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盖洛普将捆着小鸟的羽箭从堡楼的观察孔射入藏兵室后,所有伍芙尔人从森林冲出直奔城墙,其中五个城卫队女孩一马当先,像一股旋风似的几步冲到城墙下,然后往城头抛出铁爪。
为避免意外横生,打头阵的五名城卫队女孩如同在平地奔跑似的眨眼间翻过数丈城墙,撞开藏兵室的大门杀入其中。这是元素魔法的威力,疾速之风提升她们的速度,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堡楼,肃清守军,其他人就可以稍微慢一点用缆绳登上城头——毕竟米雅法儿的魔法力不多了,无法将疾速之风加持给每一个人,也没有这必要。
如果有人会蛛行术就更简单安静。盖洛普不由得这样想,可惜没有人是咒法师,无论如何,下次有机会进入乌托邦,得去学一些辅助增益性的法术。破坏类法术对杀伤敌人很有帮助,但当局势不是靠单纯暴力可以解决的时候,就需要辅助类法术实现一些柔性的战术。今天米雅法儿算是给盖洛普好好地上了一课。
飞入藏兵室的那支羽箭肯定引起了守卫的警觉,甚至已经敲响了警钟,不过没所谓。无论里面的小地精们怎样大喊大叫,持在那只小鸟上的无音领域已经将声音封死在那里,他们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们的了。
盖洛普握着绳索爬上城墙,推开藏兵室的木门时,却看见一个不溜秋的在面前磕头不停的小东西,不由有点发愣。对方说的是通用语,口音很重,还有些含糊不清,但他还是听懂了对方说什么……
投降?
守卫这里的小地精不到十个,其中一个一拿起长矛抵抗的就被钉头锤砸扁了脑袋,其余的都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就差翻上白眼、口吐白沫。盖洛普没看去操场上的情况,但估计那里的地精也好不到哪里去。猎人捡起那支捆着小鸟的羽箭,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从战斗开始到拿下堡楼,只花了半分钟时间,没有惊动外面的敌人。
那么要怎么办,把这个小东西干掉?
盖洛普定了定神,他举起了手里的比獴之牙,不过摇了摇头,还是放了下来,随手用一根绳索把这个只能嘶哑低叫的倒霉蛋捆起来,再用旁边的一块破抹布塞住了那张不断求饶的嘴巴。
其他人也或鱼贯走下阶梯,或从门外闪入,侦察队所有人员都进入藏兵室后,所有门板重新关上。米雅法儿来到了盖洛普身边,杏眉微皱地看着周遭横七竖八或躺或趴的小地精,似乎是惊讶于这个效果:“真想不明白你是怎样想出这个办法的,居然想到用羽箭载着加持了无音领域的小动物来遮蔽远处的敌人。”
“如果我们之间有人懂范围沉默术和延时触发术的话,让对方的施法者单方面无法施法可简单极了。”盖洛普把上辈子玩游戏中想到的构思说出来。沉默术就是魔法世界里的EMP,把它加持到宝石之类的东西上,使用前设置一个延时触发术,然后把箭射向敌人,便是一支简易的EMP导弹。
“呵……”米雅法儿半眯起眼眸,以一种类似生物学者发生新物种的目光把盖洛普打量一遍,“这种办法以前我还没想过,不,连河湾城魔法书院的《法术对抗战例上都没有记载过。”
“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吧,加西亚小姐。”得到专业施法者的肯定,盖洛普有些得意,但表示谦虚还是很有好处的。
他不奇怪这个世界过去没有人想过把辅助干扰类的法术与羽箭结合起来,因为施法者的体能往往缺乏锻炼,他们自然依赖自己的魔法与知识解决问题,对于战技和冷兵器要么是不屑一顾,要么就是耍不动,反过来弓箭手通常是不会魔法的——能够成为一位合格的施法者,摆脱学徒的头衔并出师,便从此当上人上人,随便找位贵族当个顾问幕僚,或者到一些政府机关任职坐办公室,何苦跟着大头兵们穿山过林挨苦受累呢?
米雅法儿见状,白了盖洛普一眼,转到另一个话题上:“下毒也很有一手,你怎么知道这些家伙们不会发现水里有问题?”
“因为他们虽然会说话,拥有智慧,但文明程度很低,其实更加接近于野兽。他们依靠自己强大的免疫能力来对付各种环境,而且自身的味觉也不灵敏,只要是有毒的东西肯定会产生效果,不过通过水源将毒物喝进肚子比较容易做到。再说正常情况下,谁能想到自己控制住的水源在不知不觉间被敌人投毒。”
为了这场袭击,盖洛普采集了许多石芮芹,这种草碾碎后的汁液有着很强的麻痹作用——以前盖洛普在野外打猎时不小心吃过这玩意,导致躺在地上口吐白沫近两个小时这事会乱说?
虽然石芮芹有股苦味,不过对付小地精已经足够了,那些肮脏的小家伙以各种其他种族难以入口的东西为主食,鼻涕虫活老鼠之类的东西都可以塞进嘴巴,没准他们压根就没有味道的概念。之前盖洛普反复询问米雅法儿有没有看见小地精烧水喝,就是担心汁液被稀释后麻痹作用效果下降,如果水体再被烧开,那么不知道还有没有效果了。
盖洛普将石芮芹的汁液灌满一皮袋,让米雅法儿的魔宠带上飞往堡垒投洒到水塘里,为了避免引起哨兵的怀疑,他又往皮袋表面裹上一层生毛皮,让皮袋看上去像是一只被游隼抓住的小动物。有米雅法儿的魔宠监视下,经过三小时后,堡垒里的小地精约三分之一虚弱到站不起来了,剩下的那些脚步轻浮,虚弱得一推就倒,枉论要他们拿起武器作战。
“什么是免疫力?”米雅法儿摇了摇头,敏锐的挑出一个不明白的词汇,不过她很快就放弃了:“我们还是快点出去吧,这里实在是臭死了!”
一个城卫队女孩揪起罗罗亚的头发,紧攥着钉头锤,向盖洛普投来询问的目光:“爵士,这些小毛球要杀掉吗?”
话音刚落,罗罗亚惊恐万状地扭动身子,他坐着的地板上已经在流淌着液体,一股尿液的味道在藏兵室弥漫开来。
“唔……好臭!”赫萝捏起鼻子抱怨,好几个女孩子也作出同样感到恶心的反应。
“真是肮脏的东西!”“好讨厌!”“啊,恶心!”听见盖洛普解说的原因,半数的女孩发出一片厌恶之声,顿时令盖洛普满头黑线——喂喂喂,这是什么标准啊?少女们,杀地精搞得血肉横飞、脑浆与碎骨混作一团,内脏洒落一地的时候,又不见你们说恶心。
喧哗过后便是一片死寂,女孩们在等他的决定。盖洛普相信只要说一声“要”或者点一下头,那么那个女孩会毫不犹豫地砸扁俘虏的脑袋。
盖洛普在罗罗亚面前蹲下,仔细端倪着这个宛如受惊小动物一样扭动着身子的小家伙。与此同时,罗罗亚惊恐万状地睁大眼睛观察着他。
他们好像不要奴隶,那么他们想要得到什么?我要怎么做才不会让他们杀了我?
罗罗亚的小脑瓜正飞速运转着,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五个伙伴当中已经有人被杀死了,剩下的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失去展示仁慈的机会——小地精的仁慈便是转身逃命或者跪地求饶。
但转念一想,罗罗亚认为自己没准被一锤敲死要好些,因为对方没有表现出接受他的仁慈的态度。
有些时候死亡并不是可怕,作为一个猎人,他曾经在部落战争中当过侦察兵,留下活口通常是为了获取情报,等俘虏把知道的东西都说完,便是俘虏的死期。在那之前,审讯者极可能会用各种残忍的手段折磨俘虏,以确保他们不会保留秘密,而罗罗亚的处境更加糟糕,俘虏他的是凶名远扬的狼族,他小时候老奶奶在床头边说的恐怖故事,十个当中有七个与狼族有关,讲述这些可怕的种族劫掠城镇,焚毁村庄,砍下死人的头颅盖起一座座恐怖的白骨高塔,拿捉来的异种族的婴儿和少女喂给她们的座骑。
既然对方不太想捉自己去当奴隶,那么罗罗亚打算等对方开口询问就竭尽所能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希望能换来狼族网开一面,要是狼族要他带路去攻打主堡的大地精,他也不会有半点犹豫。至于忠诚、气节、荣耀这些智慧种族中的高贵品质,向来跟小地精没什么缘分,生存就是最大的美德。
盖洛普也觉得看够了,伸出手拍了拍罗罗亚那杂草窝似的脑袋,操起通用语说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会问什么?然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便好好求我饶你一命,对吗?”
罗罗亚闻言呆住了,本来颤抖得如同一片冬日凛冽西风中枯枝上的枝叶的小身躯也僵硬了,如果他还有空闲的话,便会注意到在场所有的伍芙尔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也被盖洛普这番震住了。罗罗亚眨了眨金色的小眼睛,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狼族会知道他在想什么?难道他是一位强大的萨满,拥有看透人心的神奇能力?
真要是这样子,那么罗罗亚就算坦白一切也显得多此一举了,他忍不住又颤抖起来。如今他已经不奢求活命的机会,只求这些可怕的生物不要在杀死他之前狠狠地折磨他一顿取乐就好了。
盖洛普强忍着笑意又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在想已经没希望了,只求在死之前别折磨你对吗?”
这一次罗罗亚僵硬的点点头,无奈嘴巴被堵住,只要发出呜呜声。
“那么,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盖洛普顿了顿,拔掉堵住罗罗亚嘴巴的布团,如同冬季朔风的冰冷声音灌入对方的耳畔:“假如你有所隐瞒,我会保证你品尝到比死更可怕的滋味,哪怕肉体灰飞烟灭,灵魂亦不会忘记。”
罗罗亚立刻点头如捣蒜,张开小嘴,用小地精特有的断断续续、不连贯的语句坦白他所知道的信息。
地精、豺狼人和食人魔都会说兽族通用语,但限于小地精可怜的智力,加上一个哨兵了解到的情报不多,为了整理这些信息很是费了众人一番努力。能够确认的是驻扎在堡垒的敌人分属两个不同的部落——大小地精混居共生的绿菇部落和纯粹豺狼人组成的血斧部落,他们呆在堡垒,大兴木土修建远远超出守军需求量的地窝子,是为了接待即将抵达的大军。目前堡垒内的大地精和豺狼人加起来不到二十人,而小地精的数量则只能靠盖洛普他们的目测估算——小地精的数学糟糕得一塌糊涂,豺狼人顶多是数不清超过一千的数字,而小地精只能数到十六,因为小地精的手指脚趾加起来刚好十六个。另外有一件盖洛普觉得好气又好笑的事,杉木村之战中,那个被海伦干掉的指挥官是嚼齿部落酋长的长子,逃过珍妮芙她们追杀的那些溃兵回到堡垒后就大说特说那一战的遭遇,说一个魔法强大又箭术高超的狼人眼都不眨就瞬间干掉了他们一半人,连部落里最强大的萨满也无法对抗,才使他们被从背后攻来的狼族骑士击溃——拜托,当时盖洛普觉得自己在钢丝上跳舞,稍有不谨就摔个粉身碎骨。
“仁慈!饶命!”罗罗亚可怜巴巴地盯着盖洛普,刚才的一番审讯已经表明这个红发蓝瞳的狼人是首领,能否保住小命仅在对方的一句话上。
海伦左手托着下巴,右臂环抱胸前,一语不发地沉思了好半晌才建议道:“地精和豺狼人联合入侵已经是确凿无误了,那么我们现在就撤退?”
盖洛普在纠结着这个问题,芙丝翠儿吩咐的事如今算是办到了,可是他又不想这么简单一走了之。光看堡垒内正在修筑的地窝子的规模,便可推测出那支还在路上的敌军人数少说有三四千人,至于是大部分主力还是先头部队就无从推测,因为到现在他们算是印证了杉木村一战中那两个豺狼人没说谎,地精们已经与豺狼人联合起来南下,但究竟是几个部落的联盟,还是说折戟山脉以北的智慧种族都参与出兵了,则需要更多确切的情报。
毕竟盖洛普上辈子看蓝星的史料,龙裔们内战时为了达到战略欺骗的目的,出兵四十万却号称五十万是常有的事,而欧洲蛮夷们的史官和诗人更夸张,为了给自己的君主和祖先贴金,十万人不到的军队愣是说成多达一百万,也不怕牛皮吹到飞出大气层。
就算不去打探这些情报,花了一大番功夫才翻墙进了堡垒,不搞点破坏实在对不住自己,而且条件允许下,他甚至想去给那支大军制造点麻烦打个伏击。没别的,盖洛普自知在芙丝翠儿麾下那些女骑士当中现无威望,日后再有别的任务,他绝对不可能担任军事主官,避免这种情况的唯一办法就是在这趟任务中尽量多立功勋,超额完成任务,让芙丝翠儿更加看重自己——正如那句古语所说的“封妻萌子就在今日”。
主意已定,盖洛普开口道:“不,趁他们的主力还在路上,我们赶紧把这个堡垒给端了。”
“咦?”“啊?”赫萝和海伦不由得惊呼一声,温妮菲德和大部分城卫队女孩都露出错愕的表情,而米雅法儿则皱起眉头质疑他是不是疯了:“爵士,虽然我们顺利地潜进这座堡垒,并夺取了一座堡楼,拿到情报,但是请不要忘记,我们只有二十五人……”元素法师说着指着墙上观察孔外面的景色,“外面却有超过五百个敌人。”
“可是力量对比可不是这么计算。小地精不是躺下了,就是虚弱到无力作战。考虑到小地精的士气和习惯屈从强者的性格,实际上我们要对付的是人数比我们还要少的大地精和豺狼人。”盖洛普分析道:“分成两队,一队迅速拿下其余四座堡楼,封住可能出逃的敌人,另一队攻入主堡,解决敌方的指挥官。加西娅小姐,又要劳驾你的魔宠帮我们警戒四周,防止我们在干坏事的时候,被那支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抵达的大军堵在堡垒里。”
“大人,这些小毛球怎样处理?”一个城卫队女孩厌恶地半闭着眼睛,看着罗罗亚小声问。
“绑起来,堵上嘴巴。”盖洛普的命令使女孩有些迟疑,但还是执行了。而罗罗亚感激涕零地千恩万谢他的不杀之恩,至于这份感谢中有多少出自真心就不清楚了。
看着被捆成粽子似的罗罗亚,盖洛普心中暗叹,自己还是太心软了。而包括赫萝在内的一众女孩子看着他的眼神,也跟当时在杉木村他拷问豺狼人俘虏那会珍妮芙的眼神一样——果然是男孩子呢。
海伦把另一支绑着小鸟的羽箭虽到腰带上,看了看盖洛普手中那支同样绑着小鸟的羽箭:“现在按计划行动?”
盖洛普接过那支羽箭,随即转手交给赫萝:“就按计划行动,注意一点,别离开那两支羽箭太远。”
“那么你呢?”赫萝没有接过羽箭,迟疑地看着盖洛普。那两只绑在羽箭上的鸟儿加持了无音领域,现在就相当于两个便携式隔音罩。
“无音领域这个法术我自己会,不用担心我。”盖洛普补充道,“敌人还没发现我们,我们的行动要迅速而安静,不能放走一个敌人去报信。”
海伦肃立高举刺剑,大声呼喊:“诸位,用你们的武器,去抗击入侵帝国的敌人,捍卫伍芙尔与启明之神的荣耀!河湾城万岁!”
“为了河湾城!为了芙丝翠儿大人!”狼女们高亢的嗓音甚至隐隐震得堡楼颤抖,一柄柄高举过头的钉头锤构成一片钢铁之林。
军心可用么,盖洛普苦笑着看着这一切,幸好他们正在无音领域范围内,不然乐子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