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只有这样才能救了所有人啊!”荀恽有些生气的反驳道。
荀彧却只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若是为父没有向高顺求救,没有将济阴郡送给高顺,甚至是直接在濮阳战死,然后吕布与高顺将东郡和济阴郡全部占据,紧接着双方联合对主公两面夹击,那个时候他会接受这个决定。
但,如今有了立足之地,所有人却是不会这么想,他们只是想到了我们失去了东郡和济阴郡,而不会去想为何还有立足之地!
主公虽然明白为父的目的,但为父擅自决断,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荀彧再次顿了顿,然后又继续说。
“所以,在主公眼中,为父也就是这么一枚被虫蛀了的桃子,他喜欢为父的才华,但却接受不了为父的这种决断。
若是主公如今是因为高顺和吕布的攻打而失去了东郡和济阴郡,让他无处立足,那他会毫不犹豫接纳为父,而且还会极为诚恳。
但如今,却是不会!
因为他没有切身感觉到那种死亡的气息。
而且,这桃子的桃核很硬,想要一刀切开不容易,想要吃就必须切掉更多原本完好的部分,还有,必须丢弃桃核!
为父一声的志愿就是报效朝廷,重振我大汉雄威,做一名青史留名的天子之臣。
而主公想要的,却不仅仅是如此,他想要……坐上那个位置!
所以,他没有杀为父,那就是想要让为父自己选一条路!”
“‘桃’,也就是‘逃’,他在暗示为父,可以逃。
可那样的话,他就可以直接宣布缉拿为父,说为父是叛徒,已经投降了高顺,然后一切的罪责就彻底由为父来承担了。日后,史书中若是记载此事,那为父就是千古叛逆,为人所唾弃!
那样的话,为父哪怕活着,也将永远受到世人的讥讽和口水!”
“这!”
荀恽听得胆战心惊,他没想到这一枚桃子竟然有这样的意思。
荀彧继续说道:“这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让为父舍弃掉所有的主见和报效朝廷的心思,只是做他的一名忠实幕僚。
就如这桃子一样,丢弃桃核,切掉虫蛀的部分,继续吃!
两条路,一生一死!
呵!”
荀彧说完,自嘲一句。
可那笑容,就是荀恽这个如今只有十七岁的少年看着也是心里感觉无比凄凉。
“父亲,也许……是您想多了,主公他也许不是这意思呢?”
荀恽试图劝解父亲,只是这话让他都感觉有些柔弱无力。
荀彧微微摇头:“为父虽然不敢自夸才华天下无人可及,但也敢说,能胜过为父者,实在不多。
这点事情若是看不透,那就完全是自欺欺人了。”
荀恽心里苦涩一片,都不知道怎么劝解父亲。
荀氏一门,据传是曾今的圣人荀子的后人,家训就是忠心不二,绝不背主!
曹操看似给了父亲两条路,可其实却都是死路。
作为一名儒家文人,毁掉最在乎的清誉和名声,那简直是生不如死,因此,第一条路不能选。
而第二条也同样不能选,让一名有大抱负的文人丢弃气节,那比死更残酷!
荀恽满心苦涩。
“父亲,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荀恽几乎在哀求了,泪流满面。
荀彧微微一叹道:“恽儿,此生,为父自以为寻到了明主,可惜,如今看来,还是错了啊。
你如今也已经17岁了,长大成人了,按照家规,也该出去游历求学了。
可自去结交一些朋友,然后投奔一位你自己认可的主公,你是家中长兄,日后家主兄弟姐妹,就由你照顾吧!颍川日后不会太平了,送他们去青州吧!”
“父亲!不要啊……”
荀恽几乎哭晕过去,这就是在交代后事了啊。
“出去吧!”
荀彧虚弱的摆摆手,将儿子赶了出去!
儒家子弟,仁义孝悌,不可偏废。
荀恽根本不敢违抗,只能流着泪退出!
雍丘城头,一片狼藉,血迹斑斑,几乎每一名守军的身上都带着血迹。
有人衣甲残破,有人头包血布,极为凄惨。
张超死死的盯着城外一大片营寨,一脸严肃。
“将军,我们的军士根本没有曹操的人马精锐,而且一共只有一万人马,若是没有援军到来,只怕根本守不住这里!”
一名胳膊上带着伤的将领站在张超身后说道。
张超点点头:“我知道,此前派出去濮阳求援的人还没回来么?”
那将领摇摇头:“没有,从这里去濮阳,来回至少也要七八天,没这么快的。
将军,还是再次向大将军那边求援吧,陈留还有两万人马,另外还有曹性的近两万人马,若是他们能够马上驰援,应当无虑!”
张超点点头:“我已经在昨日就派人去向大哥求援了,应当很快就来的。
城中粮草充足,只要不发生内乱,抵挡一个月应当足够,暂时坚守,等待援兵吧!
我已经得到消息,吕布让出了济阴郡,准备亲自南下前来援助了,只要守住城池,应当不会有事的。”
雍丘城外,五万大军兵临城下。
曹**死的盯着城头上的张超,满眼愤恨。
“兄长,这雍丘城很坚固,加上粮草充足,虽然城中只有一万人马,可要攻打下来,实在不容易的。”
曹仁上前说道。
曹操面色阴沉,淡淡问道:“难打也要打下来,攻不下这雍丘,我们的粮草也根本不够支撑一个月的,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休整一日,继续攻城!”
转头走回营寨。
忽然,他停住脚步,转头问道:“荀彧如何了?”
曹仁摇摇头:“小弟不知,此事想必薛悌知晓。”
曹操点点头,直接向自己营帐走去,正好看到薛悌正站在营帐外,似乎再等待自己。
“主公!”
看到曹操到来,薛悌马上行礼。
“嗯,可是有事?”曹操问道。
薛悌点点头:“主公,刚刚有人来报,说是荀军师病倒了,连续两日没有吃东西了!”
曹操脸上顿时露出一抹黯然,不过随即便一闪而逝。
“他可有书信送来?”曹操问。
薛悌摇头:“没有!”
曹操眼中有厉芒闪烁.
“他还是不肯认罪么?哼!”
曹操冷哼一声,直接走进了大帐。
薛悌跟曹仁对视一眼,赶忙跟进大帐。
“主公,这样对荀军师,是不是太过了?他是个认死理的人,骨头硬的很,若是如此逼迫,只怕他不会屈服的!”
薛悌劝说道。
曹操哼道:“哼,作为我曹操的麾下,若是不能忠心于我,要他何用!”
曹仁和薛悌如今也早已知道曹操为如此,可这话不能说,听到曹操如此说,也是心头焦急。
“可是兄长,荀军师那是有大才的,若是没有他出谋划策,我们日后很多事情都很头疼的。万一他真的投奔了高顺,那我们岂不是资敌?”曹仁也是赶紧劝说道。
曹操淡淡一笑道:“他不会投奔高顺的。
他自诩圣人门徒,讲求礼法,从一而终,若是易主,那就是有违圣人教训。
等着吧,再过些天,他就会派人来上书领罪的!
我曹操要的,是必须全心全意忠心于我的人!”
听到这句话,曹仁和薛悌也不好再劝,只能默然退出大帐。
时间匆匆过去七日时间,曹操不断对雍丘发起猛烈攻城,可惜,张超很是顽强,领着城中守军和百姓硬是一次次的将曹操的进攻击退。
这一夜,曹操在大帐中阴沉这脸来回踱步。
他很烦躁,雍丘城至今没有攻下,而且,也没收到荀彧派人送来的书信,这让他心里很是恼火。
“主公,薛大人求见!”
门口忽然有军士喊道。
“让他进来!”曹操冷着脸说道。
薛悌很快进来,只是,脸色无比难看。
曹操眉头陡然皱了起来:“发生了何事?”
薛悌犹豫一下才说道:“主公,刚刚收到消息,荀军师……他……过世了!”
曹操一下子愣了一下,随即脸色陡然大变:“你……你说什么?谁死了?”
“荀军师,他死了!”薛悌一脸黯然。
曹操彻底愣在了当场,一脸惨白。
“主公,来人说,荀军师在府中枯坐了整整五天五夜,不吃不喝,就盯着一枚虫蛀了的桃子看着,然后就……”
曹操似乎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就那么呆呆的站在当场。
“主公!您节哀!”
薛悌看出曹操这个状态很危险,以他对曹操的了解,这是曹操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赶忙悄然退出大帐。
薛悌退出大帐,连忙让外面的守卫也都退出老远。
这些亲卫也都是跟随曹操许久,见薛悌这么说,也知道要有事发生了,哪里还敢杵在这里触霉头,赶紧躲得远远的。
“啊!可恨!”
“可恶!”
“你宁可死都不愿意低头么?那个什么狗屁朝廷就那么重要么?”
“……”
曹操的头痛病又犯了,这一次,来的尤为厉害。
整个大军攻城的事情也就此暂停下来,同时,大军后退十里扎营,也让饱受摧残的雍丘城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