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单兄弟最好去一趟村子,我家祀神大人极好说话,定会予你关牒。”
妇人极力邀请罗青,还有另外一层试探的意思,罗青倘若拒绝,只能证明其心中有鬼。
对于一会儿淫秽城,一会儿欢喜城的地方,与淫风城的恩恩怨怨,罗青听得认真。
难怪回煞伯会让他来到这里,回煞伯得罪了欢喜城,为了避祸,免于欢喜城报复,自然会选择欢喜城的敌对势力加入。
罗青深深瞥了一眼妇人身后的村子,犹豫少顷,笑了笑道:
“既然夫人相邀,那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身姿苗条的妇人身子侧了侧,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单兄弟,请罢。”
两人并肩而行,罗青开口问道:“夫人,不知咱们淫风城可曾有过其他的西南山林中的势力投靠?”
犬马村地盘不大,一村只有百十户,兴许因地处边疆,祀神实力强些,但说到底,妇人身份只不过是小小的一村祀神卷徒,对于回煞伯投靠效命之事,其实并不知情。
而回煞伯擅神魂之术,实力不弱,途径此地时,想要人不知鬼不觉,不算太难,因此他们同样不知回煞伯往来。
只见妇人摇摇头,“不曾听闻。”
“那倒是可惜了些,毕竟西南群山之中,有约莫数个村落聚集,虽算不上大势力,但也不至于差到甚么地步。”
妇人苦笑道:“山中太远,而且百余年来极少有人踏足,其中山魈鬼怪甚多,若是开辟出来,耗费甚大,不划算。
单兄弟有所不知,只我们这犬马村,便常常有不开眼的山臊侵犯,偷盐窃火,若是有人阻拦,那山臊会令人生疾,而且其气力颇大,一拳下去,能活生生打死一名正当年的壮汉!
更为厉害的山臊,甚至能与犬马祀神大人抗衡。
单单如此,就不是我等能应付,更别提更凶险的山中了。”
罗青点点头,“我碰上过那山臊,确实不惧人。不过若是不去招惹,任其所为,那怪也不会主动伤人。”
“虽不伤人,但爱戏弄于人,令人不厌其烦。”
聊到山臊,说到犬马村,罗青又接着问道:“夫人可否与我讲讲咱们这淫风城所辖地盘?”
妇人并不避讳,“淫风之地方圆数百里,淫风侯大人一共有分封九个镇集,二十一个村,人口十万,不算小,但也不大。”
“不知道与我淫风城敌对的欢喜城,实力如何?”
“虽不愿承认,但欢喜城确实比我淫风城底蕴更深厚些。
近些年来的倾轧争阀,我淫风城势头稍弱了些。”
两人言语之间,走到了村口。
几名扛着锄头的村民驻足而立,朝妇人行了一礼,叫了一声“梅核娘娘。”
梅核妇,便是这妇人的封号。
罗青望了望这几个村民,一身质朴,唯独腰间挂了一个花花绿绿的香囊,香囊是用五色丝线弦扣成索,做成各种不同形状,结成一串,形形色色,玲珑夺目。
格外扎眼。
几名村民好奇打量一番罗青这个陌生人,便老老实实退去。
梅核妇似瞧出罗青视线,一边带路往村中走,一边道:
“不知你那有无端午之节佩香囊的风俗,香囊之中装入朱砂、雄黄、香药等物,以此来清香、驱虫、避瘟、防病。”
罗青点点头,“是有的。”
梅核妇忽然想起,“前朝惊骇卿与疡疮侯之女喜结连理,惊骇之地与我等这病疾之地毗邻,素来相善,也该有此风俗遗存。”
罗青怔了怔,“前朝?祀君后难道还有其他祀神夺得了君位?”
梅核妇点头又摇头,“天下称君者可不止一位,说是前朝,只是因祀君大人远去已两百余年。”
罗青走进村子,能见到家家户户门前插着的鲜菖蒲,以及艾草。
“菖蒲箭:蒲箭斩干妖,艾旗招百福。上古祭主时代,有病鬼出世,实力甚强,天下百姓苦之,主命‘端午’杀病鬼,端午见菖蒲形如箭,信手取之,见艾草如掌,亦纳之作手,以此二物,猎杀病鬼。
二物由是端午庇护,受到万民之用,有‘镇病’之能。
后百姓多插于门框,做‘镇病’,有驱除病妖病鬼之用。”
梅核妇为罗青说起端午之俗:“咱们淫风之地,端午之俗甚多,关于吃食,此日通常要吃下几个杏子与桑甚,民谚有‘端午杏不害病,五月桑不生疮’,正是此理。
关于饮水,常用菖蒲根、贯仲,布包成袋,投入水缸中,浸泡的水烧开饮用后可避时疫。
关于沐浴,这天需用百草为药熬水洗澡,可免皮肤之疾。可防关节之受风邪。
……”
梅核妇说起来方方面面之俗甚多,罗青都听了下去,心头记下。
一处处故事,似乎都涉及到远古的一些事情,如门前挂菖蒲,其中涉及到了甚么上古祭主之时的旧事。
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罗青发现,其实许许多多的物品植株的作用,并非是其本身作用,而是经由一些旧事,受人敬用,这才有了那诸多效用。
人心赋予,而非其天生自得。
不知若是将那东西名声搞臭,不再受到百姓尊崇、祭拜和使用,其是否还会有这样那样的功效?
一边听着梅核妇言语,一边思绪悠悠,罗青走到了村庄的祀神庙宇。
和回煞镇不同,此处祀神庙宇没任富贵、没任讲究,没用上甚么单檐、重檐歇山顶或者其他悬山顶等排场的建筑风格,而是与一般民居相似,只是墙壁乃朱红之色而已。
回煞镇毕竟脱胎于惊骇城,其中居民见识过惊骇卿祀神庙宇的富贵堂皇,眼界更高,修建起庙宇来,可不能弱了排场。
而此地祀神犬马尹,在此地当祀神说起来也只不过数十年,犬马尹年岁撑死也就百年,见识短了些。
当然,也有一村之地,其民力物力确实难以为此的原因。
梅核妇笑吟吟延请道:“单兄弟,请罢。”
罗青抬头看了看门前的匾额,沉吟两息,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