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城已经死了。
不仅是这个时代的赵城。
还包括了那个满怀期待、想要改变世界的赵城。
那个做了一系列规划和安排,想要帮助朱家,想要强大明朝的赵城,
于今夜旧社会吃人的星空下,死于绝对的理想主义的屠刀下。
今日过后,世间只有一个赵城。
一个注定被朝廷通缉的赵城。
三百来米的路程并不长,若是正常情况下,赵城一两分钟就能跨越。
但今夜的特殊情况下,却花了赵城半个钟头。
赵城站在河岸边,看了两米外的朱标,又看了看阴暗中迅速行动的身影。
那些侍卫,怎么可能放任太子朱标被挟持而无动于衷呢!
这一切,赵城早就猜到了。
甚至,他还知道暗中的人更多,四面八方都隐藏着大量的侍卫和官兵。
“很感谢太子殿下的护送。”
赵城深呼吸一口气,只要跳入这条河里,他基本就算脱困了。
河流很宽,最窄处也超过了十米,散发着阵阵水汽,有着飘渺欲仙的感觉。
“作为答谢,我会信守承诺,不会伤害你的。”
赵城抖了抖枪,继续说道,“不过,不知道太子殿下有没有兴趣来个君子之约?”
他不会杀朱标。
至少历史上的朱标算是个好人。
他活着,对这个天下,对世间百姓,都有好处。
甚至如果因为赵城穿越而引起蝴蝶效应,朱标没有早死,而是登基称帝,那更是天下百姓的幸事。
“君子之约?什么约?”
朱标一边提防赵城,一边又好奇他的提议。
“想必我的目的,太子殿下也猜到了一二,没错,我就是想借助这条河,活下去。
或许在河的上下游都有不少人蹲守,可能就在等我自投罗网吧!
我不伤太子殿下,希望殿下能给我三分钟时间
我真的很想活下去!”
赵城忍着剧痛,站得笔直,腰间握着枪,还挺像一名战士。
“活下去?”
太子呢喃一句,活下去啊,多么卑微的请求。
这个天下,这个万民,有多少人于苦海挣扎就为了能够活下去?!
“好,我答应!”
朱标声音变得洪亮,他与赵城的交集并不深,甚至今天还被赵城所挟持,处在危墙之下。
但他内心一直有着皇室的骄傲,有着属于太子的高傲。
朱标自信,赵城是个惜命的人,绝不会断了自己的后路。
这也是他能够坦然被赵城挟持的原因。
“三分钟,不,五分钟,我便给你五分钟。”
朱标伸出衣袍内的手,这手有伤痕,更显男子的气概。
敲黑板:明朝初期没有分钟的概念,这是作者杜撰的
“好,我相信你,不愧是以宅心仁厚出名的皇太子,不愧历史的评价。
作为报答,便给太子殿下留本历史书。
书上的字体殿下或许看不明白,但没关系,你能看多少就看多少,能猜多少就猜多少
至于能从中领悟到什么,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赵城右手伸进囚服内做了一个取东西的假动作,于系统空间内掏出一本历史书后,随手丢到地上。
“山水有相逢,太子殿下,我们后会有期。”
赵城咬紧牙关奋力一跳,落水之际收了机枪。
“扑通”
卷起阵阵涟漪后,彻底消失不见。
朱标冷冷地看了水面一眼,三步做两步赶过去,捡起那本所谓的历史书。
也是这时,那些潜藏的护卫官兵一拥而上,守护在太子身边。
确定太子殿下的安全后,一队人迅速行动,想要沿河搜寻,同时也把消息传递给上下游把守的同仁。
“慢着,你们没听见我与他的君子之约?”
朱标举起右手,示意各方都停下来。
“太子殿下”
一位头领迟疑,真的要遵守所谓的约定吗?
五分钟,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不是给他们的工作添麻烦嘛!
“怎么,你也要违抗命令?”
朱标眼一横,带有丝丝煞气。
今夜经历了这么多,皇宫里的变故,皇宫外的变故
这些经历,让朱标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母后说的没错。
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一味的仁慈,那是无能的表现!
“传我命令,五分钟后再行动。
若能找到,我要活的。
若找不到,那便是天意,不得再纠缠。”
朱标放下手,下达命令,卷着手里的“历史书”,原路返回。
还别说,这书手感还真不错。
这是纸吗?
未免太光滑了吧!
对了,这是明什么史?
朱标不知道,那字是为通。
这是赵城临时起意做的决定,便给了他一本明朝通史。
虽然朱标可能读不懂,会有很多疑惑。
但不重要。
他能看出一些东西,有所领悟,那就足够了。
依托黑夜与河流,赵城顺利摆脱了敌军。
除去脚链,撕去囚服,赤裸着身子,在初春的夜晚来了一场浪里白条秀。
“早知道将脚链收入系统空间后再取出来就能脱下,我又何必受这般苦?”
对于自己新发现的技能,赵城连连懊恼。
如此重要的技能,现在才发现,实在是可惜了。
虽然暂时安全了,但赵城并没有放松,而是取出潜水装备,麻溜穿戴好,一路逆流而上。
游了将近半个小时后,才缓缓浮出水面。
天已渐亮,露出微光,水汽缭绕,还挺神秘。
赵城擦拭身体,简单处理伤口,来不及做细致的护理,取出一套睡衣迅速穿上,沿着古老的阶梯跑上岸。
当务之急是离开流域范围,以逃避官兵的追捕。
在若隐若现的雾气中,赵城忍着痛苦跑了几分钟,于微光中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哥哥哥哥哥哥”
“咯咯咯咯咯咯”
声音渐近,赵城还挺疑惑,但也没有停留,继续前进。
可一只母鸡突然窜出来,赵城没看清,直接被母鸡撞到。
随后,一位提着菜刀的女子也扑面而来。
赵城大惊,想要躲避,但力有不逮,还是被女子撞了一个满怀。
“啊!”
女子大惊,手里的刀具似乎还划破了某人的衣裳,带着丝丝殷红。
“你”
赵城还想说什么,但女子的重量压倒在身上,本就虚弱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咚”
赵城应声倒地,伤势更重。
这一声咚,伴随着母鸡的欢叫,成了清晨别样的赞歌。
伤势加重,赵城再也坚持不住,高度紧张了一晚上的神经,出现了片刻的松懈。
“你”
赵城还想推开女子站起来,可终究还是乏力,昏厥过去。
“你”
女子松开菜刀,挣扎着脱离了赵城冰冷的怀抱,站起来为自己的失礼道歉,可看见赵城怪异的服装,呆滞了片刻。
“这个人,好生怪异。”
“这种衣物,好古怪。”
“喂”
“你醒醒啊!”
“你没事吧?”
“你是不是死了呀?”
女子很紧张,看着菜刀上的微光,还产生自己杀人了的错觉。
但终究不是白痴,还是感受到了赵城微弱的呼吸,明白他还活着。
女子名为章芬秀,本是富贵人家,奈何明初家里犯了事,被抄了家,小小年纪就进了教坊司。
后来长成,为老鸨赚了不少钱,自己也攒了一些,于一年前不顾劝说,脱离妓籍,在这东花园边缘安了家。
“你醒醒”
“别吓我啊!”
章芬秀很害怕,想报官,但又不敢。
见赵城迟迟不醒来,最终咬咬牙,以弱小的娇躯背着他回了家。
看着躺在自己闺床上的陌生男子,章芬秀陷入苦闷中。
那只老母鸡不下蛋了,她一宿睡不着,下定决心宰了吃顿好的,算是物尽其用,让它释放最后一点价值。
但鸡没杀成,却撞昏了一个古怪人。
想去报官吧,但又担心人家醒来找自己麻烦。
就算不找麻烦,只是让自己赔偿,那也赔不起啊!
脱离苦海,一贫如洗,在这世界生存都是个问题,哪有钱赔别人?
但不报官府,又担心这个神秘人死在这
背上人命,自己如何是好?
纠结来纠结去,终究没主意。
“要不,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去找他家人?”
章芬秀突现灵光,还想搜身来着,但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又望而却步。
缓了十来分钟,终于下定决心,人都要死了,哪还管得了什么授受不亲?
何况自己什么身份,哪还有名节可言?
章芬秀豁出去了,终于摸上自己的闺床。
可一番摸索来,摸索去,除了发现他这个衣服里里外外的怪异外,再无他物。
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家在何方
没有办法了。
自己,怎么就这么苦命啊!
章芬秀趴在桌上,很是无助,连呼吸都带有丝丝哭腔。
“咯咯咯咯咯”
门外的声音将她从凄凉中惊醒,它可是她最值钱的东西了,可不能有闪失。
章芬秀因为赵城的原因,一时之间慌了神,忘记了自己最后的老母鸡。
还好这老母鸡认得回家的路,在外兜兜转转走了一圈,欸,又回来了。
是只恋家的母鸡。
“哼,都是你”
章芬秀想自己杀鸡大业未竟,提着那柄带有血迹的刀凶狠狠地冲出去。
看来今日,这只鸡是注定要死了。
。
嘤嘤嘤嘤嘤嘤
摆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