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润之挑眉，“你这么怕死？”

“你到我这岁数看看！”程老爷子吼，“随你怎么说，反正我的心事还没有完成，我就不做手术！”

江摇窈忙问，“外公，你有什么心事啊？”

程老爷子眼珠子转了转，看着在场的众人，然后咳咳嗓子，“我有三个心事。”

程润之猝不及防，“你心事还挺多。”

“你这混蛋……”

父子俩差点又要打起来。

然后程韵芝吼，“都他妈别吵了！一个個的声音这么大，非得吵到隔壁病人是不是？”

“叩叩叩。”

话音未落，房门被敲响。

一个护士站在门口，“请病人家属注意控制音量，不要吵到其他的病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sorry~”程韵芝满脸尴尬。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江摇窈差点想笑。

嗓门一个比一个还大，真不愧是一家人啊……

“外公。”始终未说话的薄锦阑这时开口，“我也建议您做手术。”

一提到做手术，程老爷子又开始满脸的苦涩，“锦阑啊，我一大把年纪的人了，真的不想在手术台上挨刀子，尤其是开颅这种手术，一个撑不住我就人没了……”

“但如果撑下来了，您还可以多活二三十年。”薄锦阑开始讲道理，“做手术固然有风险，但这个世界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有时候风险越大，反而胜算的几率也更大，为什么不去拼一下？再说现在医学技术不比以往，开颅手术听着很可怕，对病人而言也就是睡一觉就结束了，全麻过程中没有任何的痛苦。反而如果不做手术，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会随时发生，你会不停的头痛昏厥，而且最多也就几个月的活头。”

程老爷子叹气。

似乎有些被说动了。

“窈窈他们都想让您陪他们更久一些，所以才会劝您做手术。”薄锦阑继续，“您如果担心风险，可以把未了的心事都说出来，我答应你，帮你完成。”

程老爷子看着他，“真的？”

薄锦阑点头。

“好。”程老爷子立刻开始说，“第一个心事就是让润之和桃桃结婚。”

程润之立刻说道，“这个心事你已经达成了。”

林桃也表态，“爸，你放心，我跟润之会好好过日子的。”

程老爷子欣慰的点头，“第二个心事就是韵芝和钟遇结婚。”

程韵芝：“？？？”

程老爷子看着她，“韵芝啊，过完年你已经三十一了，长得漂亮，工作能力，但一直在海城那边没人照顾，我是真的担心你以后老无所依……”

“爸。”程韵芝忍不住说话，“你放心，就算我不结婚，我也可以活的很好，我在海城有自己的房子，还买了好几份保险，也有一定的存款……”

“这些都没用！”程老爷子说，“你现在好，不代表以后就一直这么好，而且随着年纪大了，你工作总会变化，不会永远赚这么多，再说你的工作难道不是用你自己的身体拼出来的，万一突然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爸你能不能别咒我？”

“唉——”程老爷子叹气，“你看看，这第二个心事就完成不了，我如果死在手术台上，我真是死都不瞑目啊。”

程韵芝：“……”

其他人也沉默了。

病房里一阵安静。

紧跟着……

“第三个心事呢？”薄锦阑问。

江摇窈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第二个心事还没有解决呢，怎么就开始提第三个？

程老爷子说话，“第三个心事，就是窈窈。”

程韵芝说，“窈窈和锦阑感情挺好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江摇窈也忙说道，“是啊外公，我跟薄锦阑挺好的，你放心吧。”

程老爷子却摆摆手，“谈恋爱跟结婚能一样？”

江摇窈愣住。

外公这意思……

又是要结婚？

不等她想明白……

“外公，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和窈窈结婚。”薄锦阑表态。

说完就引来小姑娘一记警告的白眼。

就在这儿等着呢吧？

怪不得刚才那么积极的劝说程老爷子做手术……

狗男人！

薄锦阑微笑，“我的意思是，只要窈窈愿意，我随时可以跟她去民政局领证。”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程老爷子果然欣慰的不行，“那么这三个心事，就剩下一个完成不了了。”

再度成为众人视线焦点的程韵芝：“？？？”

怎么又转到她身上了？

“韵芝啊。”程老爷子说，“你姐姐的事情我没有忘，不然这么多年，我也不会断了跟江家的来往。但爸有句话要送给你，人要往前看，而且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姐姐性格你知道，你比她坚强！你一定要相信自己，打开心结，要对婚姻有信心。”

说完，他看着江摇窈，“窈窈，你也一样。”

江摇窈：“……”

病房里再度陷入沉默。

程老爷子看着众人，长叹一口气，仿佛很失望。

江摇窈弱弱的开口，“外公，莪才二十岁，马上还要念研究生，我不想这么快当黄脸婆……”

“这样吧。”于是程润之说，“窈窈毕竟还小，不如让二姐跟钟遇先谈恋爱试试，这样你能答应做手术吗？结婚毕竟也不能太仓促。”

程老爷子立刻点头如捣蒜，“可以。”

薄锦阑则：“…………”

**

走出病房，程韵芝立刻开始讨伐：

“程润之你是不是有毛病？爸脑子有问题你也脑子不好使了？谁给你的权利安排我的感情？你皮痒了欠抽是不是？”

“二姐，你这么害怕做什么？”程润之面色淡定，“难道现在不是爸的身体更重要？如果他一直不答应做手术，医生说了，他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再说只是让你跟钟遇谈恋爱，又没让你立刻结婚，就当是哄哄爸也不行吗？”

“你懂个屁！”程韵芝脱口而出。

钟遇早就说了喜欢她，如果她真的提出跟他谈恋爱试试，只怕这个臭弟弟会更加弥足深陷……

她觉得自己在害人！

“我知道你的顾虑。”程润之说，“但你有没有想过，给自己一个机会试试？其实钟遇真挺不错的，你看，他接到我消息就直接放下工作赶过来了，他心里真的有你。”

程韵芝：“？？？”

转身，果然看到某人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

她烦躁的收回视线，“我警告你，别乱说话！”

“韵芝。”钟遇已经走到跟前，对众人微微颔首示意，“医生怎么说？老爷子情况还好吗？”

程韵芝不想说话。

“医生建议尽快手术，但爸现在不同意。”说话的是程润之。

“为什么？”钟遇蹙眉。

等程润之说出老爷子害怕的理由，他点头，“是这样的，老人家都害怕做手术，开颅手术确实也风险很大。”

“老小孩罢了，得让人哄着。”程润之又把老爷子三个心事说了出来，“钟遇，你答应吗？”

钟遇猝不及防，下意识看向程韵芝。

而后者直接转身，拄着拐杖就往外走，“我出去透透气。”

**

这家医院就在锦绣园的附近，昨晚钟遇就是带着她来这里拍的片。

程韵芝到了楼下。

先去小超市买了一包烟和打火机，然后来到外面，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开始抽烟。

吞云吐雾的连抽两根，手机响了。

已经是中午12点了，按照航班，她现在应该已经下飞机了……

程韵芝接通电话，“喂。”

“不好意思啊程总，今天机场高速有些堵，我可能得晚会才能到机场，你稍等会啊。”

程韵芝长长的叹了口气，“对不起小刘，我现在人还在帝都。”

“啊？”

程韵芝解释，“我爸今早突然晕倒送进医院，情况有些严重，我真的走不开，下午的会议你先帮我取消，秦总和王总那边，我会亲自打电话道歉，公司我也会请假。”

“既然叔叔住院，程总你好好照顾他吧，公司的事情有我呢。”助理小刘问道，“那程总，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什么时候能回去？

程韵芝自己也不知道，“再说吧。”

挂断电话，她一阵头疼烦躁。

拿着手机，低头从通讯记录里找到秦总的电话，组织了一下语言，刚要拨打，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

然后，一双属于男人的长腿映入眼帘。

程韵芝抬头。

钟遇手里端着一个一次性的咖啡杯，微笑着递过来，“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程韵芝伸手接过咖啡杯，打开盖子喝了一口，“说得好像多喝咖啡对身体就很好似的。”

钟遇笑了笑，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我刚才见过老爷子了。”

“是不是中气很足？说话很大声？面色红润气色好？”程韵芝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一点都不像生病是吧？”

她叹气，“爸他身体一直挺好的，每次给他打电话都中气十足，但是我最烦的是他总问我有没有谈男朋友，听多了，我觉得烦，后来就很少给他打电话了，有时连他给我打电话来都不想接，接了也不想多说，没想到……”

“父母年纪大了，总会有一些身体上的问题，生老病死，这个也是永远避免不了的。”钟遇声音温和，“而且老爷子已经七十岁了，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程韵芝眼眶慢慢发红，“爸跟你说了吗？今天早上是因为我，我跟他吵架，他才会受刺激晕倒的。”

钟遇点头，“润之跟我说了。”

“如果知道爸这个情况，我不会跟他吵架的。”程韵芝双手紧紧的握着咖啡杯，声音微微发着颤，“我看到爸晕倒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等到了医院，医生说了他的情况，我更是后悔的要死……”

“韵芝……”

“钟遇。”程韵芝突然转过脸看着他，“要不我们试试吧？”

钟遇：“？？！！”

**

程老爷子情况稳定，程润之带着林桃回家给老爷子准备住院的东西。

薄锦阑公司也有事情，接了通电话先离开了。

病房里，江摇窈陪着老人家吃了午饭。

没多久，江鸿洲和宁菀萼来了，还提着各种礼物。

程老爷子一看到就没给好脸色，“你们来做什么？”

江鸿洲陪着笑脸，“爸，您住院了，我来看您不是应该的嘛？”

“我还没死呢，带这么多的礼物，是想给我送终是不是？”程老爷子将小被子一裹，“窈窈，送客。”

江摇窈真是心疼又好笑，她起身，“外公身体不好，你们没事别来打扰了。”

江鸿洲还想说话，宁菀萼拉拉他的胳膊，遂笑着说道，“好，既然老爷子要休息，那我们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

……

到了外面，江鸿洲问道，“窈窈，医生怎么说的？”

江摇窈心里不耐烦，但还是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江鸿洲叹气，“真没想到啊，爸平时身体那么硬朗，怎么会这样呢……”

手机突然响了。

江摇窈拿起手机，迅速转身，“不送你们了，再见。”

江鸿洲：“……”

宁菀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