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喧嚣与归来(1 / 1)山风为岫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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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喧嚣,喧嚣。

空虚的沉寂感觉同周遭杂乱而听不太清的嘈杂感觉一齐涌来,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让路明非无由来地想起自己穿越之后,第一次直面那些脱离了人类控制的失控机器们。

只是不同的是,彼时尚还弱小的他几乎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淹没在了这些末日病毒实体化之后最直观的代表,被淹没在那些感染机器的几乎连成一线的嘶吼声之中如同陷入了一个永远在循环往复,看不见希望和未来的梦境里。

而如今的他却作为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比任何时候都冷静地感受着这仿佛属于别人的压抑和孤独,清醒地注视着面前恍惚如倒带的模糊光影。

无数人型或非人型的光影在嘈杂的噪声之中向着路明非涌来,但似乎所有人都看不见站在这里的他,所有人都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此自顾自地从他身边走过。

路明非似乎在其中看见了哈桑司令,看见了在无能为力之中死去的汉斯长官,看见了一直和自己并肩作战直到终章的那些战友。

还有那些如同每个故事的底色一样,面对死亡以及末日无可奈何的普通人。

记忆的轮轴在路明非的沉默之中转动着,无数曾经被路明非深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翻涌而出。

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胸口有点发闷,有点想哭,但他最后没有,只是看着所有人这么冷漠地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像是途经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路明非听着这些夹杂着呼啸声的嘈杂,他所熟知的一切似乎都在离他而去。

仿佛被世界抛弃得孤独如山一般厚重,他有些自嘲地想要低下头,却在自己脚下看见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小男孩。

他穿着不符合自己稚嫩外貌的考究西装,看起来大概十三四岁,脸上流淌着的辉光却让路明非莫名感觉他身上有一种我已经活了几千年的沉默和悲伤。

路明非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他,可这个小男孩就这样出现在自己濒死之际的走马观花里。

他和其他所有自己不敢忘记之人一起出现,那么地和谐。

仿佛从一万年前开始,就应该如此。

阵疼忽地袭来,无数画面叠次在路明非的脑海中出现。

诡异的雪花和无法形容的幻象一同在他的大脑里闪烁,掉帧与噪点让他感觉自己如同一台老旧快报废的放映机。

无数他记得又或者早已遗忘的画面轮次闪过,某些画面里面甚至自己和那个自己素不相识的小男孩在旷野背靠着背聊天,如同世界上最亲密的兄弟。

而混乱的记忆之后则是更加模糊的画面,仿佛属于别人的记忆冲刷着路明非,疏离而冷漠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无数来自不同灵魂的人生在路明非的眼前展开,幻想与现实开始重叠,浓重的属于尸体腐烂的腥臭与电子产品烧焦产生的刺鼻混合着涌入了他的鼻腔。

铁灰色的雾霾布满了整片天空,骸骨在大地上层层叠叠的堆积,有些是人类,但更多的是某种路明非辨别不出的巨大爬行类动物。

奇异的嘶吼持续着,如同盛大的歌谣。

电弧,风暴,未知生物仿佛从地狱深处发出的嘶吼在此刻逐渐变得清晰。

可在这繁杂到正常人应该在一瞬间就被淹没的信息洪流里,路明非却从隐疼中忽地回神,保持着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的恍惚,平静地看向了自己的脚下。

那个男孩在仿佛深海一样涌动着的骸骨下紧闭着双眼,就像随波逝去的浮萍正在被世界与命运囫囵吞下。

所有的嘈杂在这一瞬间远去,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的悲伤几乎在一瞬间将再一次将路明非击碎。

黑发的少年呆呆的,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像是要把一切都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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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然后是仿佛大梦初醒般的恍惚感。

从失真中慢慢清晰的是不算太吵闹的交谈声音,身上的压抑感如落潮般褪去。

“!?”

路明非猛地从凳子上惊醒,梦境的虚无感在惊醒之后迅速的退去,他本能地开始观察自己的周围。

随意放在桌边的小说绘,刚刚开机的是一本老式BMI笔记本。

老式的电风扇在头顶呼呼地旋转着,细腻真实的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门外是依稀能听清楚的“邦邦”声和中年男人的大声抱怨。

头顶的灯光并不如总是被自己调笑着称呼为ICU的生命之星医疗联合体那样明亮。

天花板虽然陌生中带着熟悉,但是路明非能够判断出来,这里绝不是自己熟悉的任何一处医疗营地。

而且自己都已经跳进帕弥什病毒的源头当自爆步兵了,想来就算自己身体远超一般人也不是生命之星就得回来的。

估计得让首席科学家阿西莫夫把自己的生物医学再精进个几倍然后亲自上阵。

不,顺手把自己改造成机械构造体也是可行的。

路明非在心里吐槽完,看着自己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下意识地呼吸了一口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空气。

属于这个时代地球的味道充斥了他的肺部,新鲜而没有硝烟味道的氧气随着心脏的搏动被泵入全身。

血液的流动是那么的真实,就像他在那个灾难后的地球上睡不着的每一个夜晚。

路明非花了五秒钟,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那个沿海的三线小城的一角,是某个旧式的小区楼的一层。

这里是自己在那个和平时代的“家”。

外面嚷嚷着的是自己那总是喜欢卖弄一点虚荣心的叔叔在议论着又该买些什么衬一下自己的品味。

邦邦的菜板声则是那个有些刻薄的婶婶在准备着晚饭,一边斥责着叔叔一边等待着路鸣泽回家。

被婶婶心心念念的小胖子表弟此时此刻应该正上着钢琴课。

他估计现在还在一边敲着琴键,一边在心里默默期待着那个名叫“夕阳的刻痕”的女孩,能够在他从音乐的世界逃离后还没有来得及匆匆离开。

路明非的手指轻轻划过面前键盘的按键,不知道被他重复回忆了多少遍的久远记忆逐渐被熟悉的一切再一次唤醒。

所以那些,是梦吗?

或者说这才是一个梦?

路明非带着一点茫然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

随身携带着的用来抵御病毒的帕弥什血清早就已经用完,为了减轻负重他甚至连注射器都已经丢掉。

但此刻他身上就连空中花园指挥部专门为自己近战格斗而设计的那两把短弧刀也已经不见了踪迹。

自己身上穿着的也不是那套跟着自己一路走来,早已饱经沧桑打磨的作战服。

那一整段堪称的史诗的过去在此刻的路明非身上似乎没有任何一点残留。

陨落的黑星,猩红的潮水,通天彻地的光束,还有那无数战士前仆后继用自己的躯体堆积出来的黎明的曙光。

自己经历的那一切,都像是在夏日的温暖中打了个盹的衰小孩,在阳光下幻想出来的一个不着边际的大梦。

……梦?

路明非感到了一阵难以言说的恐慌,压抑感如影随形般再一次上涌,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举起自己的手求证一般的仔细端详,入目的那双手却并不如侠客那样温润如白玉,也没有一个少年该有的白嫩和整洁,虎口处尽是多年战争带来的老茧。

虽然他的回复力不论是在哪个世界都是堪称离谱的强大,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悲剧之后甚至还拥有了被议会高层定名为“言灵”的奇特力量。

但即使是这样,路明非也无法改变这些在他完全拥有这种回复能力之前就已经留下的痕迹。

和战友们奋战无数次所带来的安心感似乎还在自己身上盘旋着不肯离去,梦境的可能被路明非从心底默默排除。

除了这具千锤百炼,在末日重铸过一次又一次的身体,似乎自己什么都没有从那个世界带回来。

但他至少活下来了,明明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路明非继续保持着平静。

看着面前的电脑缓慢地进入桌面,路明非思考了片刻,努力理清自己的脑海中的思路,在电脑上调出了时间栏。

2009年3月2号,高考前三个月零四天,大概是得益于自己在那个正在末日边缘挣扎的世界里面的一次次回忆。

大脑,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硬盘竟然还保留着一点自己离开前的记忆。

这个时间点,来自仕兰中学的路明非正在浑浑噩噩之中享受着自己高考前最后的轻松,在高中最后的残响中听着叔叔婶婶的吵闹想着某个现在正不知何处的白衣女孩。

也是在这个时间点,他打开电脑,准备和频道里面不久前认识的老外来一场热血沸腾的星际。

同样是在这个时间点,还没有等到电脑完全开机的他,突然像是脑袋上面挨了一记闷棍。

在天旋地转中,闯入了那个绝望又孤独的世界。

只是如同某些奇怪的轻小说,他不是以自己十八岁少年而是以一个四五岁孩子的身份,比起穿越更像是转生地出现在了那个迎来了末日的地球上。

被废墟中拾荒的老人捡到然后抚养,吃着罐头在破碎不堪的世界中祈求着生存。

在老人于袭击中丧生之后又被一个前来地球执行任务的小队意外救下。

大概因为自己还是孩子的外表,那个作战小队的队长在挣扎许久之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顶着压力把他送上了那所运行在地球轨道上,作为人类仅存庇护所之一存在的空中堡垒——伊甸级·空中花园。

路明非不明白那位作战小队的队长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只是像是为了报答那位小队的队长一样,在目睹了那片残垣和牺牲之后发了疯的学习,训练,应征,然后报名参军。

再然后他以最年轻法奥斯训练营毕业生的身份,又一次踏上那片蔓延着绝望的红色潮水的地球。

用了十四年的时间,他成为了地球最精锐的战士,人类最优秀的指挥官之一,和自己的搭档一起带着自己的小队冲入了最深沉的地狱里。

而在路明非破碎记忆里的最后一幕,就是他大声喊着“不要死”,抱着首席科研人员阿西莫夫制造的号称可以彻底结束末日的设备,先自己的搭档一步跳入末日病毒的源头。

或许以前的他会在这样的绝望下当一个缩头乌龟吧,路明非理所应当的清楚当年的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鬼样子。

可是在那片土地他见识到了太多的牺牲,太多的人在自己的身边倒下。

他们有一些死的慷慨壮烈,但更多却死的毫无意义。

路明非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死去,每一个人都会死去,但他希望自己能死去的稍微有一点价值。

他并不奢求自己能够被很多很多人铭记,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尽可能地帮助到更多的人

这也是那个救出了自己,把自己送上了空中花园,最后却死在自己面前的战士给自己最后的祝愿。

路明非就是在这无数死去的战友,无数死去的普通人的祝愿下不断前进,直到迎来了最后的战斗的。

路明非也是因为这些人的祝愿,才会在最终的战斗中,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最有意义的死亡。

他跃入了带来末日的红色的潮水,以赴死的心态去终结帕弥什病毒带来的灾难。

一定要有人能迈向前方,看到比万分之一更小的概率里那一个比完美更加美好的结局。

而这个人不必是来自异界在这一个地球没有故乡也没有亲人的自己,路明非这样想着。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一定可以完成那不可能的一切吧?

这是他最后一次被潮水淹没时,仅剩的想法。

“那美好的仗我已打完了,应行的路我已行尽,当守的道我守住了。”

路明非轻轻念着,这是在大撤退中一个富商随身带着的黄金时代版本《圣经》中的话。

他还在学习的时候一个笔友写了这句话给他。他不知为何,一直记到了现在。

“愿每一位重返地球的人类之子平安。”

他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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