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一路上历经风波,此时也有些饿了,便从包裹中掏出一块馒头,可这馒头经过数日风干,已经硬得崩牙。
书生想了想,用力将这馒头掰成两半,将一半递给顾青,说道:“道县里路有些远,道长不吃点?即使那剑客寻仇,也有力气跑。”
顾青接过半个馒头,却没有吃。
他只是打量着这书生,玩味道:“贫道倒是不怕那剑客,可只怕是书生你亦有灾祸加身啊。”
宁采臣咽了口唾沫,将口中馒头吞下去,有些紧张道:“道长莫要诓骗我,小生知道道长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可子不语怪力乱神,这鬼神之事,还是不要轻信为好。
这书生虽略有怯懦,却依然一身正气,再加上有气运加身。
在这个妖魔遍地的世界上活了二十多年,竟仍不信鬼神的存在,一心只读他那圣贤书。
顾青笑道:“贫道是个道士,不信这鬼神还能信什么?”
宁采臣愣了愣,才道:“额,然也。
顾青赞道:“宁居士倒是一片赤子之心。”
宁采臣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礼貌道:“道长谬赞,小生只是一穷酸书生而已,当不得道长如此夸奖。”
顾青突然想,若是提前把主角撬走会怎样?
于是他嗟叹一声,悠然道:“可惜这尘世喧嚣,只怕明珠蒙尘。书生,贫道见你有天性灵慧,心念通明,并非凡俗之辈,可愿随我上山修道?他日得道之时,可凭虚御风,羽化登仙,不用再理会这俗世尘垢,岂不美哉?”
宁采臣张了张嘴,一时语塞,片刻才反应过来,拱手婉拒道:“非不愿也,实不能也。实不相瞒,小生家中尚有老母,自幼又立志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实不能弃俗世而去。”
果然是失败了。
顾青早便料到,面上也不见分毫愠怒之色。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符,朗声道:“宁居士,话莫要说得太满,来者如何还尚不可知,万一哪日你便改变念头了呢?”这样吧,你予贫道半个馒头,算贫道欠你一份因果。贫道便赠你这枚灵符,若是到生死关头,就喊‘真龙护体’便是。”
顾青话锋一转:“不过,若是用了这灵符,便算是我门中人了,可否?”
“呃....”宁采臣仍有些愕然。
这灵符是顾青刚刚炼制的,能够释放天雷。
用的却不是什么道家法门,而是将顾青的神庭灵力贮存进去,待到用时再释放出来。它对于顾青自己只是鸡肋,但对于凡人却称得上珍贵了,只是这书生不识货而已。
宁采臣本想再重复一遍他那套“子不语”的说法,再次婉拒。
但想来,这道长虽沉迷求仙问道这等虚无缥缈之事,但仍不失为一片好意,他也不忍拒绝。
于是他便接过灵符,放入箱笼中,口中称谢道:“那小生便谢过道长了。”
随是收起这灵符,他心中却是不甚在意,向着自己乃是孔孟门下,岂会胡思乱想,畏惧鬼神之事?
雨声渐歇,云消雾散,阳光重现。
空气中仍有湿润,地上也是淤泥遍地。
但终于是能够看清前路,不至于迷失,亦不会浑身湿透。
宁采臣在亭中收拾好行囊,背起箱笼,拱手道:“道长,小生在集宝斋中尚有些财物要取,账上时间紧迫,小生便先行告退了。”
顾青亦是拱手行礼,注视着这“主角”消失在道路尽头。
“还是要让这‘剧情’继续下去的,只是不知道在我入局后,会产生何种蝴蝶效应了。”顾青喃喃道。
若要理清这阴阳秩序,那黑山老妖可是一重要节点。
而必须待宁采臣入局,与聂小倩接触,才能引出那黑山老妖。
这便是“主角”对他的价值。
......
郭北城中,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路边到处是小商小贩,远处有一座座佛塔矗立。
而路旁有一块告示牌,上面贴着一张张凶神恶煞的人像。
“这些都是通缉犯。”
“是啊是啊。”
“啧啧,这一个可是三千两银子啊。”
“那不要发达了。”
路人围着告示牌指指点点,蜂拥而至,堵住了去路。
“不是通缉犯就躲开,别挡着大爷我发财。”
“不像,滚开。”
又有头戴红头巾,身着蓝袍的官府中人,四处拎人察看。
宁采臣想要过路,却挤不过去。
一个踉跄,却被那红巾蓝袍的官差逮住,直直地将他的头摁在墙上。
“哼,又不是通缉犯,滚开滚开。“
那官差细细端详一番,便将其甩到一旁,自己则匆匆离开。
宁采臣揉揉被摁得发紫青的脸,继续向前赶路。
却听到背后有人争吵。
“别走!你想赖账是吧?”旁边一家摊贩的老板高喊道。
原来是有人将那摊贩上的冥币蹭了下来。
“什么别走?是通缉犯?”那官差提刀直追上去,不分青红皂白的挥砍。
“什么?有通缉犯?”
“让开,俺来也!”
“是我先来的!我看到他了!”
四处的官差闲人都围拢过来,也不知是谁打谁,谁抓谁,反正是乱作一团,互相对打。
宁采臣见后面局势混乱,便赶紧一路小跑,趁乱熘走。
他并不知道,那蹭到冥币的人本该是他。
他的背上也本应印上符。
可由于顾青的介入,宁采臣在亭中呆的时间长了一炷香,也晚到城中一炷香的世间,从而命运的轨迹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
客栈内。
“哎,这位客人,还有上房一间,您可要入住啊?”掌柜的满面红光,一脸谄媚笑容。
“来,替这位客人拿行礼。”一旁的大汉过来将地上的箱笼搬起。
那大汉正是前来投奔的麻大郎,那掌柜的是他远房表叔,安排他在这里做些杂务。
“掌柜的,我是集宝斋过来收账的。”宁采臣说道。
“收账?”
掌柜的面色一变,暗道晦气,向麻大郎使了个眼色。
只听“哐”一声,那箱笼被他随手丢在地上。
“哎,我的行礼。”宁采臣赶忙转身追上去,可麻大郎却是多看了他一眼。
本以为只是个烦人的要账的,没想到还和自己的任务有关。
“是个面目清秀的书生,也不知名字叫什么,是不是那位大人要找的人。”
“真是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啊。”掌柜的声音尖酸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