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奉仙帝旨意收的小狐狸,月神面子自要做足,回到翼双门,他召来门中三位弟子,引他们正式见过。
小狐狸通体雪白,尖尖的小鼻子,两颗红宝石般的双眸嵌在雪白的绒毛里,正一副懵懂的样子团在月神的臂弯中打量面前的三位同门。
月神状似宠溺的抚摸着白狐狸的小脑袋,对面前的三位弟子道:“此狐名唤黎阳,以后便为尔等师弟,尔等今后要好生爱护于他。”
三位弟子齐声应下。
纤墨终于不再排行最末,欢喜的凑上前打量,“师父,您在哪捡的小狐狸,真好看。”
若是可以,傲娇的小狐狸真想送个白眼与眼前的胖女孩。他堂堂青丘狐王孙,身份高贵,是能捡着的吗?
月神手下一顿,想着被迫收下的小狐狸,有些不痛快的道:“黎阳乃青丘狐王之孙,与我翼双门有些渊源。仙帝于年宴上,将他指于为师为徒。”
奉旨为师,青绦与季风面面相觑,小师弟来头不小。
纤墨哪能想到这些,只更有兴致的惊叹道:“你是狐王孙呀,怪道这么好看。”她的小胖手欲捏上那小巧的尖鼻头,又怕被小狐狸的小嘴咬住,转而揉捏上小狐狸小巧的尖耳朵。
小狐狸打小听好看长大,对纤墨的惊叹不以为意。
只是对月神的介绍还是有几分小得意,一个不防小尖耳被捏住,还被揉了揉。他顿时恼怒万分,既知他是狐王孙,为何还敢如此放肆。
他哪知纤墨从小听老路头的故事长大,故事中多少王侯公子的姻缘还远不如寻常平民幸福。
是以面前的狐王孙对她来说,只是从故事中跳出来的活物,看着也不过是只漂亮可爱的小狐狸而已,何来敬畏之说。
若真要论及敬畏什么的,她从来也只对师父有些许吧。便是门中哄着骗着教她仙法的仙家们,也只得了她的尊敬而已。
恼怒的小狐狸扭头便咬向纤墨那白胖魔爪,却不想纤墨反应更快,慌忙之下没轻没重的死死捏住他的耳朵往上扯,小狐狸的白毛瞬间炸开,疼的呲牙咧嘴。
纤墨被小狐狸炸毛惊叫的架势吓得松开了手。回神后再想抚着白狐狸柔软的小脑袋,为他顺毛,却也是不敢,只得撒有介事的训导道:“小师弟乖,叫三师姐。”
季风掩住心中闷笑,道:“即便要叫,也得先叫二师兄。”
纤墨还未来得及表示不满,便听师父道:“你们师弟还小,不通人言。青绦,你将他安排至西合院,找位细致些的仙娥看顾与他。”未免大弟子又如上次一般不大识趣,他此次直接指定了小弟子的院子。
青绦俯身应是,接过小师弟。
月神挥手示意弟子们下去,看着青绦带着小狐狸与其他弟子离开,月神揉了揉额头。西合院在翼双门西北角,与他的主院相隔甚远,且小狐狸还小,也无需教导,清静一时是一时吧。
只是月神未料到,就算将小弟子安置得再远,他也清静不得。
一入翼双门的小狐狸,便快活得犹如鱼儿入水,成日里上串下跳。翼双门上下顿时一改祥和景致,到处鹤飞鹿鸣,门里找月神哭诉的层出不穷。
按理门中事务该皆由大仙君处置,可小仙君身份特殊,且顽劣异常,远非温厚的大仙君可以制约,是以他们只能无奈的找上门主。
鹤园小仙童,“师尊,小仙君骑着一匹还未驯化的仙鹿,在园里到处乱撞,撞伤了几匹躲闪不及的小鹿。”
门内仙者,“小仙珍藏的几张古画被小仙君画的一团糟,这真是要了小仙老命哦。”
门内仙子,“小仙君在织房一通乱跳乱搅,那些织好的红线与蚕丝搅在一起,足足毁掉我们一个月的辛劳,这如何是好?”
月神额上青筋被扰得直跳,他怒气冲冲的将小狐狸找来打算做一番训诫。
可对着一只懵懂尚未开化的小兽,他能如何,打下不了手,训又听不懂。再对上小狐狸那双湿漉漉,茫然无措的眼神,月神只得压抑着抓狂颓然放弃。
门中一片混乱,三弟子却觉得甚为有趣,她以往只敢在脑子里想想的念头,小师弟全给做了。她不由暗自赞道:“这位小师弟果然是王孙公子做派——胆大妄为。”
前来找月神申述的哭诉者们在月神的跟前不敢过于放肆,再不忿,也只能将事情简明扼要的陈述清楚。
得到的月神似是而非的打发后,郁闷离开。既不能畅所欲言的表达自己心中所怨,又得不到肇事者即将受到惩戒的承诺,实在憋屈的慌。
恰好遇见一脸真诚问询的小纤墨,哭诉者们总算有了发泄口,也顾不得小纤墨是否能明白此刻自己郁结得要死的心,竹筒倒豆子般全倒了出来。
乖巧的纤墨总是适时附和两句,引得这些哭诉者更觉郁结之气如银河之水,奔流不息。
而纤墨则听得更是晶晶有味,暗道这比听老路头说故事还来得有趣,如今她最爱闲逛之处,已换成主院附近。
万物讲究平衡,热闹看多了,自然也会身陷其中。
有日,青绦领着哭丧着脸的鹿园仙童又去月神跟前告状。将正准备去太乙天尊那散心的月神,堪堪堵在主院门口。
月神头疼的听着仙童哭诉,“小仙君追着鹤院的白鹤拔尾羽,许多白鹤逃得不知去向,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他怎知如何是好。
他然道能满仙界的去捉出逃的仙鹤?他若真行此事,明日便上得新仙时报的头条。
月神额角又开始抽痛,低头思索的眼角便瞟见了不远处支着耳朵听热闹的三弟子,以及她圆脸上那末掩饰不住的笑意。月神扬声道:“纤墨,过来。”
从未被师父主动叫住过的纤墨,心知不妙,小短腿慢慢的挪着过去,敛色垂首。
月神却也耐心的等着,直等到硬着头皮的纤墨磨至跟前才道:“今日起,为师便将小师弟交由你照顾并教导。倘若他今后再闯什么祸端,皆由你直接处置,不必再报与为师。”
纤墨本来藏好笑容的脸瞬间石化,扬着不可置信的胖脸盯着师父。
“你小师弟虽天资聪颖,但到底年纪尚小又未修成人形,需得慢慢教导。可惜你师姐师兄一向忙于门中事务,便由你承担教导小师弟的职责最为合适。”
纤墨想着只有五六千岁的自己,在凡间也就是抓总角的年纪。虽然她很是喜欢师父对她的放养政策,并不要求师父对自己这个年幼的弟子关爱有加。
只是为何转眼她便升级成了要对小狐狸关爱有加的照管姑姑,这着实让她难以接受。
若以后跟在小狐狸那惹祸精的身后,无时不刻的收拾烂摊子,用脚趾想想也知道,自己逍遥自在的好日子是到了头。
纤墨苦着脸道:“可……可我不知道如何教导师弟。”
看着纤墨胖脸皱成一团,月神颇为满意自己的决定。虽然如今自己与紫薇大帝对弈自己已是赢多输少,可这弟子的存在却明晃晃的昭示着他曾经的败绩,每每见着此弟子还有些堵心。
能给这三弟子找些麻烦,也是他疏散心中郁结之气的一种方式。
“你在门中已然修炼了几千年,修为却一直未有寸进,如今承担起教导师弟的职责,兴许能让你领悟仙法的无穷奥妙,对你修为的提升也大有裨益。”月神端着师仪道。
纤墨低低嗫嚅道:“师父又未教导过弟子修炼。”只是声音足够月神听清。
月神一噎,索性摆出师尊的威严瞪眼道:“若未有为师授意,你能得师姐启蒙,能得门中众仙者教导?”
纤墨低头暗自撇嘴。
月神到底说的有些心虚,稍稍柔和了些语调,“从今日起,你便搬与西合院与黎阳一处。每日只将他管住,再不许他到处惹事。”他乘势将这三弟子也弄离主院的范围。
对着威严的师父,纤墨低着头,鼓着包子脸嘟囔:“那些个叔叔姐姐皆拿小师弟无法,我又哪里管得住他。”
月神假作未听见纤墨的抱怨,道:“日后无论是谁,倘若为师再遇上因你小师弟惹事生非哭诉的,为师便罚你抄一遍华生经。”对着未开化的小弟子他毫无办法,但若是连这便宜的三弟子也摆不平,他这师尊也不用做了。
一本华生经至少十万字,便是不眠不休的抄写,也至少需要半月时间,纤墨重重哀嚎。
月神压住险些扬起的嘴角,越发觉得自己让三弟子管教小弟子是最为正确的决定。
再说一童一兽的争斗,即便有什么损伤,也不过是顽童间的打闹,到哪也不能说谁的不是。
思及此,他又提高些声量道:“今日之事便交由你处置。纤墨,别让师父失望。”
碍于对师父的敬畏,纤墨竟再不能发声。
“青绦,以后你小师弟之事,皆交由你师妹处置。”吩咐完也不看纤墨一行的反应,甩袖挺胸,心情愉悦的离开。当然不再是出门散心,而是去月书楼看些闲书,等着坐观弟子斗。
青绦俯首称是,待师父走后也转身离开。只是在离开前同情的看了一眼愣在当场、苦着圆脸的小师妹。
纤墨睁着大眼看着师父与师姐先后离开的背影,茫然不知所措。
这厄运也来的太快了些,不带这么不靠谱的师父,师父为何看不到她也还处在需要被照顾的年纪。
而一旁告状的小仙童更是傻眼,小仙君交由看着比自己还孩子气的三仙君处置,能有何指望。只是师尊令下,他便也只能候在一旁等着三仙君回应。
此时纤墨正沉浸在自怨自艾中,半晌未动,小仙童忍不住问道:“三仙君,今日之事如何处置?”
纤墨迁怒,愤愤道:“本仙君如何知道。”瞪眼转身抛下哭诉无门的小仙童。
纤墨迈着小短腿漫无目的在玉石径上转悠,边走边发泄的踢着小石子,而刚才哭诉的小仙童则小心翼翼的在后面跟着她。她烦闷,回身将小石子踢向小仙童,“还跟着本仙君作甚?”
小仙童侧身躲闪,虽知三仙君在气头上,可他职责所在,只能硬着头皮讨好道:“三仙君,那些逃走的仙鹤……”
纤墨呛声:“你不会去捉回来。”
“啊……”
“啊什么啊,你不是管鹤园的仙童吗,仙鹤跑了,你不赶紧想办法去捉回来,还在这瞎耽搁什么。管事不力,门规怎么说的?”纤墨本是要打发走仙童,可越说越有气势。看着小仙童呆立当场,又提高了几分声调:“还不去?”
本有几分机敏的小仙童被唬得傻傻哦了声,转头跑开。
看着慌忙离去的小仙童,纤墨顿觉豁然开朗,笑眯眯的笑容又重新挂上圆脸。
难怪二师兄喜欢将牵线使支使的团团转,原来支使人做事不但自己心情舒畅,而且还是推卸职责的最好方法。
思及此,纤墨对荣升小狐狸的照管姑姑也不再排斥。
她挺起小胸脯,学着师父背着小胖手,信心满满的盘算着训个听话的跟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