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回应我吧！爱莉希雅！

纯白色的空间内，少女手中拄着长长的雷刀，茕茕孑立。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自己原本是要做什么来着的……

一连串的问号在脑海中浮现，大脑昏沉又肿胀，不过在半分钟之后，芽衣终于又重新理清了思路。

“圣痕计划……没错，我从往世乐土离开之后，就直接进入了圣痕空间，因为和那些怪物战斗，似乎影响到了圣痕计划编织的梦境，进而导致了虚数侧怪物的反扑……”

记忆停留在直面三个虚数神骸的时间点。

这一场战斗的胜者究竟是谁？记忆没有给出答案。

倘若她是胜者，为何没有继续向前，而是被困在了这片纯白色的空间之中？

倘若她是败者，又为何完好无损，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这里呢？

恐怕只有一种可能。

芽衣闭上眼，静静感受着周围的能量如潮汐一般涌动，最后在她视线中形成了清晰的画面。

画面中，芽衣看到了自己。

与现在不同的，看上去更为稚嫩的自己、身上穿着千羽学园制服的自己。

她看到自己神色清冷地穿梭于人群之中，凡她经过的地方，同学、老师们都会向着一旁分隔，为她空出宽敞的走廊，而她总是紧抿着薄唇，什么也没有说。

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无论是让大家不要这么小题大做，还是别的什么，都只会给人留下虚伪的印象。

不过……

“我原来是这么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吗……”

在主观的记忆里，千羽学园留给芽衣的，就只有在父亲入狱后的不堪回忆。

在那些回忆里，自己总是受欺负的弱者，只有和琪亚娜抱团取暖、相依为命。

但仔细想想，【雷电女王】这个称号其实并不是律者带来的，而是在她遇到琪亚娜之前，就已经被同学冠上了这个外号。

画面中的时间悄然流动，很快便到了她们相遇的那一天。

琪亚娜还是那样笨手笨脚，或许是因为太笨了，也没有像其它人那样与她保持着距离，现在回头看来，两人的友谊便是就此开始的吧。

然而，那一天过去后，便是父亲入狱的日子了。

人生总是大起大落，这无可厚非，在经历过一切后回头看去，除了有些唏嘘之外，本不该有多余的情感。

然而……画面中的一切与现实终究有所偏差。

没有看到米凯尔。

在和琪亚娜第一次相遇的那天下午放学后，她没有遇到米凯尔。

没有米凯尔，至少就当时来看，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了。

不光是缺少了一个人照顾的问题，没遇到米凯尔，也没有遇到布洛妮娅，甚至还被依旧听命于可可利亚的她数次攻击。而父亲入狱的突然，也没来得及给她留下多少钱财，就连那间别墅也被抵押没收了。到最后，她只能精打细算，勉强度日，有些时候还需要反过来接受琪亚娜的接济。

不过，对方似乎也挺看得开来着——

“这不是很好吗？我出钱，芽衣你给我做便当！很划算的交易嘛！”

“可是……我做的便当好难吃的……”

“啊？这……也叫难吃？反正我觉得很好吃就对啦！而且芽衣还在进步啊，我感觉最近芽衣的便当越做越好了！”

“真的吗……你喜欢就好……”

算不得陌生的对话，但在不同的环境里说出来，却也意味着不同的含义。

如果说在现实中的那段时间里，芽衣还有米凯尔得以依靠的话，那在这个【梦】里，就只剩下她和琪亚娜相依为命了。

是的，这应该是【梦】，芽衣已经反应过来了。

那场战斗的输赢并不重要，但其结局就是，自己坠入了和那些人一样的梦境之中。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梦呢？

按照先前遇到的那些人来看，这些【梦】，应该是顺从于做梦者自己的愿望才对。

是她在潜意识里，更希望那段经历中没有米凯尔的身影吗？

还是说，圣痕计划正在用这样的梦来动摇她的心智。

芽衣轻轻按着心口，情绪与胸膛一道起伏着。

有些时候，一个人本身也很难正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就当是这样吧。

【梦】的时间还在继续流动着，很快就到了她成为第三律者的那一天。

同样阴沉的天空，云层中翻涌的雷暴最初是紫色，却又不知为何染上了鲜血。

再一次被琪亚娜打醒，然而【梦】中的芽衣没有自怨自艾，而是很快调整好心态，捡起一根钢筋，凭借着从小到大修习的北辰一刀流，很快和琪亚娜相互配合，在休伯利安号抵达长空市之前，两人已经从不复存在的监狱中救出了雷电龙马，而后逃到了不会有人注意的西伯利亚，就此定居下来。

说起来，当初在第三次崩坏结束后，米凯尔好像也给过她这种选择呢。

在西伯利亚这个不毛之地的日子称得上贫苦，但她们却过得有滋有味，兴致来了，便会开心地在雪地里打雪仗，哪怕只是两个人，最多再算上父亲也不过三个，可每一次都玩的很开心。

平常的时日里，琪亚娜会带着武器外出打猎、砍柴，木屋经常漏风，所以父亲总是裹着琪亚娜扒下的熊皮在壁炉旁边取暖、养伤。而她逐渐放下了其余的一切，将大把的时间投向厨房，双手早已习惯握着厨刀，连正儿八经刀剑的持握都生疏了，但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每天早上起床时就开始思索着该给琪亚娜和父亲做什么好吃的，没有那么多烦恼，也不必承受那么多痛苦，只要享受料理的过程，再享受着吃到这份料理的两个人脸上幸福的笑容就好。

直到某一天，芽衣正埋怨着主动到厨房帮忙，实际上又是添乱又是偷吃的琪亚娜时，两人的注意力忽然被电视内的新闻所捕捉。

天命大主教奥托向全世界宣布了崩坏的存在。

芽衣想起来，琪亚娜以前没少嚷嚷着要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可当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眼前的琪亚娜却只是说：

“那都是以前不懂事瞎嚷嚷的啦！仔细想想，我不过就是个小姑娘，有什么能力掺和拯救世界那种事呢？拯救世界啊……这种事还是交给幽兰戴尔那样强大的女武神才合适吧……有幽兰戴尔在的话，大家一定会得救的……我们只需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

“是啊，但这只不过是个拙劣的梦境罢了。”

看着温馨一片的景象，真正的芽衣将收于腰际的雷刀缓缓拔出。

“感谢你让我想起了，琪亚娜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刀轻轻挥出，空间应声破碎，又回到了最初的纯白色。

只是这一次，芽衣看到了自己。

不，准确来说，是那个名为【雷电女王】的人格。

“果然，你根本不是什么律者人格，而是【圣痕意志】。”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没什么，只是事后回想起来，发现倘若以一个律者的标准来看待，你未免有些过于和颜悦色了。和你一比，即使是识之律者都显得凶神恶煞起来。而我也是在进入往世乐土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律者之外更是一个圣痕觉醒者，参考希儿的情况，便有了这个答案。而现在，本以消失你的重新出现无疑是验证了这个想法，因为这里是圣痕空间，你作为圣痕意志重新觉醒倒也不是不可能。”

“你倒是聪明。”

雷电女王冷冷地看着她，随即质问道：

“所以，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这个梦境。”

“……”

“在我构造的这个梦里，没有米凯尔那个畜生，也不用你去战斗，更不需要让琪亚娜遭受危险……难道这一切不都是你想要的吗！”

芽衣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是吗，看来你还没意识到问题出现在哪里——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只是一年的功夫，我已经变得远比你成熟了……”

“少卖关子，到底为什么……”

“因为……你这个梦境中的琪亚娜，根本就不是琪亚娜。”

“你在说什么胡话？她怎么就不是琪亚娜了？”

“真正的琪亚娜，是绝对无法做到抛下整个世界独自过好自己的生活的，也根本不可能说出‘有幽兰戴尔在的话，大家一定会得救的……我们只需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这种话。你越是痴迷于这样的梦境，就越显得你对琪亚娜根本一无所知。”

“那不然呢？那你又想怎么样？”

雷电女王大喊了起来：

“你难道忘了那时候答应我的事了吗？你说好了要拯救她的——但你到现在为止都做了什么？她依旧要面对无穷无尽的战斗，依旧行走在生死的边缘……这就是你答应过我的拯救她吗？”

面对雷电女王的大吼大叫，芽衣冷静地不像话，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进而回答道：

“所以我说，你对琪亚娜一无所知，你对于爱也一无所知。琪亚娜是不可能放弃拯救世界的梦想的。我阻止不了她，更不应该去阻止她。相反，我应该支持她，帮助她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你疯了？你知道这样下去意味着什么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计划吗？让琪亚娜成为终焉之律者……一旦你们失败，她必死无疑，就算你们成功，她表面上会成为地球之神，却要为此背负神明的责任直到永远、永远……你有没有想过这对她来说有多残忍？”

“那不然呢？你难道希望大家顺从于圣痕计划，也不管整个世界，也不管其他人，就这么苟活下去？”

“最起码这样的话，琪亚娜可以毫无悬念地活下去。”

“所以我才说，你对琪亚娜一无所知。”

芽衣第三次重复起这句话。

“你所想的，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你根本不在乎琪亚娜怎么想，也不在乎琪亚娜怎么样。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的自私想法罢了。”

“够了！”

曾经只会求助于她的那个懦弱女孩如今居然能够面不改色地将她的话一一驳斥，雷电女王显然是无法继续忍受这种折辱，于是，她直接挥刀向着芽衣砍来——

“你这个只会大放厥词的家伙，敢对我挥刀吗！”

芽衣没有回答，她面沉如水，平静地向着雷电女王挥出了手中的长刀。

乓——

两把一模一样的紫色长刀相撞，只在一瞬间，雷电女王便觉得虎口一震，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后退卸力，而芽衣不依不挠地追上前，随手劈斩，让两把刀再次相撞，而后利用交错的刀身一搅，将雷电女王手中的刀搅飞，再下一刻，她的长刀已经抵在了雷电女王的脖颈上。

“看起来，哪怕是以力量而言，也是如今的我更胜一筹。”

“是啊……是这样啊……”

雷电女王苦笑着低下了头。

如果芽衣仅仅是逞口舌之力也就罢了，但既然力量也在她之上，她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输了，你比我更强大，那或许……你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吧。”

愿赌服输，虽然没有赌约，她依旧主动散去了自己的身躯。

芽衣看着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躯体逐渐变淡，却又在无限趋近于透明的一颗忽然拔刀斩向了她。

但芽衣没有动，下一刻，她身后的空间被斩裂开来。

可即使她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转头，也只透过碎裂的空间听到了那个人所留下的，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做的不错，芽衣。”

空间的裂痕很快便修复了，一切又回到了简单的纯白色。

可芽衣心头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于天色阴沉时看到了正在搬家的蚂蚁——虽然她并未看到如此明显的征兆，但也确实从心底冒出一种天地会倾覆的感觉。

而后，她看到自己的右手亮了起来。

最开始只是单纯的发亮，直到此时，芽衣才回想起，自己的这条手臂其实是米凯尔为她安装上的假肢。只是一直以来，这条手臂都与自己太过于契合，甚至好像是与生俱来的那一根一样，也从未出过什么事，所以她也并未怎么在意。

然而，随着手臂越来越亮，最终那亮光闪烁，变为粉色时，某些芽衣曾经不知晓，往后知晓了却从未有意联想到的事情终于浮出了水面。

一股冥冥之中的感应沟通了身处两片不同空间的存在，好像有一根冰凉的丝线透过颅骨与大脑相接，而后将整个脑子向上提了提……

“这种感觉，是爱莉希雅……”

心跳越来越快，意识却伴随着圣痕空间的崩塌逐渐变得恍惚。

耳边好像传来了鳐鱼在星海中跃起又落下的吟唱，又好像是爱莉希雅在呼唤着她。

不，是她在呼唤着爱莉希雅才对。

情不自禁地张开怀抱，抬头望向天空，不知怎么的，芽衣就大声喊了出来——

“回应我吧，爱莉希雅！”

纯白的空间应声破碎，璀璨的光芒中，芽衣看到从天而降的爱莉希雅向她伸出了手。

她当即抓了过去，可掌心传来的却好像是一根火腿肠的触觉。

随着璀璨的光芒褪去，芽衣很快发现，自己手掌所攥着的，是妖精爱莉的一只脚。

她用爱心状的法杖敲了敲芽衣的手，等芽衣将手松开后，她又飘到芽衣脸颊旁，用力掰着她的脑袋向一旁旋转，直到另一个女孩担忧的神色引入芽衣视线。

“喏！琪亚娜，我帮你把芽衣带回来了哦！”

“琪亚娜！”

数不清是谁先有的动作，只是两个少女在这一刻快速拥抱在了一起，直到十来秒后，芽衣才仔细打量周围，终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回到了天命的会议室中。

而从德丽莎学园长到布洛妮娅与希儿、琪亚娜的父亲齐格飞，以及逆熵的特斯拉博士、爱茵斯坦博士、瓦尔特先生，还有奥托、幽兰戴尔、丽塔、琥珀与素裳和凌霜，都在用一种诡异但温暖的笑容打量着紧紧拥抱的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