

“机炮锁定，瞄准眼部！”

白影不可能放过刑天掉了脑袋才创造的机会。

由于型号老旧，再加上刑天与怪兽都在不断移动，刑天的重型机炮在中远距离只能瞄个大概，根本做不到精准打击。

现在，机会来了！

链条在刑天的脊部装甲下全速转动，两座重型机炮也随之将炮口对准了聚合兽三对冒着绿光的眼睛！

“开炮！”

砰砰砰！

炽热的火焰与浓烟一同从炮口喷出，将沉重的炮弹推出了炮膛，直直轰在了聚合兽的眼睛上！

聚合兽发出了惨烈的尖叫，原本与刑天四手相对的僵持局面立刻被打破。

“去死吧！”

白影大喝一声，只见刑天双手发力，直接将腕刃插进了聚合兽的胸前，一路向上划开了聚合兽的肩膀！

两条粗大的前肢就这么被刑天切断，掉进了浅海，掀起巨浪！

没等聚合兽倒下，刑天便后撤一步，弓下身躯，挥动腕刃砍下了聚合兽的头颅！

战斗还未结束，另一只聚合兽也在此刻冲到了刑天身前。

双方已近在咫尺，刑天没有任何周旋空间，只能举起双刃抵在身前。

全速冲锋的聚合兽直接用自己锤型的头撞向了刑天机甲的腹部！

轰隆！

“神经同步保护自动开启，腹部链接已断开，同步率下降至59%。”

哪怕没有痛觉，白影仍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一辆超速的汽车直直撞上，剧烈的冲击几乎要将她从操作位上甩出去！

刑天的腰部冒出了一串耀眼的火花，机械零件断裂的声音如一桶掉在地上的图钉般杂乱零碎！

“警告，双臂装甲受损47%，腰部装甲受损83%，火箭推进器失效！”

连余宵也没想到，自己八千吨的重量也能被撞得像是个轻飘飘的稻草人，直接飞了出去！

如果不是他在双方接触的一瞬间双臂下沉，恐怕他现在已经被拦腰撞断了。

“检测到机体严重受损，请立刻使用逃生舱撤出机甲！”

“想都别想！”

白影双手强撑着驾驶底座，用尽全力重新站了起来。

她决不允许自己从战场逃离，就是死也要死在机甲里！

刑天机甲此刻已是千疮百孔，全身上下每一片装甲都刻满了战痕，背部与腰部的损伤更是让刑天的机动性降到了谷底。

不远处，聚合兽正对着余宵咆哮，准备进行第二次冲锋！

它已经得手过一次，当然要一鼓作气将刑天彻底摧毁！

这正是余宵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若是双方能拉进距离近战，刑天机甲还存在击杀聚合兽的机会。

但要是再来一次冲锋，在机体性能严重受损，火箭推进器也失效的情况下，恐怕刑天在切下聚合兽的头之前就会被彻底撞烂！

而刑天的火炮也不能对聚合兽造成有效伤害，它在冲锋时会将眼睛藏在头槌下方，余宵没机会射到。

最有望成功的办法就是在中距离解决掉聚合兽，但刑天机甲根本没有中距离打击对方的手段。

泛着绿光的海浪拍打着刑天埋在水中的小腿，余宵用机甲胸部的备用视觉看向了身旁的怪兽尸体。

“吼！”

聚合兽仰天长啸，它先是向后退了几步，紧接着便低下身子，朝着刑天所在的方向猛地发起冲锋！

白影做了一个深呼吸，红色的瞳孔中看不出一丝动摇和恐惧。

她想赌一把，看自己能不能躲过这个冲锋，并在侧身时用腕刃切下对方的头！

但她知道，这个想法的成功率无限趋近于0！

刑天当前的机体状态连提前规避这个会拐弯的冲锋都难，更别提在近身时侧身闪过对方！

即便如此，只要还有一丝成功的希望，她也要赌！

双方的距离正在高速拉近，聚合兽的冲锋速度有增无减！

就在此时，驾驶舱里忽然响起了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警告，同步率已下降至27%，低于最低驾驶阈值，机甲存在失控风险，请立即退出机甲！”

白影曾在训练中听过不下十次类似的警告，每到此时，刑天就会立即强制关闭所有功能，进入安全保护模式，任凭白影再怎么使唤，刑天都不会再动。

而这正是白影无法上战场的原因。

“动啊老东西！动啊！”

怒火彻底占据了白影的大脑，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在训练中出现的事故竟会在这时重演。

白影疯狂地拍打着面前的控制板，短短几秒内就把重启键按了几十次！

“给！我！动！”

刑天动了。

只是没以白影期待的方式动。

动力炉超速转动，高温几乎将整个驾驶舱变成了烤炉。

那股无形的力量拽住了白影的身体——她再一次被机甲挟持了！

刑天转动身体，迅速冲向了倒在自己身边的聚合兽尸体，抓起其中一条尖尾，一刀切了下来。

如果说聚合兽身上还有什么地方跟它的头一样硬，那就只有它的尖尾！

只见刑天右手死死攥着尖尾，将动力全部推至臂膀，对着冲向自己的聚合兽用力一甩！

粗壮有力的尖尾如同一根结实的长鞭，划过了尖啸的空气，直直抽在了聚合兽的脑袋后方！

啪！

冲锋未果的聚合兽一头栽向了旁边的海中，溅起了巨大的浪花！

刑天顺势接过了回旋的尖尾，发现其末端已经沾满了绿色的液体——这一鞭活活抽进了聚合兽的肉里！

得手过一次的余宵自然不可能就此收手，他再一次挥舞尖尾，一边不停地抽打聚合兽的头部，一边朝聚合兽移动。

等余宵走到聚合兽眼前时，这头亚巨兽的已是奄奄一息，血肉模糊！

余宵毫不犹豫地将腕刃插进了聚合兽的头中，结果了它的生命！

“检测到机体严重受损，请立刻使用逃生舱退出机甲！”

天上的火雨仍在下坠，放眼望去，高墙内外无不充斥着怪兽和炮火。

远处的镇海市屏障还在苦苦支撑，蓝色的能量罩上已经浮现出了细密的裂痕。

余宵拖着自己残破的身躯，一步步走向机库。

刑天的机体已经濒临极限，动力炉的损伤也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如果不立刻接受改造，不出两小时就会变成一堆废铁。

“检测到机体严重受损，请立刻使用逃生舱退出机甲！”

警报声一遍遍在驾驶舱内回响，白影看着控制面板上通体赤红的机体概况，突然感觉如鲠在喉。

然而，就在一人一机走到机库门口时，二者身后的海洋却再次传来了异动。

“检测到未知的能量波动，能量等级：4。”系统声音是从白影的通讯设备中传出的，刑天的能量雷达早已被摧毁了。

“白影！我命令你现在就从机甲中撤离！有一只我们从没见过的四级怪兽正在融合！”陈将军的嗓门大到差点把白影吼出耳鸣的地步。

“你休想。”沉默半晌，白影只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这是命令！”

白影直接切断了自己与指挥室的通讯——她知道，现在能阻止这只怪兽的，只有自己和刑天。

十几只浑身发着绿光的二型怪兽正在近海处融合，但这一过程并不像普通的聚合兽那样能在数秒完成。

就像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打扰一般，融合体的身边也钻出了好几只新的聚合兽！

“还有三分钟……”余宵看着自己的配送倒计时露出了苦笑。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笑了，因为他没有肉体，刑天也没了头，但在他自己的想象中，自己真的笑了。

“警告，神经同步链接已断开！”

砰！

刑天一把撕开了自己驾驶舱外的装甲，将白影直接从操作位上揽了出来！

白影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难以言喻的惊讶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怎么可能……”

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刑天放进了空荡的机库！

“这怎么可能……”

已经下降到安全层的指挥室众人也都看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而陈将军更是望着刑天在夕阳下巨大的背影，久久沉默。

余宵一步步朝着近海处走去，那些刻在刑天机甲深处的记忆也不断在他眼前浮现。

他看见城市被怪兽踏平，数百万人一夜死去；

他看见火光在空中腾起，人与大地沉没海底；

他看见机甲与怪兽厮杀，有人永远留在舱里；

他看见自己躺在机库中，孤身被人奉为传奇。

“机甲被制造出来的意义是什么？”

恍惚之间，余宵仿佛听到了来自刑天的质问。

“动力炉限制已解锁，冷却装置正在关闭……

咣当！

几个巨大的冷却罐从邢天的机体上掉了下来，原本透明的玻璃早已被蒸汽模糊，冰蓝色的液体正在沸腾！

“警告，动力炉已超过额定最大功率，机体正在溶解！”

余宵能感觉到自己的合金装甲正因高温扭曲变形，失去限制的动力炉此刻就像即将爆炸的太阳，发了疯地将满溢的能量向机体中浇灌！

熔岩般的高温将刑天的双刃染红，蒸腾的烟雾自机体周身升起，那是连钢铁都不能承受的烈焰！

在他身后，是摇摇欲坠的城市，是岌岌可危的防线，是千千万万需要被守护的人。

“战斗，直到最后一刻。”

余宵对着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