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墨自被师父拘着闭门抄经,虽偶尔不忿,但想着同院躺在榻上的小狐狸,想着对外护着她的师父,她便也忍着辛苦,老实的日日趴在书案之上。
她与小狐狸的风平浪静,倒让季风与翼双门的好事仙家升起了无趣味之心。只好重拾公务,在姻缘牵线中找寻新的乐事。翼双门上下总算一切如常,可门主月神却觉得这门内的日子太过平静,平静得有些乏味。
闭门不出的小狐狸躺在床榻上,再是心急着报仇,也知晓需得将养好伤,这样遇事有气力溜走。是以静茹姑姑非常欣慰的发现,小狐狸自打受伤后,懂事许多,总是顺溜的吃完她准备的吃食,不再到处乱掷。
待小狐狸能如往日般到处溜达,却已是小半个月后。
自此纤墨的床上、书桌里常会出现各类长虫鼠蚁。纤墨自觉理亏,也不声张,默默的闷声认了。几日下来,即便是竹染姑姑也习以为常。从如临大敌般的对峙,到如今面不改色的拍拍长虫脑袋揶揄道:“啊呀,又来我们这串门?”一副对待老访客的亲和态度。
没有圆脸的应战,小狐狸胡闹几日后,也觉无趣。他小心思飞转,为何每日皆能见着圆脸坐在书案前抄经,却从未见着圆脸抄写的经文,是以他开始留心打探。
这日,天才擦亮,小狐狸便窜上了纤墨书房的房梁。当然他也不亏待自己,在一角拢了个舒适的小窝以供休憩。他虽无时无刻不爱动,但为查清事实,他也能一动不动的窝在一处几个时辰。
竹染姑姑心疼纤墨用功,总是会为她准备些吃食,让她休息片刻。这不,还未到午时,她又唤上了纤墨。
书房中的纤墨停下笔,起身将小胖手举过头顶,左右扭了扭胖腰。而后往书案背后,有浮雕画的墙上轻轻一拍。原本墙上的花鸟浮雕画尽皆消失,豁然出现在墙上的是一木质大柜。她拉开柜门,小心的将抄写的五经叠放整齐后放入柜中,再合上柜门。此时墙上再无藏柜痕迹,浮现在上面的还是那副生动的花鸟浮雕。
黑心圆脸如此慎重的藏好经文,显然这些抄写经文对圆脸无比重要,房梁上的小狐狸无声的咧嘴笑了。
待圆脸出得书房,小狐狸刺溜一下窜到书案后。他学着圆脸的样子在浮雕上一拍,可惜墙还是那面墙,浮雕还是那副浮雕,无有任何变化。小狐狸疑惑不已,小肉爪啪啪的在浮雕上一通乱拍,面前的墙依然坚实的竖立在原处。
小狐狸能藏身房梁几个时辰,自然有股非解开谜底的执拗性子。他低头在浮雕前来回思索,猛然抬头,视线落在那枝杈上昂首的喜鹊上。那圆脸抬手的位置大致便是那里,而那喜鹊的黑眼滑亮非常。
小狐狸灵光顿现,他一个跳跃,小爪恰好拍到喜鹊的黑眼处。果然他的小爪能感到黑眼往里缩的触感,待他落地,隐藏的柜门已然显现。
得意的小狐狸坏笑着将柜中的经文抄落在地,而后坐在地上,两小爪子恶狠狠的撕扯着,听着刺啦刺啦的声响,他胸中越发舒畅,仿若盘踞在胸口的郁结陡然找到了突破口,烟消云散。
未过片刻,圆脸抄写的经文便已全被小狐狸撕毁。看着满地碎屑,他还有些意犹未尽。也不知圆脸看到这一切,会是怎样的抓狂。为能亲眼见证圆脸的抓狂,小狐狸开始在书房内撒欢,故意将书架上的书摔的啪啪作响,等着圆脸的到来。
在正厅的纤墨闻声匆匆赶来,她还未跨入书房,便已被书房内的景象惊呆。小狐狸站在大椅上,两爪薅着书架上的书。书房内满地都是碎屑与书卷,而碎屑上还能清楚得看出她端正的字迹。虽然端正是她自认的,但为了得到师父夸赞,她着实是用了番心思书写。
小狐狸听见门口动静,回头便瞧见傻楞在门外的圆脸,咧着的嘴角更弯了。
半月辛劳付之东流,纤墨胸中闷气翻涌。一时气急,也忘了施展法术,口中叫嚷着死狐狸,直直向小狐狸冲去,她有种将小狐狸揉碎捣烂的冲动。
若是以往,小狐狸会迅疾的从窗台或是其他缝隙溜走,留下气的跳脚的圆脸。可如今他实在爱及圆脸抓狂的样子,为能赏析的更为尽兴,鬼使神差的窜上了房梁。
也就是小狐狸的一窜,纤墨反应过来,流金索如闪电般将小狐狸生生从梁上生生拉扯下来。
被捆的小狐狸此时懊悔不已。
纤墨扯下小狐狸后,右手取出戒尺,左手扳起小狐狸的小爪,如教书先生般打在爪上,将小狐狸打的吱哇乱叫。
好在小狐狸之前的折腾声不但引来了纤墨,还引来了院内两位姑姑。竹染姑姑紧紧从背后抱着纤墨道:“三仙君,三仙君。”
静茹姑姑则急急插在小狐狸身前,护住小狐狸道:“小仙君的伤还未好全,三仙君莫打了。”
小狐狸即刻两眼一闭,晕厥过去,吓得静茹姑姑抱着小狐狸嚷个不停。
纤墨虽在气头,也是一惊,慌忙撤掉流金索。
竹染姑姑镇定些,道:“快将小仙君抱回房内榻上,我去请大仙君过来瞧瞧。”大仙君主理门中事务,是否需要为小仙君延请药君,大仙君定有章程。
大师姐若是知晓,只怕师父也瞒不住。纤墨瞧着忙乱的两位姑姑,即忐忑又无措,只呆呆的跟着抱着小狐狸的静茹姑姑进入小狐狸房内。
果不其然,未几月神与大师姐一前一后闪入。月神并未多言,只直接坐至小狐狸的榻边,搭上晕厥中的小狐狸的小爪,沉吟半晌道:“纤墨。”
师父的声音不大,可却满是威严,直击在扭着衣角、立于角落的纤墨心上。
纤墨的心猛然一窒,也不敢磨蹭,轻声却快步行至月神身前跪下。
“又做了何事?”月神不耐道。
纤墨跪在地上,带着些埋怨嗫嚅道:“适才小师弟将我的书房一通乱搅,还将我抄写的经文全部撕毁。我一时气急,便责打了小师弟。”
月神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小狐狸撒欢胡闹及三弟子气急败坏的样子,险些没有压住嘴角。他斜眼扫过床上躺着的小狐狸,这小狐狸当他探不出他气脉强壮如牛,便是眼前三弟子晕了,他都晕不了。
躺在榻上晕厥的小狐狸被师父眼风扫到,顿觉浑身发凉,费了好大劲才忍住动弹。暗忖师父只怕已看穿自己的假装,只是师父既然还未直接戳穿,那他便再存一丝侥幸。
月神又扫向跪着的圆胖弟子,不禁皱眉。这三弟子是越发愚笨了。本以为她还有几分古灵精怪,可如今连小狐狸如此拙略的伎俩都无法勘破,如何能与之相斗。倘若今后在翼双门外也如此愚笨,丢的可是他这挂名师父的颜面。看来是时候提点她修炼了。
于是月神沉声道:“纤墨,黎阳是你师弟,你不知疼惜爱护,反令其屡屡受伤。今日起,你便独自搬往月书楼,抄写五经修练心性。未得为师允许,不得踏出月书楼半步。”转而又对立于一旁的大弟子道:“纤墨如今也年纪不小,早不该再由姑姑照管日常。青绦,撤去她的照管姑姑。”
青绦躬身应是。
纤墨内心哀叹,禁闭五年上升至永无止境,死狐狸真乃她的天生死敌。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为何要分开与她相伴几千年的姑姑。纤墨鼓起勇气争辩道:“是小师弟顽劣在先,我不过是……”
月神即已决定要督促三弟子好生修炼,又哪会听她辩解,直接挥手打断道:“下去。”
纤墨一呆,还欲分辩,却被大师姐上前拉起。青绦最知师父性子,倘若小师妹还要辩解下去,得到将是更重的惩戒:“青绦这便带小师妹下去。”边说边将委屈的纤墨拉了出去。
三弟子已罚去闭关,如今还有谁可牵制眼前的小弟子呢。月神揉了揉眉心,教导弟子真是淘神,更不用说如此顽劣的弟子。他头疼的不愿再想,丢下一句话道:“你若再是顽劣,便回青丘去吧。”说完摔袖而去。
待所有声音远去,小狐狸缓缓张开了双眸,“离开便离开,当小爷还愿留在此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