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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上枝头,夜色撩人。
藏于积雪和巷弄里的庭院,已经涣然一新,地面,台阶积雪清扫的干干净净,大门裂缝也被木板补上,两只鹦鹉翅膀受了伤,放在简易鸟笼。
砰砰砰——
简单包扎后的贾芸,蹲在主屋房顶上,将破碎的瓦补上,大半天后抱着廊柱滑下来。
桌上放着白日的米饭和菜,都是生火温过的,两人在老旧却整洁的屋子里吃饭,场景看起来颇为协调。
就是贾芸棉甲的血迹太扎眼。
尤氏端着小碗细嚼慢咽,气质举动都很淑静。
贾芸感谢她,但也没有献殷勤,只是偶尔劝她多吃些,需要什么东西白日他有空去买。
“雪夜泡冷水,寒气积身染风寒,熬些姜汤,免身子不爽利,或者躺着。”
“不碍事的,上次都……”
贾芸未多废话,将她抱起。
尤氏惊慌,怕他又如上次又摸又揉的,道:“我……”
“你什么?”贾芸低头看向怀中的尤氏,“我只是送你去躺着。”
尤氏身骨皆软,咬唇依偎在怀。
惊愕的眸光清滟生辉,倒映着灯火与贾芸那张清朗俊逸的脸。
此刻脸上还挂着血渍,竟褪去平日里冷色,更显硬气。
尤氏突然失了神,直至身子开始发热,一息,两息……
直觉自己的念头不妥,她连忙挣扎下来,整理仪容,端声道了句:“先烧热水,处理伤口。”
尤氏收拾饭桌的空儿,贾芸自寻了盐水清洗胳膊伤口,到后背时,尤氏正巧出来,道:“我来吧。”
“六道伤口呢,可别感染。”尤氏拿着毛巾坐在贾芸身后,帮他清理后背的血污:“这几日仔细些。”
贾芸双手拄在膝盖上,呲牙。
“笃笃笃!”
院门外响起敲门声,贾芸披上衣服过去开门,惊讶道:“冯将军?”
倭寇退了,冯唐见不到贾芸,听说他徒手杀倭寇,提壶酒来瞧,捎带些零碎的酱肉吃食。
尤氏搬条藤椅放在火炉边,便自行在旁边泡茶。
贾芸坐在椅子跟冯唐聊审倭寇俘虏的事情,顺便将贾芸这个月的俸禄送给尤氏:“芸兄弟的月俸,二两三钱。”
贾芸道:“冯将军,你误会了。”
“哈哈哈。”冯唐摆摆手:“没什么误会的,打地铺,我明白,芸兄弟,你快让人家接着吧。”
贾芸看眼尤氏道:“接下吧。”
冯唐递过钱袋,道:“浙江各府传来军报,说这几日倭寇跟蚂蚁般,都往岸上窜,不知何故,明日我与戚参将去外面剿倭。”
“某也可以。”贾芸道。
“你留下养伤,不急,今后有你出力的时候,等扬州倭寇彻底剿灭,我便和扬州知府上折子,为你请功。”
“多谢冯将军,待会儿,我们一同去审问俘虏。”
冯唐点头:“一同。”
两人走出巷子,七八个士兵牵着马跟在身后不远处。
冯唐回过身道:“我知你有婚约,秦氏貌美,这尤氏如今与教坊司无关,你与她在外乡做个夫妻,我与戚参将不会乱说的。”
显然冯唐误会,不等贾芸开口。
又道:“尤氏年纪轻轻,连一轮也没有,你又不吃亏,以我看女人,这尤氏虽少言语,却也是个聪明人,听说为你还杀了个倭寇。”
贾芸:“……”
魏豹这个多嘴的,待会儿见了可要好好收拾他,什么都往出说。
看着贾芸,冯唐道:“你年纪轻轻跟着我杀敌,今后定可立战功赫赫,到那时也不见得不如宁国公。”
“只是战场刀剑无眼,咱们干的是刀尖儿上舔血的事,说不定哪次就死在沙场了,你与尤氏生个孩子,到时候也有人给你打幡儿。”
贾芸道:“将军的话实在,莫不是这次倭寇来势凶险。”
冯唐点点头。
“呃,那些俘虏如何了。”
贾芸岔开话题。
“既然问起,说明你有把握,那审倭寇与俘虏的事便交给你了。”冯唐笑着拍板。
“既然如此,芸不辱使命。”
………………
关押倭寇之地。
率领众盐商和盐兵赶来的林如海将扬州盐运使裴宁介绍给贾芸认识,这些盐商都是他在管理。
扬州盐商从父辈手中继承家产,大多都是从苦哈哈的盐户,私盐贩子渐渐起势,混成代理盐商,大多强健好武。
他们听说贾芸要审倭寇,便跟在身后陪笑道:“贾二爷,您千万不可学往日那些大人仁慈,这些倭寇贪婪成性,从不知悔改。”
盐运使裴宁道:“早些年抓到倭寇后都是放掉,结果他们回头又跑来糟蹋咱们的粮食,还抢了盐和布匹运回东瀛去了。”
“对啊,引诱更多的倭寇来作恶,所以必须处死他们。”
那些ri.ben人,汉人慈悲放他们,不就如那些战犯放回国去,多少人满头白发还不忘仇视,伤害中国人。
“放心,审完后,绝不手软。”贾芸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为死去的百姓在哪里挖的公墓?”
“回贾二爷,在城西的山茶花坡后面挖的。”
贾芸点头:“去那下方挖一块深坑出来,留着埋倭寇尸体,腐烂容易滋生瘟病,挖深些,再备几筐石灰。”
混进城的倭寇有四十六个,当场死掉三十七八个,抓了四五个,剩下的尸体收不起来。
这些倭寇混进城的缘由,一会儿必须弄清楚。
贾芸回到关押倭寇的大营,请冯唐他们寻了个通倭语的,正准备押解到隔壁帐中审问。
盐运使裴宁道:“二爷,您不会放走倭寇俘虏吧,他们丧天良,用滚水烫孩子,还将身怀六甲的妇人,剖妇打赌是男是女。
“富户凑不够银子的,就把人锯了送回来,前不久才发生的事。”
贾芸脸色铁青,心里气愤,实在是听不下去,颤声道:“某知道了。”
…………
贾芸铁青着脸,看着几名被绑在柱子上的倭寇,抄起木闩棍先是结结实实暴打一顿,打的出了气才道:
“你们是谁所领,一共还有多少同伙,藏在扬州何处?用何手法混进城里的,与浙江双屿岛的海贼有何关系!”
寻来懂倭语的人正要将贾芸的话翻译一遍。
旁边那个俘虏盯着贾芸,他实在是懵了,平日里不都是投降就放过吗,今儿怎么不放,直接上来打。
“大人,我是汉民,汉人不杀汉人的。”
贾芸一愣,转过头,随即勃然大怒问道:“你是汉人,你现在知道你是汉人了!”
那人被贾芸手里胳膊粗的木闩吓得不禁哆嗦一下,却执拗道:“我们也是没法子,才走这路的。”
“他们几个是真正的倭人,您要是不杀我,我就都招。”
贾芸道:“你说出来,我让你痛痛快快的死,这是唯一条件,你没有第二个选择!”
那俘虏不吭声。
贾芸道:“招不招,不招就用这木棍将你们骨头一截截敲断,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我就把你们的骨头,生生砸成三百六十五截,皮肉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