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天色尚早时朱祐樘就强忍着睡意从温暖中的被窝中爬起来。
天空很是暗淡,只是阴霾的云层露出几道光缝,似明未明。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朱祐樘心中默念着这段励志的千古名言,他从不认为穿越到这个身份上,未来的日子就万事大吉高枕无忧。
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尤其是他这样的身份。他并不是一个人而活,而是有着万般重任。
用过了周太后准备的早膳,也没做肩舆,沿着深宫的夹道,一步步朝文华殿走去。
等到他走到文华殿的时候,天边的太阳已经探出头,阳光开始洒落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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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殿中,大学士刘珝早就带着翰林侍读刘健李东阳等人,站在门口张望。
待远远的看到朱祐樘小小的身影时,刘珝刻板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太子比他预想的,还要早到了。
“储君向学,乃国家之福啊!”刘珝口中轻叹。
在他们这些文人士大夫的心中,储君自小的学习尤为重要,这影响着今后皇帝的品格和心性,更影响着一个国家的前途。
在他们看来如今的成化皇帝之所以亲近宦官,设置西厂派遣太监去各省收税,独宠万贵妃不上朝不理朝政,都是因为小时候没有好好接受教育所导致的。
成化皇帝朱见深,一直在后宫长到了十二岁才出来读书。是以错过了树立正确人生观的最佳年龄,性格上也微有缺陷。
不只是成化皇帝,英宗皇帝也是如此。少年天子缺乏约束,没有通过读书养成稳重的性格,是以才有最后的土木堡之败。使得大明国力颓唐,江河日下。
“要好好教导他!”
刘珝看着越来越近的朱祐樘,心中暗暗发狠。
然后,板着脸看看身后众人,“随老夫去迎接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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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眼前忽然多了一群人,且呼啦啦的跪下。
朱祐樘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微微侧身不受全礼。
“诸位学士都早到了?那孤明日再早一些!”朱祐樘笑道。
“太子不用太早,准时即可!”刘珝板着脸说道。
“早些总没坏处,一日之计在于晨!”朱祐樘笑着朝文化殿里走。
他本以为这句话会引得刘珝赞许,谁知对方却面露不悦,“读书刻苦是好事,但凡事都要先易后难不可过犹不及。殿下年幼,正是都睡的时候。若是专门为了读书而早起,易伤身!”
“这老头!”朱祐樘心中笑道,“看着挺古板的一个人,其实是外冷内热,还知道关心我睡不好伤身体!”
文华殿中,早就布置成了书房的模样。
靠墙的柜子上满满登登都是书,除了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之外,还有太祖高皇帝编纂的皇明祖训,辩奸录,昭鉴录,永鉴录等。
朱元璋建都编纂的书基本上都通俗易懂,更不是长篇大论,讲的都是规矩都是做人的德行,以及各种礼法。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这位中国历史上出身最低的皇帝,也是杀功臣最狠的皇帝,竟然有着极其高尚的道德情操,不但崇尚简朴严于利己,且书中的字里行间满是对后世子孙的重重约束和告诫。
不能贪图女色,不能亲近宦官,不能崇信小人,不能生活骄奢,不能修建宫室,不能劳民伤财,不能好大喜功,不能课以重税。
不能忘了老朱家出身泥腿子,不能笃信佛道,不能大兴土木,不能放任贪官,不能懒惰,不能马虎,不能偷懒.....
总是朱元璋老爷子留给子孙的书,可以总结成一句话。
当皇帝必须如何,不能如何......
当皇帝必须是独夫,但不能是民贼....
不过时过境迁,他老人家当初的苦心如今也只能束之高阁,无论是读书的太子还是教授的文臣,几乎都不把他当回事。
而书架上其他的那些书,才是以后朱祐樘学习的重点。
除各种儒家经典之外,还有历代贤臣编纂的书籍。
以本朝为例,解缙讲解《尚书》,杨士奇讲解《易经》,胡广讲解《诗经》,金幼孜讲解《春秋》,杨士奇编撰《易经》讲义十卷。
《太祖实录》,《永乐大典》,明成《祖务本之训》,明宣宗的《帝训》。
还有开国大儒宋濂,朱善等人的著作,林林种种不下百本。
这些读完之后,更有什么资治通鉴历代史书实录,等着他去读。
读儒家经典,是告诉储君如何做人。
而读史,是教导未来的皇帝如何治国。
因为华夏的历史实在太过浩瀚,发生的事也数不胜数。人性也好,国家的难题也好,奸佞忠臣如何分辨也好,翻翻这是史书,都会找到答案。
见朱祐樘的目光落在书架上,久久不曾挪开。
刘珝在后面说道,“上面这些字殿下可都认识吗?”
“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朱祐樘开始藏拙,笑道,“不知学士先教孤哪一本?”
“先从千字文千家诗开始!”刘珝正色道。
说着,他顿了顿,“读书如做人,当循序渐进。尤其是殿下还小,要打好基础,不可想着一撮而就。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做舟。”
“孤受教了!”
说着,朱祐樘走到书房当中,那张给他准备的书桌旁准备坐下。
偌大的殿中,只有这一张桌子,一张椅子。
其他无论是翰林侍读侍讲,还是刘珝和其他大学士都是要站着授课。
“太子爷您慢点!”
太监李广手里拎着一张狐狸皮的褥子,笑道,“椅子上凉,奴婢给您垫上.....”说着,又笑道,“奴婢在外头给您准备了点心糖水,您渴了饿了要说话,若是身子不舒服奴婢就给您传太医......”
“住口!”刘珝突然一声暴喝。
翰林侍读之中,谢迁怒发冲冠,开口道,“太祖高皇帝皇明祖训有言,凡储君读书时,宦官内侍宫女不得上前,须慢门外听差!”
“你....”李广在宫里也是有几分面子的太监,如今骤然被外臣呵斥,脸上直接挂不住,“杂家是伺候太子爷的......”
“出去吧!”朱祐樘打断李广,“既然是太祖皇帝留下的规矩,那孤就要遵守。你去外边候着,孤若是有什么事,诸位侍读自会处理。”
李广哭丧着脸,好似有些委屈,“那奴婢在外头等着您.....”
说着,转头时瞪了谢迁这位今年的新科状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