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江一市三县四区。市区的三个区加起来才不到八十平方公里,还不及临湖区这个远郊区的零头。最近几年市里面一直在考虑把靠近市区的邯县并入市区。邯县最早就是前清时期邯江三县之首,邯江之名就来自于邯县的“邯”字。
可进入近代以来,由于工商业的发展落后于崇元县在成立邯江市的时候,崇元县便成了市区所在地,而邯县却成了郊县。但邯县在改革开放之后,抓住了农村社办企业大发展的时机,整个邯县的乡镇企业保有量一跃成为邯江各区县之首,大大的风光了一段时期。只不过近些年来由于产业结构调整,邯县的发展又慢了下来。
但邯县有着三个县属建筑公司,这都是当初大办乡镇企业的时候,随着高速发展的城镇建设而出现的。如今邯县的发展落后了,这三个县属建筑公司的日子也就越来越不好过了。
这些情况雷涛以前也是知道的。不过那时候,他还在城里打工,并没有关注这方面的事情。韩老三提到去县里想办法,雷涛就想到了邯县三建。
邯县三建是县里面最后一个成立的建筑公司。这个公司是当初从一建二建抽调了一部分骨干收拢了各乡镇的包工队成立的。技术力量相对薄弱,实力也差。但是有一点是让雷涛很在意的。这个建筑公司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当初在成立的时候,各种资质都是齐全的。
雷涛依稀记得当初他复员回乡之后,老同学邹宁就在三建公司当施工队长,还说要帮他安排工作呢。
他和韩老三和余荷商量了一下,第二天就回了邯县。以他了解的情况来分析三建应该能够接受他的挂靠。毕竟一年的管理费也是一笔收入,对于三建这样的经营困难的企业来说,雷霆公司挂靠在他们名下,已经是相当于雪中送炭了。
安镇勇的势力还没办法影响到县里,再说饥不择食之下,谁还管得了那么多呢。他准备找找邹宁,先摸摸三建现在的情况。然后再考虑怎么和三建的领导去谈挂靠的事情。
从县客运站出来之后,雷涛叫了一辆三轮摩托:“去县三建公司。”
“你去三建?你也是来讨债的?”三轮摩托车主一听雷涛的目的地,随口说了一句。
雷涛有些纳闷地问道:“去三建讨债的多吗?你怎么这么问?”
“三建公司真是要倒了!自从三建的经理被抓起来之后,这讨债的一拨一拨的来。天天堵在公司门口……”三轮摩托车主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
一路上雷涛和这个三轮摩托车主聊着,倒把目前三建公司的情况摸了个清楚。这个车主的哥哥就是三建公司的。三建的经理前些日子因为贪污挪用公款,被县纪委双规了,现在三建正处于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不仅如此,这三建由于亏损严重,在外边欠了不少的债,大多是材料款,还有一些是包工队的工程款。
“工资都四个多月没发了,财务科干净的老鼠都没有一只。他们也只能闹闹,等着县里解决问题,三建公司的设备和房子都押给了银行……”车主是个话痨,一路上把三建的内幕和小道消息全说了。
当他们到达三建公司的时候,雷涛看到门口停着一排法院的车,还有不少警察。看这样子是又有事发生了。付了车钱之后,雷涛凑近了人群,先在一边旁观了起来。
看了一会,听着围观的人说话,雷涛基本上清楚了。这是县法院接受了银行的起诉,进行诉前保全,封存三建公司的财产呢。法院的法警在警察的配合下将三建公司的设备等等清点完毕之后,从公司里面走了出来。两个法警将大门给锁住贴上了封条。
“不能封!封了我们的债务怎么办!”
“就是!还钱!”
“三建公司要倒了,我们的工钱拿不回来了!”
“去县政府……”
眼看着法院封了三建的大门,那些债主们群情汹汹地就要闹起来。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被另一个年轻人推搡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各位!各位!大家先别激动……”这老头脸上一脸的不情愿,可他身后的年轻人却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
雷涛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年轻人就是他的高中同学邹宁!
不过,看现在的样子,可不是上去找老同学叙旧的时候。雷涛只能先在一边看着。
这个老头是三建公司的党委书记崇光明,按理说经理陈长友被双规了,他就是三建公司的负责人。但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实权的崇光明,根本得不到这些债主们的信任。他说话都没什么人听。说了两句人家不理他,他索性就不说了,转身欲走却被邹宁一把抓住。
“崇书记,你是书记,县里面前天来公司开会的时候,可是指定你暂时负责公司的一切事务的。现在这个情况,你怎么能走呢!”邹宁沉声说道。
崇光明甩开了邹宁的手愤愤地说道:“我负责?我拿什么负责?三建公司被陈长友蛀得就剩下了一个空壳子了。我又有什么办法!他们要去县政府闹让他们去好了。我都快退休的人了,我反正管不了这事。你邹宁要是有什么办法,你去跟他们说!”
“我有什么办法?我的工资还没发呢……”邹宁被他说的一愣。
他是早起过来上班之后,发现公司大门有被债主们堵了,就去建委找来了公司的负责人崇光明。可没想到他们到了之后,连门都进不去了,法院的封条可没人敢动。这些债主又嚷嚷着要去县政府闹事。他就想着把崇光明退出来安抚情绪,没想到崇光明说话也没人理。
“那不得了?让他们闹去。反正三建公司是县里的企业,县里得管!我回建委去上班去了。”崇光明摇了摇头劝道,“小邹,我劝你也别管这事,反正我们都是有编制的人,工资的事情等事情有了眉目总会解决的。”
债主们嚷嚷了一阵,在几个人的带领下往县政府去了。看着人都走了,邹宁和崇光明也只能走了。
“邹宁!”雷涛出声叫了一声。邹宁和崇光明都转过了头。
邹宁一开始没认出雷涛,怔了怔,猛然冲过来照着雷涛的肩头就是一掌:“你小子怎么出现了啊!这些年过得好不……”
老同学久别重逢话自然就多。时间也到了中午吃饭的点儿了,崇光明和邹宁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雷涛则和邹宁找了个小饭店,边吃边聊。
聊了会儿分别之后的事情,雷涛就把话题转到了三建公司:“这三建公司就算完了?要是公司倒了,你不就失业了吗?”
邹宁摇了摇头叹道:“我还好,我在县建委是有编制的,工作总要给我安排的。可我就是有点不甘心啊!好好的一个公司,就被这帮蛀虫给吃得只剩下个壳子。还有那些工人……我这个工会主席就是个摆设!”
“你不是施工队长吗?怎么成了工会主席了?”雷涛记得几年前邹宁应该是施工队长,这是业务骨干。工会主席却是个闲差。他没想到老同学怎么这几年变化这么大。
邹宁随即说了说他的情况:“那是几年前了,后来我老子托人帮我转了正,组织关系挂在建委。后来又当了一年半的副经理……”
其实他原本的发展势头还是不错的,可惜他在当副经理的时候,和经理陈长友闹得很僵,被排挤成了专职的工会主席。现在更是连上班的地方都没有了。他在建委也没有实际职务,只是有个编制而已。不像崇光明在建委还有个政工科副科长的位子。
“那还好,只是三建公司有点可惜了。真要破产……”听了邹宁的话,雷涛也感到有些可惜。看来他要找挂靠单位找三建是不行了。
听到“破产”这两个字,邹宁明显有些不甘心:“其实也不是没办法了。陈长友抓起来之后,县里面的朱副县长提了个改制方案,可没人敢接手这个烂摊子啊!”
他是从中专毕业就在三建工作的从技术员到施工队长再到副经理,眼睁睁地看着好好的企业数年时间就走到了如今的境地。他也不好受,说完之后,就一口把被子里的酒给干了。喝完了之后,他情绪极其低落地陷入了沉默。
“转制?”雷涛一听到这两个字,眼前突然一亮。
企业改制就是为了解决国企低效、亏损运营困难的局面,进行借股份制和私有化改造。借以实现国企和职工进入市场机制,使企业产权结构在市场机制下变得合理高效的一种方式。说白了就是把国营、全民、集体这些公有制的企业卖给个人。
三建如今就只剩下一副空壳子了。如果能够买下来。他就直接拥有了三建公司所有的资质!这是他目前最需要的。这可比挂靠什么的都来得有保障,直接就是一步到位了。
不过以他目前的实力,想要买下三建,那无异于痴人说梦。但这不代表,他就买不下来。据雷涛所知,在企业改制的过程中,实行的是内外有别的两种不同方式。他是外人,如果要买下这个企业,那就需要承担企业的所有债务、职工等等一系列沉重的负担。而如果是这个企业内部的职工,相对来说就简单多了。只需要承担职工的社保待遇,其他的像债务之类的问题,可以全部丢还给政府,由政府出面协调冲抵等等……
而现在就正好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坐在他面前。邹宁曾经担任过公司的副经理,对公司内部的事务都是熟悉的。如果由他出面承接三建的改制,那么需要的资金就没那么多了。和县政府讨价还价,他也比雷涛作为投资人出面更容易。
“邹宁,这个改制有什么具体方案没有啊?”雷涛很随意地问了一声。他先要了解一下县里的想法,还有邹宁的想法。在此之前,他还不能把自己的意图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