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在就养在哀家身边吧！”

似乎是怕成化皇帝听不见，周太后再次郑重的重复一次。可她说话时，目光却直直的看着低头不语的万贵妃。

这话就是对万贵妃说的，更是对宝顺的一种保护。

一时间，宝顺主动的攥住了周太后的手。

这是继皇帝之后，他在宫中的第二个依仗，甚至这位老太后能带给他的保护，远比皇帝还要周全。

“儿臣也正有此意！”成化皇帝略微思索，“有母后悉心教导，也是宝顺的福气！”

闻言，到时周太后一时有些意外。

随后牵着宝顺的手笑道，“宝顺呀，去祖母那，祖母让人给你拿点心吃可好？”

“好！”宝顺乖巧的微笑，天真烂漫。

“太后起驾！”

周太后抱着宝顺在轿中落座，软轿有些小，宝顺只能坐在太周太后的腿上。

“可怜的孩子，这么瘦！”周太后联系的摸着宝顺的头发，忽然叹气，“列祖列宗保佑，皇帝终于有后了！”说着，目光望向轿外骤然变得清冷。

宝顺朝着周太后的目光看过去，发觉所看的正是附身行礼的万贵妃。

此时，宝顺看见周太后的嘴唇无声的动动。

依稀是在说，婊子！

~~

仁寿宫因为宝顺的到来，骤然变得热闹和欢喜起来。

数位年长的嬷嬷在库房里翻箱倒柜找着什么，宫女和太监把精美的点心蜜饯鲜果等物，流水一般放置在太后殿中的长条桌上。

周太后拉着宝顺的手，柔声道，“可是饿了，吃呀！”

宝顺看着琳琅满目他两辈子都没见过的精美点心却，却没有显露出半点孩童贪吃的样子。

周太后身边的刘嬷嬷蹲下身子举起一块点心，笑道，“小皇子尝尝这个，刚蒸好的栗子糕，又香又甜！”说着，又对周太后笑道，“皇上小时候，最喜欢这个！”

宝顺小心的拿起来，放在嘴里浅尝辄止的吃了一口。虽只是浅浅的一口，可那种浓郁的香甜还有奶香，顿吃充斥着他的味蕾让他欲罢不能。

他从剩下来就养在冷宫之中，何曾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可是他却没有继续吃，而是看了看左右，然后低着头，小心的把糕点放进怀里。

“这.....”周太后一愣，“宝顺，你怎么不吃呀？”

“孙儿留着拿回去，给母亲和娘吃！”宝顺天真的眼睛无邪纯净，让人看着阵阵心疼。

果然，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周太后一把将宝顺抱在怀里，哽咽落泪，“那黑心肝的贱人，害我孙儿至此，总有一日总有一日......”说着，几乎不能自己，“才多大点的孩子，怎么遭了这么多罪？作孽！”

“宝顺，你吃，想吃什么就吃。你母亲和娘那边，祖母派人去送，好不好？”

闻言，宝顺点点头，歪着头道，“祖母，您对我真好！”

周太后母性泛滥，眼泪噗噗的落下，“乖孙，你是我的孙儿呀，不对你好祖母对谁好？祖母只是恨，没早点见到你！”

说着，周太后脸上浮出一丝怒气，“瞒那贱人也就是老，怎么连我都瞒了，难道怕我护不了这孩子的周全吗？刘嬷嬷！”

“奴婢在！”

“你去吴废后还有张敏那奴才那....”说着，周太后顿住，然后脸上的神色缓和一些，“哎，他们也不容易，尤其张敏，那贱人不能把哀家如何，到是抬手就能害了他们！去，给吴废后那边拨些使用的人手，赏张敏两个金锭子！”

“是！”刘嬷嬷俯身道。

“老主子！”另一个嬷嬷徐氏拿着一件衣裳，快步从外边进来，“仓促之间，奴婢只找到了几件万岁爷小时候穿的衣裳，奴婢估摸着小皇子能穿就带来了！”

“赶紧给换上哀家看看！”周太后笑道。

然后几个宫女和嬷嬷围着宝顺解开他身上的扣子，纪氏和吴废后所做的红棉袄被脱下来放在一边，一身暗青色团龙印花常服穿在了宝顺的身上。

然后，有太监抬来一人高的西洋镜子。

宝顺抬头，镜子中一个瘦弱的孩子，皮肤苍白头发几乎要到了腰肢。身上暗青色的常服上，团龙暗影头角峥嵘。

他只是看了一眼，目光就转向别处，落在旁边被人随手放置的红色棉袄上。

“小模样跟皇上小时候一模一样！”周太后揉着眼睛笑笑。

这时，外边又有太监抬着食盒进来。

为首的锦衣太监名李广，笑着磕头道，“听说小皇子还没用膳，奴婢擅自做主，让小厨房赶紧做了几个小菜送来！”

“嗯，还是你想的周到！”周太后笑笑，又弯腰对宝顺道，“乖孙呀，看看他们给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食盒被打开，香味扑鼻。

那些菜，宝顺就认得一味是蒸鲜鱼，其他都不认识。

恰此时，宝顺的肚子里咕噜一声。

“快吃，别饿坏了！”周太后赶紧让人把宝顺抱在椅子上，让太监们给他布菜。

皇宫里的规矩，主子们用膳，都是太监用筷子夹到主子面前的碟子中。

可宝顺根本不等他人，直接捧着饭碗在椅子上垫脚，自己夹菜且大口的吃着，狼吞虎咽。

“祖母太好吃了！”宝顺嘴角沾着饭粒，看着周太后，“孙儿从没吃过这些，以后天天都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吗？”

闻言，周太后的眼神再次暗淡。

拍着宝顺的后背，“好乖孙慢慢吃，这算什么呀，以后祖母呀天天让人给你做最好的！”

“祖母真好！”

~~

成化皇帝刚进仁寿宫，就见到宝顺捧着饭碗大口的吃着，周太后则是坐在宝顺的身边，小心且轻柔的梳理着宝顺的头发。

“见过母后！”

“父皇！”宝顺放下碗，欢畅的大笑。

“别动！”周太后按住宝顺的肩膀，“继续吃饭！”说着，斜了成化皇帝一眼，“那边安抚好了？”

“儿臣没去那边！”成化皇帝面皮发紧，讪笑道，“刚才儿臣想直接跟过来了，可是阁臣们有事，所以耽搁片刻！”

“呵，哀家以为你巴巴的去安抚爱妾去了！”周太后冷笑，手中的象牙梳子放下，把宝顺的头发打结用金簪固定，“你那爱妃你怎么安抚哀家管不着，可是要好好想想，明儿怎么对大臣们说！”

说着，满脸的怒气，“皇家子嗣，竟然养在冷宫，大明朝列祖列宗的脸都丢尽了！”

成化皇帝低头，“儿臣知错，所以明日早朝，儿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周太后忽然打断成化皇帝，“就不怕你那醋坛子？”

“母后，涉及大明江山社稷，儿子还是拎得清的！”成化皇帝柔和的看着宝顺，“儿子已年过三十，本以为子嗣艰难，却不想祖宗保佑天降宝顺，儿子若是再糊涂，将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瞬间，周太后的表情柔和下来，嘟囔道，“儿大不由娘，你又是皇帝，我这当娘的也不能总啥事都插手管你。可你....哎，也不知那人有什么好，就让你糊涂得当成了心肝子！”

成化皇帝没说话，只是笑笑。

在宝顺看来，这笑容有些苦涩。

“我丑化说在前头！”周太后又道，“这孩子，日后只能养在我这....”

“儿子也是这个意思！”成化皇帝笑道，“宫里，您这最好不过了！放在你这，儿子放心，大臣们也放心。”

宝顺看着成化皇帝，心里忽然觉得对方一点都不糊涂，甚至什么都清楚。

只是，他想不通，为何一个皇帝能对一个女人，宠溺到是非不分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