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君第二百三十五章 茑萝
看台上,曹老三长吁短叹,又要陪着吴立人前往一趟山林,那处山林有一头妖王,厉害得紧,每次斗法,都要受到些伤势,虽说有吴立人这个冤大头出钱,疗伤丹药全包,可受伤也不是单单疗伤那么简单的事儿啊。
吴立人连连颔首,瞧着罗青两人,如饿汉子看大姑娘,馋涎欲滴,是动了收徒的念头
瞑眠出身的小子不必多说,一身实力底蕴比他那位是徒弟更是子侄的吴年还要厉害,斗算水准不高,但也绝对不低,只是比不上另外的小子。
不过相比之下,吴立人更为中意罗青,百晬境就有不弱的神识,而且极为敏锐,是那种久经生死历练的敏锐,吴立人先前在‘杜娟药铺’初见罗青时,就见识了罗青强横的神识,以及其怀中的胃袋荷囊。
吴立人觉得罗青身上那股隐约之间流露出来的杀气以及气势,绝不是甚么祀家大族出身能够拥有的,他虽出身吴家,可只是旁系末枝,早年经历极为贫寒,靠着擂台场中厮杀打擂过火,拼命一点不少,所以多多少少与罗青那股拼命三郎的悍勇气势相近。
因此能察觉到罗青的不同之处,高看一眼。
与曹老三的一场场赌局,胜多输少,可不是凭运气。
吴年和方子骞两名小将稍稍收敛起了轻视之心,这般实力,倒是足令他们认真对待,面露凝重了,可若说未战先怯,也不至于。
他们两人厮杀没能破开屏障,那是因各自都留有手段,压箱底的手段没用上,否则对垒之间,容易造成误伤的局面。
吴年撇头望了一眼方子骞,小声道:“方兄,如何?”
方子骞眸中烧起战意,手指摩挲小木刀,“很强,那百晬境一招足够你我二人喝上一壶了,更别提那瞑眠之人了。
抓周境,而且还有手段没用出,最后挡下那雷电的一招,仓促之下都能有此威力,若有充足的时间酝酿,你我能挡下么?”
吴年看出了这位同伴的战意,笑道:“方兄,你比我强,我先帮你试试瞑眠那小子,连我都打不过,如何有资格与你交手?”
方子骞从小木刀上松开手,轻轻颔首,“也好。”
曹老三与吴立人相视一笑,霍然起身,“走罢,下去邀请一番那两人,问问是否愿意擂台对垒。”
除却他们这几人外,此处四周观台寥寥无几的看客皆在欢呼,议论纷纷。
连擂台屏障都经不住两人厮杀,足够引来瞩目了。
声名在喜婚周边辐射区都颇为响亮的合卺台打造的擂台,岂是那等劣质品?
罗青两人说笑着下了擂台,一名执事哭丧着脸走来,他当然不敢与这两位爷要甚么索赔,不是合卺台此地的执事多么宽宏大量,实在是罗青两人的表现太过亮眼,只要不傻,就能明白百晬、抓周境毁坏疫病境才能摧毁的擂台,有多大分量。
执事勉强寄出一抹笑,赞道:“两位公子,好强横的实力。”
罗青瞥了一眼执事,认出了此人一袭镂刻合卺台标识的衣袍,微微蹙眉,“不知阁下有何事?”
执事搓搓手,开门见山道:“既然两位公子着急,那小的便不藏着掖着了。
咱们合卺台向来有打擂之俗,我看两位身手非同寻常,不知可愿助我合卺台守擂?
当然,合卺台会开出足够令两位满意的价钱,不知意下如何?”
手头拮据的温台心思一动,摇头道:“我还要远游,可以帮你们打一场两场,但若守擂,一场一场打下去,那就算了。”
正此时,曹老三与吴立人四人迎面走来,远远就听曹老三爽朗一笑,“两位小兄弟好身手,不知我可否邀请两位前往寒舍一叙?”
罗青随即认出了这俩白发老头,正是方才在观台窥伺过来的人,其中一位乃是杜娟药铺的祭药师,。
身侧执事走上前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吴师,曹大人。”
负责红甲城合卺台三片区域之一的执事,实力并不强横,比于罗青、温台都大有不如,更遑论面对在城中闻名的疫病境。
罗青不知两人目的,瞥了一眼温台,拱拱手,不卑不亢婉拒道:“我等二人还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应邀了,还望前辈见谅。”
执事见罗青拒绝,介绍道:“这两位分别是杜娟药铺的祭药师,吴师,以及红甲城中三位坐镇统领之一的曹大人。
这两人邀请,公子且放一百个心,任大的城中,不知有多少人想得来邀请呢!”
温台自是与意气相投,出手大方的罗青站在一起,“我二人确实有事在身。”
吴立人含笑道:“老吴,我说的如何,这小子会拒绝罢?”
走来时,两人又下了一个怡情小赌,吴立人猜测说罗青纵是知晓两人身份,也会拒绝,曹老三不信。
曹老三望向罗青,笑骂道:“你小子当真不识抬举,我俩要对付你,还需用甚么阴谋诡计,下等手段?
好端端的机缘从你手中熘走,无缘人恍然不觉。
结识我二人,对你小子只有好处,没啥坏处。”
曹老三哼哼两声,不无威胁道:“不来?那就是得罪老夫了!”
吴立人唱起了红脸,面容和善道:“两位小友,茑萝阁距此不远,乃是红甲最上等的酒楼,既然两位不愿前往寒舍,去此处可好?
其实我瞧出两位天赋出众,想结交一番,并无恶意。”
罗青与温台对视一眼,相互点头,回过身道:“既然如此,那小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此甚好。”
几人从合卺台走出,吴年主动攀谈,对罗青道:“兄台,没想到百晬境有如此战力,那一招雷霆,我现在还心有余季。
得空切磋一二?”
罗青谦逊道:“看似声势骇人,其实威力一般,我实力低微,不过百晬,施展那一招耗费太大,恐怕一月内不能再次施用。”
“哦?那当真遗憾。”吴年面露惋惜,心态稍平,百晬境硬撼抓周境,不落下风,绝对比他百晬境强横,一个月施展一次的秘术,才算合理。
以他的眼光,瞧不出来罗青施展之物为雷心诡巧。
吴年转而望向温台,温台双目炯炯,“兄台修为抓周,与我相同,明日你我在此做过一场如何?”
吴年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曹老三聚音成线,不满道:“老吴,这小子藏掖得可真他娘得紧,凭借诡巧的那招,绝不是一月仅施展一次。
若是祠器诡巧,施展出来那不合理的招式,需数月积累还情有可原,可这小子身上可是上等礿器!”
罗青强横的神识察觉到周遭波动,目光稍移,面露沉吟之色。
曹老三见到罗青神情变化,微微讶然,“这小子能感知到我?”
吴立人点点头,“其人应当修习过增长神识的祀术法门。
否则你以为我为何对他青眼有加?”
曹老三咂咂嘴,“增长神识的手段,可是颇为珍贵啊。
如今咱们祀世之西零星流传的神识手段,多是出自祀君时代的惊骇卿,也不知那小子是如何得来的。”
增长神识的祀术法门,虽然珍惜,但还不足以令他二人干出杀人越货的勾当。
红甲地与其他久经厮杀的战乱之地不同,依附于喜婚,多年不曾罹受战争。
喜婚与疫病两地,相互之间略有仇怨,但其实两地并不接壤,中间有包括乱冢在内的缓冲带阻隔,所以也没相互侵至辖地的事情,它们之间的争斗,围绕于诸多依附势力展开。
红甲长于商贸,紧邻喜婚,也不曾遭受战火洗礼。
行走间,吴立人与罗青紧邻,侧头问道:“小友,方才在杜娟铺,你我见过。”
罗青笑着逢迎道:“吴师气势威严,望之俨然,印象深刻,小子记得。”
吴立人笑了一声,“你小子,果然是个滑头。”
顿了顿,他和善道:“我看小友所学,颇为驳杂,能否冒昧一问,小友师承何门?”
罗青沉吟半响,“吴师也看得出,我施展的手段不拘一属,而是各类所属皆有,这些皆是小子游历时所得,而非长辈所赐。
小子出身野修,既不是祀家大族,世代簪缨,也未曾拜入谁人门下。”
吴立人点点头,有数十年交情的曹老三嘿然一笑,知晓这位老兄弟的心思。
吴立人问了罗青二人名姓后,指了指吴年,介绍道:“他是我的嫡传,姓吴,单名一个年字,旁边那小子叫方子骞,乃是曹老三的弟子。
你们年岁相彷,差不了几岁,只两人斗法未免太无趣了些,不妨四人彼此切磋,只有与不同之人相斗,才能有莫大裨益。
不知小友可愿下场,指教一番我这劣徒?
不会令小友吃亏,定会给予丰厚的报酬。”
吴立人一抹腰际悬挂着的胃袋荷囊,拿出一晶莹剔透的小瓶,是红甲出产的上等寇丹。
“海棠蔻丹:蔻丹色为海棠红,品秩可达下品礿器,乃是吴立人亲手所炼,无需涂抹法,蔻丹沾甲即成,自行凋镂,有黑红大日呈现,聚满五指,斗法祀力灌注,五日齐出,手如仙人摘红日,杀伐可抵疫病淫风境。
一次性消耗物,用之则无。”
仔细向吴立人以及曹老三看去,能见两人手上十指皆有极为暗澹的晕红色若隐若现,并不显得有何怪异,顺眼至极。
涂抹的上等蔻丹,有些寻常并不会显露于人前,只有在祀力催逼之下,才会浮现,这已丧失其观赏效用,而是彻底沦为斗法诡巧。
还有一些蔻丹效用能增强自身美观,使得旁人观赏,中意喜爱。
吴立人与曹老三两人所涂抹的寇丹,就在这两种之列。
吴立人介绍了这海棠蔻丹的功效,递给罗青与温台,“此物乃我亲手所炼,按照市场价,能值一两千撒帐钱罢?
此物算作我赠于两位小友的礼物。”
罗青常以极大恶意揣测他人,可知物眼之下,又确实没看出这蔻丹夹杂着甚么有害之物。
既然如此,岂有不拿之理?
温台先接过来,罗青嘴上答应,“我与吴年兄,方兄一见如故,而且我等切磋,对我百利而无一害,还要甚么酬劳?
吴师,客气了。”
一边客套,一边伸手去拿。
两不误。
吴立人不以为意,轻笑一声,并不影响对罗青的赏识。
曹老三则对温台更为照顾,一揽胳膊,搭在温台肩头,“温小子,从瞑眠过来,打了几场,有无碰上甚么趣事?与我说道说道。
想当年,我一路游历,也到过瞑眠,经过许多地方……”
祀君时代养出的游历之风,到如今这世道,都不曾断绝,普通百姓生于斯长于斯,极少见过外面的天地,但祀修则不同,尤其是野修,游历各地,不只是为了增长见闻,也有找寻慧眼识珍珠的明主,将无栖身之所的野修自己重用的目的。
言语间,一行六人到了‘茑萝’。
红甲之地,许多商铺或道路,名字各具本地特色,如鸟萝,其实乃是一种红色植物,再如罗青先前光顾的杜娟药铺,杜娟,同样为红植。
鸟萝阁高莫十数丈,在这红甲城池,高度算一般,不过此阁凋梁画栋,单是从外看,就能看出其富丽堂皇。
几人走进门,小二走来,习惯性地点头哈腰,认出曹老三与吴年,恭恭敬敬道:“吴师,曹大人。”
继而对吴年两人道:“吴公子,方公子。”
临到罗青温台,小二没认出,但也不敢有分毫懈怠,能和这在城中有赫赫威名的大人一道,能是甚么简单角色?
绝不是他一个店铺小厮能得罪的。
片刻后,茑萝掌柜疾步走来,亲自安排顶楼上等阁楼坐席。
茑萝之后毗邻一条河,河面数丈而已,比于罗青曾见过的大河短小甚多,但在红甲城中,仍不失为一道风景。
天下那座君城之内,有一条河名为‘护皇河’,贯穿东西,天下闻名,因此许多城池的修建,都彷造君城,爱修河道,红甲城如此,喜婚城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