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来吗,我想你为了这一刻已经谋划了很久了吧?”
路明非轻声说着,沉稳的嗓音打破了这些涌动着的瑰丽画面带来的,那震撼到让人几近失声的壮阔。
下一刻,抖落的火光之中,一个男孩从“史诗”中走了出来。
这个男孩看起来像是个中国人,大约十三四岁,一身纯黑的小夜礼服,稚嫩的脸上流淌着让路明非略微有些熟悉的辉光。
自己似乎在哪见过这个小男孩。
路明非筑起眉头仔细回忆,最后却也只能从模糊的记忆之中找到一点如同梦境的恍惚,想不起关于这个男孩的一切。
路明非和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孩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对视着,不知是哪一片幻境的月光洒落在他们身上,清冷且孤独。
“交换吗?”男孩轻声发问。
“交换什么?”路明非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就如同梦境一样发生的一切还是让他不自觉延伸了思考。
破碎而颠倒的幻境,同鬼魅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男孩,及突如其来的一句“交换”。
路明非不由地想起圣经之中来自魔鬼的诱惑。
在和自己笔友的信件之中,路明非读到过关于魔鬼的某个章节——[务要警惕,因为你们的仇敌魔鬼如同吼叫的狮子,遍地游行寻找可吞吃的人。]
虽然路明非并不知道自己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世人常传说的魔鬼,但此刻他无疑就像圣经之中说的那样,对魔鬼充满了警惕,
况且交换?他现在还有什么值得交换给魔鬼的吗?
同魔鬼交换,又真的能让他改变已经铸铁成山的错误,消解如滂沱大雨般的悔恨吗?
“那你还是拒绝了?”
男孩像是从路明非的态度中得到了答案,他缓缓把自己低下的头抬了起来,直视着路明非的那双眼睛里流淌着火焰般的光。
路明非几乎下意识地和这个小男孩一样点燃了自己的眼睛,用缠绕着猩红色电弧的黄金瞳和这个小男孩对视。
“黄金瞳”,这这是路明非在那个世界经历了生死危机的时候,觉醒的奇特能力。
和自己在那个世界因为目睹了死亡而觉醒的那名为“不要死”的言灵一样。
这种出现在自己身上的黄金色眼瞳同样是即使那个世界的科学技术也无法解析的“超自然现象”。
虽然这种黄金色的眼瞳并不像自己所谓的言灵那样拥有如同命令世界一般的力量。
但每当自己全力以赴的集中注意力,这双奇异的黄金色眼瞳就会被自己无意识点亮,这在后来这也成为了自己正式进入作战状态的象征。
注视着自己面前的那双黄金色眼瞳,小男孩沉默了许久,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些什么。
“不用那么紧张,哥哥,只不过是一些小手段罢了。”
“哥哥现在的变化真大呀,为了见你一面,我可费了不少功夫呢。”
这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轻轻抬了抬自己的手臂,这片笼罩了路明非的环境也随着他的动作而改变。
周遭的景象在颠倒的光影之中慢慢开始重塑,荒原变成草地,圆月变成夕阳。
可歌可泣的战场变成了流浪者走过的旷野,路明非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和这个小男孩背靠背坐在了一起。
奇异的温暖从背后传来,就像是他们曾经无数次这样背靠背地做在一起。
路明非努力打起精神,让自己不要沉溺在这种诡异的舒适之中。
“哥哥?我可不记得我有你这样一个弟弟。”
“你是谁?你是为了什么而来?你又是如何把我带到了这里?”
虽然没有放松自己的警惕,但路明非也没有马上远离这个和自己背靠背坐在一起的奇怪男孩。
这个奇怪的小男孩已经在自己的面前充分展示了他的能力,想必哪怕自己现在躲开。
如果他希望,他也能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身旁。
“你当然不会记得,不过没关系,现在你再一次认识我了。”
“我叫路鸣泽,我并非为什么而来,我只是回到这里罢了。”
自称路鸣泽的男孩保持着自己悠悠的语气,就像是孤独了一万年的永生者,在漫长的岁月里面已经忘记了和人对话时应有的腔调和感情。
路明非紧紧皱起了自己的眉头,他印象中的路鸣泽可不是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孩这样穿着讲究的小男孩。
不过,就像是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遇到的那些人一样,那些喜欢故弄玄虚的家伙总是有着自己一套又一套的花招。
角色扮演嘛,他熟!
在另外一个世界他和一个话剧演员出身的家伙发生过不少的麻烦的纠纷,比起那个总是自顾自说着奇怪话本的家伙。
现在自己面前这个小男孩只不过是在身上套了一个自己熟人的名字罢了。
既然对方想要自称为路明泽,那路明非也就由他而去咯。
路明非仔细感知着这个不停变化的“世界”,一边和这所谓路鸣泽拖延时间,一边努力思考着破局的办法。
“我亲爱的哥哥,我这一次来找你,不过只是因为好奇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罢了。”
依旧是背靠背的姿势,但是路明非却莫名觉得这个“路鸣泽”似乎正在用一种奇特的角度观察着自己。
“我可不记得我的哥哥有着如此深邃的眼睛。”
“所以,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路鸣泽缓缓地说着,只是这一次语气并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柔,仿佛被触怒的皇帝,他的眼底流淌的是比岩浆更加炽热的火焰。
他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哥哥会突然和自己切断了几乎所有的联系,又是为何突然拥有了一如“觉醒”般强大的力量,甚至让他不得不借助零的眼睛才能回到路明非的身体。
但是没有关系,只要他的哥哥依旧是他的哥哥,路鸣泽自信可以清楚这一切。
就仿佛是这一片天地的造物主一样,周遭的环境随着路鸣泽突变的心境再一次异变。
一直蔓延到世界尽头的草原一瞬间枯萎,大地开始裂变,天空中的飞鸟被通天彻地的铜柱击落,在地上极速腐朽成巨大的骸骨。
仿佛亘古的植物从地心破土而出,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完成了从树苗到巨树的演变,最后又在一阵低沉的嘶吼之后,用更短的时间枯萎成了半荣半朽的奇异姿态。
它屹立在骸骨与巨浪的中心,仿佛是日心说中的那颗作为宇宙中心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