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锋的野人似乎并没有把华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人群自动分为两股,只有两只棕熊一般的大汉冲向了华。
华对此并不意外,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因为她知道——想要迫使那些人不忽视她,唯一的办法便是,把眼前的这两个人打倒。
她的身体立如松柏,当当面而来的野人高举着匕首对她发出意义不明的高喊,并将匕首向着她送来时,犹如松叶晃动,她明明没有太大幅度的动作,只是轻微到不可察的一個侧身,便让匕首擦身而过。
“这么明显的破绽!”
瞅住机会,华的左手捏住来者手腕向后一带,右圈趁势绕过对方腋下,径直击打在腰腹处。
“啊!”
面前的野人发出一声惨叫,腰腹处没有任何骨骼的防护,拳劲轻松穿过裹身的野猪皮,又穿过皮下脂肪,造成了肾部的瘀伤——不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有没有肾结石,要是有的话,这一击应该足以他痊愈了。
另一个野人见自己的同伴被第一时间被这个不起眼的“小豆芽”放倒,他连忙高喊一声,而后放慢了脚步,提着匕首与华对峙。
可对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华的膝盖忽然微屈,脚尖在雪面上一点,白雪飞溅,瞬间遮蔽了野人的视线。
他下意识地用左手挡住飞来的雪泥,同时将右手中的匕首向着印象中华站立的方向戳去。但紧接着他便觉得手腕下方三指处被华一拳砸中,整条手臂瞬间发麻,连匕首也持握不住了。
华顺势接过下落中的匕首,不假思索地反握住它,用刀柄狠狠地砸在了对方小腹上。
“呕!”
很快,两只“大熊”齐刷刷地捂着腹部……也不能说是齐刷刷,毕竟一个捂着侧腹,一个捂着小腹,身体弓成了虾形,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发出惨痛的嚎叫。
整个过程说起来有些冗长,但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
准备绕华而过的野人们纷纷停下了脚步,相互呼喝之间,就好像平常狩猎一般,呈扇形缓缓将她包围。
在确认华并不会主动发起进攻后,两个大胆的野人冲上前,将受伤的同伴拖了下去。
华并没有阻拦他们,她给自己定义的任务只是拖延时间,拖延时间并不意味着就要战斗,那是最下乘的方式……况且……她一个人向二十几个人发起进攻,这种事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吧?
但她也同样低估了野人的智商。
只见方才领头的那个老人站了出来——现在华认出来了,那可不就是那个村子里的老村长吗?
他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后,野人们的队伍再次一分为二,“村长”领着一半的人围成一个圆圈困住了华,另一半人向着孤儿院摸去。
围住华的野人们也并不攻击她,只是以人形围墙的方式限制了她移动的自由。
“可恶……打又打不过,语言又无法沟通……”
华咬着嘴唇,思索着能突破十个野人封锁的方法。
先说结论吧——没有办法。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即使武技再为高超,也不可能达成在十个成年人的围剿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成就。
“怎么办……难道我也就到此为止了吗?这根本没能拖住多长时间啊……果然……我还是不行吗……”
这时,她忽然注意到了另外一队野人,他们并没有循着雪地上过于明显的足印去追逐匆匆逃离的孩子们,而是一个又一个,手拉着手围着孤儿院小跑着,一边跑,一边发出奇怪的音节。
那些音节与他们的语言一样晦涩难懂,但华依旧听懂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当大家语言不通的时候,最有可能互相理解的音节就是名字,因为同样的名字由于音译的缘故,在不同的语言中发音差别其实不大。
“千劫?你们是来找千劫的?”
华挑眉望向“老村长”,对方很明显听不懂她的后半句话,可他一样听懂了最开头的“千劫”。
他同样一愣,然后手舞足蹈地边说话边用手指比划起来。
这种行为甚至误导了华,于是,当米凯尔火急火燎地踏出空间裂隙之时,便看到华和“老村长”面对面席地而坐,两个人一个讲着叽里咕噜的鸟语,一个大喊着“千劫!千劫!你们是来找千劫的吗?”……而两个人的共同点无非就是——手舞足蹈。
“华,你理智一点!”
米凯尔习惯性地伸出手,而后脸颊抽搐了两下,踮起脚,揉了揉华的脑袋。
“什么情况?”
他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野人们聚集在孤儿院的面阳侧,他们没有贸然冲进空无一人的孤儿院,而是用脏兮兮的匕首斩下一些白桦木,架起陶锅,烧开雪水,又从脏兮兮的兽皮包裹中取出一大块羊肉,用匕首将肉削入陶锅中。
这……不是说有一大群图谋不轨的歹徒靠近吗?
华恋恋不舍地结束了与老村长间的,没有技巧全是感情的交流模式,转而向米凯尔解释道:
“他们,似乎是来找千劫的。”
“然后呢?”
“啊……不知道。”
“……”
米凯尔再次踮起脚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对一脸懵逼的老村长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合着你们两个比划了半天,除了千劫,其它都没听懂是吧!
没事,问题不大,反正他们是来找千劫的,那只要等千劫回来后,就能与他们沟通了吧?
另外……米凯尔有些担忧,又有些兴奋——这些人的模样……他还真期待千劫看见他们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事实是,千劫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既没有欣喜,也没有愤怒,这是米凯尔见过他情绪波动最小的一次。
他就那么呆愣地站在那里,直到那些野人发出奇怪的音节,笑着走到他面前,对着他手舞足蹈,他才不耐烦地怒吼了一声:
“滚!”
“哈哈哈哈!”
米凯尔别的没听懂,起码听懂了那些野人的笑声。
他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了——
在这个世界泡中,这些野人本就是千劫的同胞,他不知什么原因与他们分离,来到了这家孤儿院做护工,而现在这些野人要迁徙,他们重新联系上了千劫,而原本世界泡中的千劫决定要与他们一同离开。
约好的日期本应该是明天,但野人们显然没什么时间观念,以至于提前到场,引发了误会。
至于他们面对华时递刀子的举动,按照事后华的描述,米凯尔倒是觉得那更像是某种奇奇怪怪的礼节……
等等……递刀子?寄刀片?
虽然语言不大通畅,但误会看样子是解除了,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走了回来,阿波尼亚告诉他们这只是一次课间活动而已。
并且,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香喷喷的羊肉吸引住了,华和凯文不得不奔走于孩子之间,野人们也不介意那些可爱的孩子与他们一同分享晚餐。
千劫坐在孤儿院的屋顶上,背靠巨大的烟囱,遥遥眺望着无垠雪原上半落的夕阳。
夕晖灿烂,将皑皑白雪也映照得昏黄。
但无形的寒气也冻住了阳光,即使它再耀眼,也根本不能融化掉雪原上的一颗微笑冰晶。
“千劫……”
米凯尔站在他身侧,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粗暴地打断:
“这个幻境,是你制造的?”
“并不是,我没有那么强大。”
“哼!”
“千劫,之前在那里……我没有出手,对不起……”
“呵呵呵,哈哈哈!你就想和我说这个?”
他的身上燃起了火苗,屋顶上的白雪迅速升华,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云雾之中。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他们也不需要,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米凯尔感受着身边炽烈的温度,那温度传递着某种事实——其实千劫的怒火并非是针对他的,起码大部分不是针对他,或是其他的某个人。
那种怒火是针对于自身的,是终将会燃尽自己的……
那其实是源自于一种不甘,一种明明力有未逮,却什么也改变不了,拯救不了的不甘。
而这种感觉,米凯尔实在是太熟悉了。
耳畔很快传来惊呼,但又逐渐消散,变为沉闷而飘渺的回响,千劫的力量,居然直接将一整个世界泡焚尽。
于是,所有的幻梦都破灭了。
先是用虚数结界保护好凯文和华,米凯尔这才半是自嘲地回答道:
“果然,和你交流还是要换一种方式啊……那么,千劫,如果你输了,就【请】成为我的一枚棋子吧。”
“那要是你输了呢?”
“那就麻烦你帮我把那两个家伙带出去吧?”
“……”
“对了,你知道怎么离开吗?”
“……滚!”
于是,蓝、金、紫色三色交织的光芒很快便将那一撮小火苗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