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两人在河边走了不知多远，统共只捕到七条黄鳝，每一条都是永箓与孙悟空分着吃了，对于这明显是好意的举动，孙悟空一次也没有拒绝，而吃到第七条，永箓看向孙悟空的眼神已经极为和善了，再无陌生之感。

而经过一夜，孙悟空也知道永箓为什么喜欢白色丝袜了。在夜晚，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方面的影响，用白色丝袜捕黄鳝要比黑色成功率高上近一半。七条黄鳝有五条都是永箓捕的，孙悟空凭着手中的黑色丝袜，不过捕到两条。

就是这两条，也让孙悟空狼狈不堪，身上的裤子都扯成两半了，而永箓看见后，露出了小孩取笑般的神情。

而孙悟空略微有些尴尬，不过他心想自己捕黄鳝时动作也不大，这裤子怎么就扯了呢。而后孙悟空一下就想到了那家十元店，心里冒出了两个字：奸商！果然，便宜的东西质量堪忧。

但孙悟空倒也不多在意，天微微明时，他穿着裂成两半的裤子跟着永箓开始给回走。永箓在前，孙悟空在后，两人的装扮乍一看毫无区别，甚至孙悟空要比永箓还要像流浪汉三分。早起的行人遇到他两人，见了都是避之三分。

回到桥洞，虽然还未出太阳，但天色已经明亮起来。永箓又一头钻进了桥洞之中，孙悟空像前几天一样在桥洞外的草坪坐下，准备等待着夜晚的再一次来临。

而令孙悟空没想到的是，永箓仅进洞一小会，就又出来，神情依旧痴傻，手中却拿着一套衣服。

“给你！”

永箓将衣服递给孙悟空，孙悟空大感意外的接过。

拿起衣服一看，上半身是一个黄色短袖，下半身是类似粗麻布一般的裤子，两件都不是新衣服，可能是永箓在哪里捡的，但孙悟空扯了扯，材质极为结实，质量比他穿好不知好到那去了。

打量衣服间，永箓就又钻回了洞，而孙悟空此时脱下自己已经扯成两半的裤子以及快要开裂的上衣，换上了永箓给的两件衣服，这两件衣服虽然不新，但也不脏，孙悟空穿上后，在河边照一照，是极为合身。

再次坐在桥洞边的草坪上，孙悟空只感到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虽然只是一身衣服，但这带来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

坐到太阳出来，桥洞中又传来声响，孙悟空转头一看，永箓又钻了出来。

不过这时的永箓可不是夜晚的永箓，他已经成了白天的永箓，而钻出洞后，永箓看见孙悟空是微微一怔，皱起了眉头。

面对孙悟空，白日的永箓第一次开口说道：“你怎么穿着我捡的衣服？”

听到永箓问自己，孙悟空立刻答道：“你给我的。”

“我给你的？”

永箓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而后就像是夜晚的永箓思索时的那般，想要极力搜寻记忆，但找到的只是一片空白，这让他感到恐慌与不安，脸庞也渐渐变得狰狞起来。孙悟空正要打断他，永箓却霎时又自动恢复了原本的神情。

面对孙悟空，他什么也没再说，提着手中的大空瓶子如往日一般，在河中打起水来。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孙悟空没继续在草坪上坐，跟在了他身后，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永箓提着空瓶，咕咚咕咚的开始在河水中打水，孙悟空就站在一边，似乎是感到有些寂静，永箓主动说道：“你这几天都是在这里？”

“嗯！”孙悟空开口答道。

“你不工作？”

“工作？”

孙悟空摇了摇头，刹那间，孙悟空好像看到永箓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但这微笑转瞬即逝。

“你没处去？”永箓又问道。

孙悟空点了点头，而接下来永箓没有再问。

打完水永箓又回到了桥洞中，而孙悟空从刚才永箓的几句问话中，能听得出来，永箓在白天确实与正常人无异，就是不知为何晚上会那般。

这一天，永箓再没有出来，等到夜晚，黑夜的永箓出来时，看到孙悟空已经是带有一种高兴的神情，他举了举手中的袋子，似乎为有孙悟空这一个同伴而高兴。

孙悟空同样露出了笑容。

又过去几天，夜晚，孙悟空与永箓一同去捡水瓶，白日，孙悟空就坐在桥洞外，正常的永箓也偶尔与孙悟空搭话，两人也不似之前那般陌生，关系以肉眼可见的进度变好。

这一夜，永箓出来后，手里没拿袋子，也没拿丝袜，孙悟空有些疑惑，永箓今夜是要去干什么。

“走。”

空手的永箓一见到孙悟空，如同一个毫无烦恼的小孩子一般，先是露出了不带掩饰的笑容，而后对着这几日来交好的同伴一招手。似乎是要到某个密集基地一般，快乐之神情，前所未有。

孙悟空也被永箓感染的带上了笑容，而后孙悟空跟着永箓，两人朝着城内如同黑夜中的猫头鹰一般，不为人知的前行。

“永箓，我们干什么去？”

路上，孙悟空开口问道。

永箓回头，小声的说道：“开宝箱。”

“开宝箱？”孙悟空不太明白，不过还是紧跟着永箓而去。

进到城中，已是凌晨时分，路上除了野猫野狗外，寂静无比，永箓走在前面，如同行军打仗一般，不时四处张望，连带着孙悟空也紧张起来，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不过，很快，孙悟空就知道这开宝箱是怎么回事了。

只见永箓走到一个街口，见到四下无人，拉着孙悟空就朝着一个大垃圾箱跑去，而后如同钻地的土拨鼠一般，将垃圾箱翻了个底朝天，而后提着一包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拉着孙悟空跑开了。

这一跑，足足跑了一条街道，在更为偏僻的地方，永箓对着孙悟空嘿嘿一笑，慢慢打开了手中似乎是食物的东西，脸上带着一种灿烂的笑容。

孙悟空此时只感到一阵心酸，那夜捕黄鳝也就罢了，今天这...这...

不等孙悟空说什么，永箓就开始吃了起来，孙悟空这时看明白了，永箓拿的是一袋并没有吃多少的面条，从气味判断，似乎也没有坏掉。

吃着间，永箓还示意孙悟空也吃，不过孙悟空这次拒绝了他。

看向狼吞虎咽的永箓，孙悟空问道：“永箓，你不是天天捡水瓶了吗，为什么不卖了吃饭。”

永箓头也没抬的干脆说道：“那不能卖，我要攒着。”

“攒着？”

孙悟空更为不解。

而此时永箓已经三两口吃完了面条，露出了满足的神情。而后他背靠着街道边斑斓的墙壁，看着街道上的路灯开口说道：“我要攒着，万一那一天生病了，可以卖了，用钱去看病。”

“看病？”

这是个超出孙悟空预想的答案，他丝毫没想到永箓会这么说。

永箓此时又看向孙悟空，语气坚定无比：“生病了就会死，我不想死，所以要攒着看病，不能卖了吃饭。”

说这话间，永箓似乎一点都不傻，比常人还要精明。

孙悟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陪着永箓背靠着街道的墙壁，看着这条街道上的一个又一个路灯，两人的影子被拉的老长，模糊不清。

忽然，没有多久，永箓就一个激灵，拉着孙悟空就跑开了。

孙悟空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永箓跑了起来，跑动间回头看了一眼，似乎从街道那边走来一人。

“永箓，怎么了？”

跑到另一个街道，永箓停了下来，孙悟空此时问道。

永箓缓了口气，开口说道：“那人来了，那条街是他的地盘，我不能待。”

“什么？他是谁？”孙悟空继续问道。

而永箓此时就说的不大清楚了，但孙悟空还是从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明白过来，原来这城里的街道垃圾桶都有人占据，划分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地盘，永箓没有地盘，属于是偷偷来到人家地盘的那种，所以见到人就要跑。

此刻，孙悟空也明白了，为什么永箓这几天一直沿着河边捡水瓶，原来是这个缘故。

明白了这些后，孙悟空的心中有些莫名的滋味，但永箓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又恢复了那种快乐的神情。这一夜，他拉着孙悟空如同打游击战一般，在城内的各个垃圾桶边游荡。这也确实如永箓所说，就跟开宝箱一样，有的垃圾箱里面物品丰富，有的是一无所有，一个不甚，可能还要遭受生化攻击。

不过大体来说，这一夜是大有收获。

一夜过去，永箓手上提着两个袋子，其中一个装了满满的面包，是在一个商场附近的垃圾桶里开出来的，都没有变质，还有两包果酱。另一个里面装了几件衣服，最关键是足足有七八条丝袜，是永箓在一个高档小区发现的。

永箓提着这两个袋子是极为开心，直到黎明时分进到桥洞都带着满面的笑容。

而孙悟空坐在桥洞外，手里拿着永箓塞给他的两个面包，望着静静流淌的河水止不住的出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永箓那般的开心快乐，但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原以为又要坐一天等到晚上，再次与永箓一同去捡水瓶。

但傍晚时分天空飘起了雨，而可能是因为下雨的缘故，永箓并没有出来。

这一夜，孙悟空一人在雨中渡过，淋雨对他丝毫没有影响，他不会像常人一样淋雨生病，何况雨并不大，只是打湿了永箓送给他的衣服，浑身有些发黏。

雨一直在下，下的本应是天明的时刻都昏昏沉沉的，如无意外，这雨还将一直下下去。望了眼身边的桥洞，孙悟空依旧没有进入的意思，没有永箓的邀请，他不会主动进入永箓的桥洞。

雨丝丝密密，在白日渐渐大了起来，孙悟空对此毫无知觉，他的思想已不知飘向何处。

“你怎么还在这？”

耳边忽然传来声音，孙悟空猛然发觉，不知何时，白日的永箓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想回答，但孙悟空却不知该如何回答，站在他身边的是白日的永箓，与黑夜的永箓截然不同，他想要解答的疑惑只有黑夜的永箓知道，但如今黑夜的永箓都无从解答，白日的永箓也帮不到他，面对白日的永箓，他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

孙悟空不说话，倒是让永箓生起了几分同病相怜之心。

原本，永箓见到孙悟空，还以为孙悟空是想跟自己争夺地盘的，但这几日下来，实在不像，孙悟空没有进到他桥洞一次不说，而且一天就坐在外面，好像要在草坪扎根似的，平日说话也都极为平常，不像是有什么恶意的。

望了望天上落下的已经不能称之为小的雨滴，永箓想了想，对孙悟空说道：“诶，外面下雨，你要不到我这里来躲一会？”

“真的？”孙悟空有些不敢相信的转头问道。

“嗯！”

永箓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骗孙悟空。

得到永箓的邀请，孙悟空顿时兴奋起来，虽然是白日的永箓，但能被邀请入洞，孙悟空还是欣然同意，他可不迂腐，非要什么黑夜的永箓邀请不可。

跟着永箓进到桥洞，这桥洞可真够深的，而且和平常那种与桥梁方向纵向排列的桥洞不同，这桥洞竟是与桥梁横向排列的，似乎是为了减轻桥梁的重量而设。桥洞不高，要弯腰才能进入，一步步跟着永箓，孙悟空渐渐深入了桥洞。

桥洞很黑，外面的光线传不进来，但里面永箓点了一根蜡烛，微微发亮。在桥洞深处，映入眼帘的先是平铺在桥洞地面的褥子，是永箓平时睡觉的地方，在褥子旁，孙悟空还看到了那包面包，正是前夜他与永箓在城中寻到的，在面包旁还放着几本没有封面的书。越过褥子，里面就是永箓的杂物，各种捡来的衣服已经其他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塞满了整个桥洞最后的空间。

看到这，孙悟空心有疑惑，永箓可是一直将空水瓶带入桥洞的，此时怎么不见。

四处打量，连头顶也没放过，孙悟空忽然眼前一亮。原来这桥洞头顶竟是有着一道平行的凹槽，在凹槽内，满满当当的都是永箓捡来的空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