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买好的东西，走了一大段路，孙悟空这就要给自己除去毛发，换上一身新衣服，不过孙悟空却突然发现，他自己把什么都买了，但就是没买镜子。回头看去，距离那家店已经有好一段路了，孙悟空并不想回去。

转头四看，孙悟空却突然发现了什么，提着手中的袋子高兴的跑了过去。

在孙悟空前方，是一条河流。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孙悟空就走到了s市的城中河，此时已是夜晚，河水宁静无波。透过河边路灯的微光以及天上的月光，能隐隐在河水上看到映照的倒影，这是一面天然的镜子，由不得孙悟空不高兴。

来到河边，河水虽然宁静，但有股淡淡的臭味，孙悟空并不计较那么多，放下手中的袋子，先是取出了刮胡刀与刀片。

对于这刮胡刀，完全难不倒孙悟空，他在挑的时候就看出这是怎么用的了。此时取出刀片，在刮胡刀内固定好，孙悟空先刮起了脸腮，刷刷的几下，脸上就干净起来，之后又脱下衣服，孙悟空对着身上大力刮了起来。

这就不似脸上那般轻松了，往往没刮几下，刀片就会变钝，孙悟空只能停下，不断更换刀片。刮了上半身，就已经换了整整两包，不过孙悟空这时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随着刮胡刀的轨迹，孙悟空身上的毛发正点点脱离，从空中落入水中，望着水中不断蜕变的自己，孙悟空眼神渐渐有些迷乱。

不多时，孙悟空的手就有些迟疑，这样是否真的对，这还是他孙悟空吗，但很快，孙悟空又变得无比坚定起来，周围的世界不是他曾经的那个世界，他也不再是那个他。

废了整整四包刀片，孙悟空从上而下，毛发都被刮掉，身体变得光滑无比，看向水中，孙悟空嘿嘿一笑，自己倒是有些帅。

这可不是孙悟空自夸自卖，没了原本一身的毛发，孙悟空本就俊俏的脸庞完全显露，而且孙悟空更有常人所没有的一股英气在，任谁一看，都会说，好一个俊俏的后生。

望着水面，孙悟空不时弯腰抬腿，不住的欣赏自己，显得甚是满意，这就要换上衣服。

但，

突然之间，孙悟空愣住了。

仿佛一瞬间整片水面变得更加清晰，又仿佛一束聚光灯打在了头顶，从千年前就戴上未取下的紧箍咒，从昨日到今日一直被忽略的紧箍咒，此时在水面上如同发光一般，吸引着他的眼球，这光又甚是耀眼，耀的孙悟空心里是震了又震。

“紧箍咒？”

“紧箍咒！”

一时孙悟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显得颓废无比，他忘了，他完全忘了。他以为刮去毛发，换了衣服，就能变个人，但......

“你这该死的紧箍咒，从千年前骗我戴上，一路上受尽折磨，到今日都不肯松开，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我兢兢业业护送唐僧取经从未懈怠，反倒被唐僧冤枉，念起紧箍咒赶我走。到了今日，到了这种天地，到了天地翻覆，你还要跟我？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难道我往后一生都要戴着这紧箍咒，难道我愿意都要受那唐僧的约束？？？”一时，孙悟空变得狂怒。

“欸呀！！！”

孙悟空发出了怒吼，这是他被唐僧赶回花果山后，第一次发出的怒吼，这怒吼几乎震动天地。

怒吼还不够，孙悟空不顾一切的双手抓上紧箍咒的边缘，又不顾一切的想要挣脱想要拔去这紧箍咒，哪怕把他的头一起拔下去，他也愿意。

“呀！！！！你这唐僧老儿，你这玉帝老儿，你这观音菩萨，活该你们一世孤独，活该你们一世无子，一世无夫，活该你们世世代代受尽孤独，活该你们永永远远不复存在！！”

“呀！！呀！！！呀！！！！！”

孙悟空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怒吼，使出了一次比一次大的力量，面目一次比一次的狰狞，身体一次比一次的用力，脚下已经踩出了深坑，喊声已经震破天际，但这紧箍咒却依旧牢牢的固定在孙悟空的头上。

终于，孙悟空有些累了，他不是身体累，他永远都不会累，他只是心累了。

跨越千年，这紧箍咒如同一个世世代代永不褪去的诅咒一般，逼迫着孙悟空，缠绕着孙悟空，让他不得安宁，即使是片刻，也不行。

伸出的手缓缓落下，河面泛起了一个水花，那不是天上的雨滴，而是孙悟空眼中的泪。

如同丧失了一切力气一般，孙悟空的身躯慢慢倒下，躺在了河边的青草上，头挨着一颗青草，紧箍咒依旧压迫着孙悟空，他喃喃自语：

“你害我好苦啊！”

周围无人回答，只有千万年未变的月光注视着这一切，这场景说来她并不陌生，就如同千年之间上演过的一场场重复的话剧一般。她注视过许许多多次同样挣扎的孙悟空，同样怒吼的孙悟空，同样疲惫的孙悟空，同样......落泪的孙悟空。

夜深了，万籁寂静，孙悟空在最后一个朦胧的念头中睡去了。

睡去后，他又做梦了，这梦他已经做过许多次，取经路上做过，花果山上做过，此时依旧在做。

“齐天大圣威武！齐天大圣威武！齐天大圣威武！......”

睡梦中却又不知不觉落了几滴泪来。

......

已到后半夜，月光已经隐入云中，只有路灯依旧在照耀。这处有些偏僻的河段，从远处渐渐走来一人。

这人衣衫褴褛，头发肩长，手脚乌黑，肩上还扛着一小袋刚捡来的空水瓶，是个流浪汉，也只有流浪汉才会在这时在城中四处游荡。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如同一只觅食野兽一般，四处搜寻着空水瓶。而这眼神有时又好像过于散乱，表示了他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太好。

当他游荡至此，看到孙悟空放在河边装着衣服的袋子时，是眼中微光闪烁，大步奔去，不过打开后，却大失所望，里面是些衣服，这是最没用的，城中的垃圾堆处处都有，多不胜数，对他来说甚至价值不如一个空水瓶。

又看到旁边的孙悟空，他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瞪大眼睛，盯着孙悟空看，他奇怪之余又有几分胆怯，这人身上怎么没毛？

人间青龙？

挠挠头，他有些不知所措，又看向孙悟空头顶，当看到紧箍咒时，他嘿嘿一笑，似乎认为这是某种玩具，他伸出了手，抓在了手上。

如同摸了油的齿轮被从机器上拿下一般，在孙悟空手中千分困万分难的紧箍咒，在这人手中轻而易举的取了下来，似乎比从餐盘上拿一个糕点困难不了多少。

不过不等他拿下紧箍咒后高兴的神情升起，一种畏惧的神情立刻在他脸上浮现。

只见在他眼前，地上的这个没毛男人在他取下紧箍咒后，正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瞪着他，这瞪还不是一般的瞪，其中掺杂了多种情绪，而多种情绪又融为一体，两只眼仿佛一对探照灯一般照着他，这让流浪汉格外害怕。

“你...你醒了，我...我这是拿起来看一看，还...还给你。”

流浪汉会说话，此时看着孙悟空断断续续的解释到，而后直接将紧箍咒又扔给了孙悟空，紧接着提着空水瓶踉踉跄跄的跑开了。

孙悟空并没有追，盯着他的背影，孙悟空以为自己此时是在做梦，周围的一切都是他身处梦中的场景。而随着那人越跑越远，孙悟空只感觉自己越来越恍惚，片刻间又要沉沉进入梦乡。

“嘭！”

孙悟空突然一个激灵，从地上蹦了起来，足足两人高。

望向被流浪汉扔到地上的紧箍咒，孙悟空先是伸手快速的在自己头顶胡乱摸来摸去，而后又跑到水边将头颅左右倾斜的照来照去，头顶是空无一物，再无紧箍咒的痕迹。

片刻后，孙悟空露出了一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手陡然间握紧，面目因为激动而狰狞起来，似那妖兽一般。

“这不是梦！！”孙悟空喃喃自语却又无比坚定的说道，他头上的紧箍咒已经脱去了。

因为紧箍咒的脱去，此刻孙悟空心中陡然激动无比，这种激动只有他才懂，这是一种挣脱束缚的激动，是压抑千年终得解脱的激动，是全身上下无处不在激动到无比附加的激动，尤其是在经历刚才的失望过后，这种激动有种超出世间的味道。

“嘿呀！”

孙悟空望向夜空，一声高亢而又短促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绝不是刚才那种无奈怒吼悠长的声音，而是一种充满了挑战意味的声音。

高亢的声音消失在天际，空旷的周围传不来任何回声，孙悟空只听见自己的心犹如迸裂的泉水，又如抨击海岸的激浪，跳动声汹涌澎湃冲击着他的耳膜，一时间，因为太过激动，孙悟空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处，似乎被定住了一般。

不知多久。

锃~

似乎是遥远天际传来的金石开裂的声音，随着耳畔捕捉到这一遥远天际的声音，孙悟空渐渐又恢复了听觉。周围的一切也随之回复，河水缓慢的流淌，风抚过树梢，几只虫儿在撕咬着树叶，昆虫撞上了蜘蛛网，空中的猫头鹰盯上了毫不知情的老鼠，一切都在空气中颤抖。

可是他还是无法平静。

想哭？想笑？想怒吼？想上天？想入地？想一个跟头翻他个十万八千里？

不！

月光已不知何时隐入云端，只有微弱的路灯带来几丝光亮，孙悟空没有穿衣服，就顺着一个又一个路灯的指引开始大步的跑动起来。这是从未想过的一种方式，但孙悟空感觉十分不错，当双腿开始向前挥动的时候，他的心也缓缓从高空落下，归于原处。

......

伴随着心中的激动，孙悟空不知沿着河岸跑了多远，当天即将黎明的时候，他又不知不觉回到了原处。此刻，他终于能平静一二了，而随着心中的平静紧随而来的却是深深的疑惑：困扰着自己，让自己千方百计无计可施的紧箍咒，为何能被一个流浪汉随手取下呢。

对于这个问题，孙悟空不知道。

甚至直到此刻，孙悟空还有点不敢相信，紧箍咒就这么取下了。但头顶已无束缚，紧箍咒就放在草地上，实实在在真真切切不容欺骗的放在草地上，孙悟空盯着紧箍咒看了许久，被取下的紧箍咒是一点不假。

随之又是一个疑惑紧随，那个流浪汉去哪了？

河边只有孙悟空自己一人，昨夜流浪汉没有留下任何踪迹，仿佛是从未来过一般，但孙悟空还是决定，要去找到这个流浪汉，毕竟除此，似乎没有更好的去处。

想起昨日买的东西，孙悟空从一边袋子中取出衣服穿上，可能是因为第一次穿这种衣服，又可能是衣服的质量不好，一套衣服不等穿全，就已经撕裂了，不过还好，昨日买了两套，另一套勉强穿上了。

这就要离去，回头望了一眼紧箍咒还在那里，孙悟空想了想，用已经穿上鞋的脚将其踢到了水中。

被踢入水中的紧箍咒，泛起的水波只是一瞬，转而就消失不见，水面平静无比。

看着紧箍咒消失不见的水面，孙悟空定了定，转身离去。

————

记得昨夜流浪汉最后是朝着东北方跑开了，孙悟空顺着东北方开始找去。

不过经过一夜，流浪汉早都不知所踪，孙悟空走了一段，没有发现任何踪迹。而此刻天光大亮，城中人来人往开始变得喧嚣，上学工作外出的人流充斥着城中大大小小的街道，孙悟空走在其中，因为刮去毛发换上新衣的缘故，也无人注意，除了偶尔有女性悄悄打量他一眼外，众人都是匆匆过客擦肩而过，再无前日那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对于这点，孙悟空是极为满意。

路边有着各种早餐点，大都沿街而设，不时有行色匆匆的人停下驻足。

孙悟空看着这一幕幕，是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微笑，不知为何，只是看着，他都极为的满足，在这千年后的世界，他不再是什么齐天大圣孙悟空，而只是一个人，一个从外表看来有点小白小高小帅的人。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