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海伦率先开口：“怎么看？”

“珍妮芙轻敌了。”盖洛普抓住缰绳，任由踏雪自己在街道上奔跑，经过半个多月的各种训练，他勉强能够忍受晕狼症，只是要像其他战狼骑士那样挺着骑兵枪去戳人还不行，离骑射的距离就更遥远了。

“我也是这样认为。”海伦赞同道，“她应该呆在村寨防守。”

豺狼人不懂得制作攻城机械，缺少了巨人这种炮兵单位，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爬墙或者在墙外堆山丘，得用大量的人命填进去才能攻克一座村寨。伍芙尔族在数量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进行野外，完全是扬短避长。

盖洛普心中黯然，珍妮芙是芙丝翠儿麾下所有骑士中，从未给过他好脸色看的女孩子，但是同在一位老板手下打工，她对芙丝翠儿那种一杆子的忠诚也有可爱之处。如今她生死未卜，令他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另外战局已经往豺狼人有利的一方倾斜。

照他在芙丝翠儿的办公室看过最新的卡诺顿地区地图作基础，古利村和磐石镇是前沿防线的两个重要支点，如今其中一个钉子被拔掉，那么磐石镇成为下一个攻击目标的可能性就非常高了，而且对方敢于攻坚，说明敌人已经具备了全面进攻的能力——至少豺狼人的指挥官觉得他的部队有这个能力，也就是说敌方的增援已经抵达了。

只是盖洛普有些好奇，豺狼人的平均智商不是比伍芙尔族要低许多，军事组织原始，缺乏系统性的军事经验么。为什么敌方一路下来各种行动都表现出有着不逊色于伍芙尔族军队的组织性，虽然上还有很多不协调的地方，但战略上的行动却非常有条理地按部就班地进行。到底他们中间诞生了一位智慧卓绝的指挥官，还是折戟山脉以北发生了什么事，令豺狼人的智商得到了集体提升？

返回内城的途中，一名城卫队士兵骑着灰鳞鸟远远跑来，她看见两人立即招手喊道：“法赫德爵士，您们来得可好了，芙丝翠儿阁下请两位马上去城堡见她。”

海伦和盖洛普对视一眼，前者一脸担忧地问道：“有新的军情送到？”

“可能是这样吧，爵士。”那名士兵不太肯定，以一个基层小兵来说，没法要求她知道更多的东西，“其他人在联系镇上的骑士爵爷，可能阁下要开军事会议。”

盖洛普说：“看来情况比我们想像中要糟糕。”

骑着战狼直抵内城，两人一走进城主办公室，便看见其他骑士已经到了，史迪克师傅也在场。等到侍从关上房门，芙丝翠儿坐在办公桌前，扬了扬手里的一张羊皮纸，神情凝重地说：“磐石镇沦陷了。”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凉气。她们还不知道古利村的消息，但盖洛普和海伦都清楚，这两个位于前线的聚居点的沦陷，意味着通往塔克镇的道路已经敞开了。

芙丝翠儿将羊皮纸卷轴展开放在桌上，字迹娟秀的狼牙文字在纸面上填得满满的。“这是玛茜亚的侍从写的。”领主千金的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一张和珍妮芙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蛋浮现在盖洛普的脑海，那是双胞胎血缘的关系，但玛茜亚不像她姐姐，从来不会对人横眉怒目——呃，也许珍妮芙只有面对盖洛普才会这样。芙丝翠儿麾下除去海伦以外最像“女孩子”的骑士，平常很少说话，安静腼腆，经常与姐姐出双入对，但总会微微落后珍妮芙半个脚印的位置，宛如姐姐的影子一般，让旁人常常忽视又被当作理所当然的存在。

盖洛普开始阅读上面的狼牙文字。

“哨兵吹响了三声号角，那是敌人来袭的约定信号。没有一个人感到慌张，骑士在侍从的帮助下穿上盔甲，玛茜亚大人率领着我们一同赶往城墙。”

“敌军数量庞大，如潮水一般朝城墙涌来，有小地精、大地精、豺狼人、熊地精和巨人，一只眼睛的巨人和两只眼睛的巨人都有，好像折戟山脉以北的所有异种族都来了，一个士兵在旁边大叫，她说她看见敌人队伍里有食人魔。”

“巨人用石头轰击城墙，弓箭够不着它们，玛茜亚大人下令放弃城墙，缩到城墙脚下，莫莉卡爵士和她的两个侍从死了，还有几十名武装平民也死了，忍受着石头不断砸击城墙的声音，我不禁无礼地想到，假如玛茜亚大人早些下达命令，她们或许就不会死了。随后我想到河湾城高塔上的那些弩炮和投石车，没有这些机械，我们只能光挨打还不了手了。”

“敌人翻过了城墙，我们正在它们交战。”

“它们数量太多了，我们在坚持，在战斗，我已经记不起我敲碎了多少个地精的脑壳。有人喊起后撤的命令，我听不清那是谁在下令，可能是玛茜亚大人，也可能是另一位骑士大人。”这里的字迹非常潦草，不难想像是在当事人是在一种紧迫的状态下写下的。

“战线在往后移，我们在街道上与敌人战斗，反复争夺一些房屋，长矛兵拉来了拒马重组防线，弓弩兵爬上屋顶朝敌人放箭，男人和孩子从后方搬来各种杂物堵塞街道。”

“敌人暂时退下去了。雪丽儿死了，卡嘉莉也倒在我脚边上，有个大地精拿长矛捅穿了她的肚子，一位侍僧正给她做手术，祭司大人施展着启明之神赐予的神恩抢救着濒死的重伤者，可她们完全忙不过来。”羊皮纸的边角处沾有一些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迹，当事人恐怕趁着战斗中的短暂空隙，参与到救治伤者的行动当中。

“路障被突破，幸存者又在后撤，我感觉这场战斗我们无法取得胜利。”

“整个城镇都被那些生物占领了，许多地方着火燃烧，活下来的人全部躲进了神殿，但我们之间发生了分歧，玛茜亚大人执意在这里进行最后的战斗，拉克丝大人打算突围杀出一条血路。”

“拉克丝大人和跟随她突围的人失败了，那些恶心的狗头把拉克丝大人的尸体扒光后串在长矛上在神殿外面巡游嘲弄我们。”

“敌人正用木柱撞击神殿的大门，支撑大门的木条和家具快顶不住了，所有人都握紧了武器，等待着敌人破门而入的一刻。河湾城万岁，愿三狼母见证她们的女儿们的最后光荣……”

字迹到这里结束了，没有华美的词藻，也没有动人的文笔，只有朴素无比的语句。但盖洛普通过这些断断续续的句子，可以想像出那场发生在磐石镇的保卫战是怎样的惊心动魄，以及伍芙尔同胞们坚毅不屈地战斗至最后一刻的身影。

盖洛普整理了一下脑海里的说辞，开口道：“芙丝翠儿小姐，我有一件和磐石镇沦陷同样紧急的事要通知您。”

“哦？说吧。”芙丝翠儿垂下眼睑，多半还在整理心情。

“古利村也沦陷了。”盖洛普话音刚落，有一些骑士惊呼起来，“就我和海伦赶来内城之前，有一个伤痕累累的城卫队士兵骑着灰鳞鸟从北面来到北城门，她带来了这个消息。”

“是么。”芙丝翠儿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咬牙切齿，显然她没想到盖洛普会在这个时候为她带来这样一个消息。

猎人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他从这位银发紫瞳少女眼中读出一股相当强烈的愤怒。难道最近我又惹得启明之神姐姐不高兴么？第一次给老板报告军情就撞到枪口上么？盖洛普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禁惴惴不安，有些时候尽忠职守反而不是好事这道理他在上辈子就懂得，但没想到自己也有遇上这种倒霉事的时候。

“大家都听到了吧。”芙丝翠儿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中的愤怒随即荡然无存，只留下些许的不甘，“做好准备，敌人的大军要来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守卫城镇并干掉他们，让那些入侵者知道这里不是他们肆意抢劫烧杀的乐土，而是他们有来无回的坟墓。”

“谨遵主命！”所有骑士一起肃立，握拳叩击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