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清澈如镜的小湖,此地风声沉寂,水波不惊。
女子面朝湖水,金色的发丝如浓瀑般披散下来,垂到脚跟,每一根发丝都闪着璀璨的光辉,神圣不可侵犯。
她只留给苏白一个窈窕的背影。
“你怎么来了?”
她不必回头,早已洞晓了来人,因为这是她的世界,世界里的每一丝变化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苏白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对方这宛如和熟人寒暄的语气,让他有点不太敢搭话。
她是在和望舒说话吗?
望舒同样有些犹豫,没有出声。
反倒是小红没心没肺回道:“神皇大人,他们说要来找你,我就带他们过来了。”
停顿一刹,苏白问道:“你认识我?”
“现在的话……不认识。以前认识,当时你叫我赤曦。”
太阳神皇说着转过身来,璀璨的长发下,是绝美的容颜与穷极人间想象也难以描摹的动人曲线。
金色的辉光在她眼中闪烁,随着她每一次的眨眼而明灭,宛如日夜的每一次轮转。
就在此刻,苏白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所有记载对于她的描述都逃不开骄傲这个字眼。
因为这就是写在她脸上最真实的气质。
她眉宇间刻着的就是好像永不褪去的张扬。
她可以做成任何事,只要她想,这是所有人看到她的第一想法,也是她自己内心深信不疑的判断。
思绪一瞬间飘了很远,苏白回过神时,想起她刚才的话,心中疑惑顿生。
以前认识,现在不认识。
难不成他也是个古神的转世?
不对啊,他上一世的记忆清清楚楚,压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何来转世一说。
他无法理解。
太阳神皇并没有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如她一般骄傲的人,向来惜字如金,不愿说任何多余的话语。
在苏白困惑之余,望舒已经怀着无比复杂的心绪率先开口了。
“你认得我吗?”
这个问题,其实很奇怪。
记忆里,日月本就是交相辉映的存在,亲密无间。
哪怕是她如今记忆残缺到不成样子,依旧有着大量的画面,是关于眼前的这个女子。
她们太了解彼此了,哪怕是历经轮回后的如今,依旧能一眼确认出对方的身份。
这是刻在灵魂的亲密无间。
自然没有认不出的道理。
神皇的回复也没有丝毫意外:“当然认得。”
她望向望舒的目光透着世所罕见的一抹温柔,像是在缅怀一般:“我说了,我会带你回来的。”
但不知为何,望舒总有一种抹不去的异样感在心底滋生。
她总觉得神皇看的不是她,而是当年的月亮。
今时月非古时月,眼前人也非当年人。
苏白接过话语权,他对自己的身份毫无兴趣,也不希望什么狗屁的前世记忆来影响自己,所以他问的依旧是关于望舒的问题:
“她要如何才能晋升鬼帝?”
这是他来此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自他认识以来,望舒的境界第一次陷入了瓶颈。
理论上,她吸收的功德已经足够晋升下一个境界,但却迟迟无法突破。其他鬼物的修行方法又并不能作用于她的身上,在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前例的情况下,她彻底陷入了僵局。
连带着苏白自己的境界也卡在了半步天命的状态,不尴不尬。
虽然理论上,已经触摸到规则的他耗上三年五年,自然就能突破神藏境,但……时间不等人。
神皇抬眉道:“我不清楚你们说的鬼帝是什么东西。我当年立下冥府时,并未确立境界。”
“不过如果你说的是她如今的境界的话……很难……”
神皇犹豫了一下,说道:“她如今没有神位,又没有神躯,单靠阴魂是不足以与法则交互的,这是规则之上的真理,我也无法改变。”
苏白并不气馁:“既然你说很难,而非不行,可见并非完全没有希望,还望指点一二。”
神皇轻笑一声,眉眼间尽显英气:“办法说简单也简单,缺什么,就去抢什么就行了。”
她话语中杀气四溢。
“缺神位,缺神躯,去杀一尊神,就什么都有了。”
“当然,我是不会出手的,我一旦出手,恐怕这天上就没有谁能坐得住了。到时候情况会不可收拾。所以这只能靠你们自己。”
苏白早有预料。
神皇既然如今没有正面暴露,杀上天界,显然是实力尚未完全恢复,或者是时机未到。
否则,以她这口口相传的刚烈个性,想来早就杀上门去了。
不过……杀一尊神的话,如今这长安城内不就有着现成的目标吗?
为求稳妥,苏白追问道:
“杀神之后需要如何取神位,炼神躯?”
“这倒是简单。”
只见神皇随手一点,湖面上升腾起一株水做的莲花,她摘下莲蓬丢给苏白,淡淡道:“吃了它,你就知道了。如果你能活着回来,将尸身带回来,我帮你炼也无妨。”
苏白收下莲蓬,一口吞下,顿时感觉脑海中多了一种复杂玄奥的秘术。
他道了声谢,却听见神皇似笑非笑问道:“你不会以为,杀死那种烂泥做成的人偶,就足够了吧?”
这句话让苏白瞬间绷紧。被他忽视的细节飞快在眼前掠过,那个最坏不过的结果,昭然若显。
即使如此,他还是不甘心地问道:“杀化身不够吗?”
神皇摇头,淡淡道:“神位,神躯,二者说的再清楚不过……化身只是一团随时可以舍弃的烂泥罢了,分文不值。”
“你要杀的,是真正的神明。”
苏白心顿时沉入谷底。
弑神,对他而今而言,毫无疑问依旧是个遥不可及的目标。
天命三境,足足四个大境界的压制摆在他面前,更别提那些邪神本身具有的诡异手段以及成神后完成的蜕变。
这似乎已经是不可能实现的奇迹。
望舒也是目光一暗,安慰道:“兴许还有别的办法不是……总会有办法的。”
但神皇残忍地打破了她的幻想:“不会有别的办法。”
她指了指头顶高悬的太阳,以无比确凿的语气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不知道的东西,就意味着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