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种溪来的地方和上次不同,上次种溪到的是太学的正门,而这一次他到的是太学连接斋舍和外面街道的侧门。
这个侧门寻常是没有太多人的,只不过今日是太学春试后新入学的太学生点卯的日子,故而人多了些。
而之所为会将点卯的地方放在这里,也是因为太学生中不少都是自外面的州县而来,带了不少随身的行囊,为了方便安置太学生到斋舍,故而就将点卯的地方放在了靠着斋舍的侧门外了。
今日的太学门外专程搭了一个草篷子,篷子下摆放了一张桌案,桌案上搁置着纸笔之类的,多半是为了点卯用,而施谓就正挨着一个四旬上下的中年男子坐在桌案边,时不时地还在张望些什么。
前些日子在状元楼,种溪可是当场挂落过施谓的颜面的,气地施谓当场就撂下了狠话,要李恪入学之后好自为之。
对于施谓的话,种溪原本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太学的规矩严,而施谓只是一个太学生,面对种溪这样的纨绔子弟,又能翻出什么浪来。只不过种溪没想到今日是自己入学的第一日,施谓真的还就堵在了太学的门口。
“衙内,施谓在这儿。”种溪瞧见了施谓,林卿儿也看见了,林卿儿也担心施谓来者不善,指着施谓的方向,有些不安地对种溪道。
施谓是太学内舍弟子,好端端的出现在了这里,种溪当然不会认为施谓这是迎接他来了。
种溪点了点头道:“恩,倒是没想到他竟会在太学门外候着。”
林卿儿问道:“那妾可还要跟衙内一起出去,施谓之前与衙内有些龃龉,恐怕会与衙内为难,这里毕竟是太学门口。”
之前在状元楼的时候,施谓便曾拿种溪和林卿儿的传闻说事,只不过种溪仗着官身和伶牙俐齿压住了施谓,但这里是太学,施谓在太学中的同窗不少,如果林卿儿和种溪一同出现的话,那便又给了施谓发难的由头了。
林卿儿自然是好意,但种溪却笑道:“我的事情,早已经入了官家的耳,有哪还在乎这些个太学生,区区一个施谓,还不值当叫衙内我避他的锋芒。”
说着,种溪拍了拍林卿儿的手背,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就当先下了马车。
有了之前那晚的事情,林卿儿也早已明白了种溪的态度,听着种溪的话,也没有丝毫的忸怩,提起裙角,大大方方地跟着种溪走下了马车。
今日是新入学的太学生点卯的日子,种溪到的不算早,门外已经站满了人,一眼望去怕不是有近百之数,虽不至于到摩肩接踵的地步,但也有些拥挤了。
今日施谓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正是他托请赵明诚在学录跟前给他谋来的差事,至于他为何会谋这个差事,自诩清高的施谓自然不是为了那些个差使钱,而是为了给种溪一个下马威。
种溪一下马车,施谓便瞧见了种溪,也瞧见了种溪身后笑语盈盈,亦步亦趋跟着的林卿儿,施谓一看到林卿儿,便又想起了那日的事情,觉着脸上火辣辣地烫,心里的怒意又重了几分。
施谓看着种溪往自己这边走过来,不经意地就深吸了口气,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酝酿了起来。
可就在施谓看着种溪越走越近,自己也都想好了说辞的时候,种溪却一下子停住了,转而竟是和身后的人攀谈了起来,害得施谓一口没顺过来,被呛地连连咳嗽了几声,好悬没有岔气。
“十九哥,你可算是到了。”种溪站在太学的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了李迒的声音。
种溪听得出李迒的声音,李迒虽未指名道姓的,但十九哥自然就是唤的种溪。
种溪回过身去,看着李迒,拱手笑着问道:“大郎来了,你是何时到的。”
李迒也拱手回了一礼,道:“我先你一步到,专在这里等着你同去点卯的。”
李迒说着,也看到了种溪身后的林卿儿。
林卿儿举止优容娴静,不似寻常家中侍女,再加上林卿儿衣着颇为讲究,身上所穿的襦裙也是前些日子刚做的,看着还新,便更叫李迒这么觉着了。
李迒也不知种溪身后的是谁,单看年纪倒是和种溪嫡亲姐姐种清的年纪有些相似,生怕种溪身后的女子就是种清,自己不见礼失了礼数,于是看着林卿儿对种溪问道:“十九哥,不知这位是?”
种溪见状,回道:“林卿儿,在我院里做事的小娘子。”
林卿儿也是见惯了这些迎来送往的场面,听着两人的话,待种溪说完,便先对李迒行了一礼,道:“林卿儿见过小官人。”
当初种溪的逸闻可是遍传开封,一听到林卿儿的名字,李迒哪还不知道这是谁?李迒也不禁佩服起了种溪的胆子来,来太学点卯,竟也这般高调,丝毫不避讳。
李迒也不失礼,笑着朝林卿儿抬手还了一礼,接着就对种溪道:“十九哥兴许不知,太学规矩多,太学生不得携女眷入学。”
种溪向有荒唐之名,李迒也有耳闻,如今李恪还带着林卿儿出现在这儿了,李迒只当种溪是想带着林卿儿一同入太学,故有此一言。
种溪闻言,不禁笑道:“这是误会了,她只是随府上马车送我入学而已。”
种溪说着,对李迒问道:“大郎,你家宅邸相距太学也有些路程,难不成你还是自己来的?”
李迒摇了摇头回道:“我是随长姐同来的。”
李迒一说起长姐,种溪就顿时来了兴趣,李迒的长姐可不正是李清照?他之前两次去李宅都是在李格非的书房,没见过李清照,但是对这个千古第一才女,种溪是早想一识了。
种溪探着头望了望四周,问道:“师姐也来了?不知现在何处。”
李迒回道:”已经走了,长姐把我送到后待了会儿,觉得这里太嘈杂了些,便就乘马车先回了。”
听着李迒的话,种溪不禁又觉着可惜了些,他之前一直没能见到李清照,这次又是失之交臂,难免有些失望。
种溪失望的表情落在了李迒的眼中,李迒好奇地问道:“十九哥这是何意,难不成你此前便认识长姐吗?”
种溪回道:“这倒是不曾,只是我也知道师姐是开封里数一数二的才女,此番却未能见着,故而觉着可惜。”
种溪说的话,确是实情,种溪想见李清照,确实是慕名而已,倒也没有其他别的心思,毕竟千古第一才女,谁不想瞧瞧是何等风采。
至于种溪为什么会知道李清照之名,这就更不奇怪了,李清照家学渊源,再加上天赋使然,少年时便有诗名,才力华赡,甚至还得名士晁补之盛赞,由是名传于京。
李迒笑道:“原来如此,十九哥是爹爹门生,又不是外人,日后自有很多见面的时候。”
正如李迒所说,种溪是李格非的入室弟子,李清照是李格非长女,论次序种溪还要换李清照一声师姐,以后种溪见李清照的机会自然不会少了。
李迒说完,又指着点卯的地方,对种溪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