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虫回地球

“呼……这样的城市，还真是有够壮观的呢……”

少女静静地立于五千米的高空，脚踏着浮动不定的白云，身边是围绕着某种立场缓慢浮动、旋转的紫灰色砖石，她就这么俯瞰着脚下这座完全由绿色水晶构成的城市。

由外到内，城市的建筑高低不一，鳞次栉比，但大致遵循了中心高，四周低的趋势。整座城市在阳光的照耀下好像一片浮光跃金的水面，而晶莹剔透的水晶也确实好像湖水一样，透过它们，可以直接看到更远处浅浅的海湾，与一望无际的大海。

犹地亚，神明的应许之地，这是这座城市曾经的名字。

然而，无论这里有过多么辉煌的历史，留存着怎样恢弘的传说，也都连同着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在那次崩坏中湮灭于虚无。

在大崩坏彻底结束之后，曾经死难的人类确实都回来了，但考虑到这片大地上残留的崩坏能，他们还是被安置到了更加宜居的地方。

而如今，在经历了长达五年的环境修复，以及历史三年的营造之后，一座崭新的城市出现在了这里。

就是少女脚下这座像极了前文明露露耶的城市。

与前文明那座“希望”之城相对应的，如今这座被定为联合政府中央机构所在地的新兴城市，被命名为“理想乡”——阿瓦隆。

“嗯……应该没错。”

少女捏着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一番，又从一旁的空间裂隙中取出妖精爱莉卖给她的《“阿瓦隆”旅游指南》对照了一下，确认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出错，而后便在温暖的阳光下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一点都没记错，终焉的力量果然让自己的记忆力提升了不少，除了那个叫阿尔弗雷德·冯·里希滕斯泰因的市政官名字因为太长太拗口所以没能记住外。

“啊——还是地球的空气让人舒服，这种带着点污染的空气闻起来就是比月球基地的纯天然无污染人造空气香！”

回到了阔别八年的地方，少女也有些激动，不过她好歹还没完全丧失理智。

“嗯，虽然之前就经过了测验，但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确认，如今的地球能够承受住终焉力量的降临了。”

少女，也就是如今的地球之神琪亚娜煞有其是地感受了一番地球空间的稳定程度，而后毫不意外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她并不是刚到此处，而是已经绕着地球逛了许多时间，但地球的空间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好啦！尝试也尝试过了，要不要去找芽衣、布洛妮娅和西琳呢……欸算了算了，我偷偷跑回来的消息要是让她们两个还有大姨妈、爸爸妈妈和姐姐知道了……呃，这么多人，我会被群殴的很惨的吧。而且妖精爱莉在月球基地帮我捏造活动记录的事也会败露……要不先找个地方吃碗拉面？”

想到就做到，蓝光披加于其身，一套日常T恤加外套的搭配很快取代了原本的制服，而后她两手一招，一个棒球帽与一副墨镜分别出现在左右手——八年的时间，她早已今非昔比，虽然要说在战斗中流畅使用空之权能、炎之权能与时间权能外的其余律者权能还会异常生疏，但仅仅是利用理之权能构造一些生活用品，这根本难不倒她。

戴好棒球帽与墨镜，她一个闪身踏入了空间裂隙中，熟悉的晕眩感后，她已经来到了长空市。

“这里……也重建了啊……”

上一次回到这里，迎接她的还是倒灌的海水与冷雨，而如今这里的街道宽敞又干燥，人来人往，车如流水……墙壁上破败的裂痕、道路中间攀升的青苔都已不复存在，整座城市像是从头到脚翻新了一遍，让她几乎认不出来。

“这就是……物是人非的感觉吗？”

琪亚娜不敢多想，在路边随处找了个人不算少的拉面店就钻了进去。

她熟练地对着自动点餐机指指点点，明明离开地球八年，这种点餐模式倒也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进化可能就是支持扫码支付了。

嗯……店内装潢好像也有了些不同，起码曾经店里是不会放一个电视机在那放新闻来着——老板该不会是学校食堂出生吧？

琪亚娜找了个单人隔间的位置，拉面很快就被端了上来，她摘下墨镜，将棒球帽的帽檐歪向一边，而后毫无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

电视中的主持人正一板一眼地念着新闻，琪亚娜对此不感兴趣，但律者的超常听觉却又让她不得不将那电视机中放出的每一个字都印在脑海里。

不过这没关系，新闻并不会影响她唆面的速度，除非——

“嗖——啊？”

“日前前往月球迎接琪亚娜·卡斯兰娜，终结崩坏的大英雄的圣芙蕾雅号宇宙飞船业已返航，现停泊在阿瓦隆东区第三空港。这是伟大的英雄琪亚娜·卡斯兰娜时隔八年，足足一百零二个月后第一次回到她拯救过的星球，而在之前的漫长时间里，由于地球空间无法承受终焉之力的影响，这位英雄不得不独自留在月球，守望者人类。而如今，归来之时已至。

“据工作人员透露，圣芙蕾雅号由于采用了最新的航行技术，在完成一整次航行后，科研人员需对其进行完整的检查，包括舱内人员的身体状况，也需要先进行评估。所以，我们的英雄琪亚娜并不会立刻出现在大家面前。检查还需要持续二至三个小时，也就是说，英雄或将会在下午与我们见面，本台记者将持续为您报道。”

琪亚娜呆呆地昂着脖子看着电视中的画面，直到咬断的面条从嘴角滑落都没有注意。

“完蛋了！”

她的内心满是绝望与灰暗。

她只想着早点溜回地球玩一趟，忘了核对自己的日程表……

还有妖精爱莉……自己明明向她确认过，她却说圣芙蕾雅号明天才会到……

恐怕就在她出发没多久后，圣芙蕾雅号就已经到达了月球，然后通过最新的空间折跃技术，快速返回地球……那岂不是意味着……

等等……好像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这个记者会是米凯尔啊啊啊啊！！！”

死去的记忆袭击了琪亚娜，让她抓狂般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可就在此时，身后传来的，与周遭截然不同的脚步声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这种脚步声的异常其实很好分辨，女武神制服中配套的鞋靴总与正常的鞋靴不同，要考虑在高强度战斗下的防御力和耐久度，就不可能采用普通的面料、皮料与橡胶，而是要由特殊的合金和布料结合制成，自从现文明也掌握了魂钢的生产技术之后，魂钢一体制成的战斗靴就成为了主流，毕竟这种纳米机器人组合成的金属，在需要的部位可以变得与皮革一样坚韧柔软，也可以和钢铁一样冰冷坚硬。

琪亚娜的嘴角抽搐着，一时间有些不敢回头。

她生怕来的人是芽衣、布洛妮娅、妈妈或者姐姐中的任何一个。

但她身后的人并不会因此停下动作。

于是一道清冷又柔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女王大人，终于找到您了。”

“贝拉！”

琪亚娜惊喜地回头，看到的是一个将身躯掩盖在宽大黑色外套下，头戴着与她头上那顶差不多的棒球帽的银发少女。

当然，相比于她的激动，贝纳勒斯像是一颗心落地那般长舒了一口气，而后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小声报告道：

“已找到目标，她正在吃拉面，要采取强制措施吗？”

“啊？”

琪亚娜呆呆地举起双手。

“那个……贝拉，能不能让我先吃完这碗面……”

…………

“琪亚娜！！！你这个家伙，是要吓死我们吗！！！”

圣芙蕾雅号的“客厅”内，德丽莎正提着繁复华丽的主教服的下摆快速绕圈。而罪魁祸首琪亚娜则缩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脑袋低垂，一副要杀要剐随便的模样。

顺从中又带着几分死不悔改的态度，这很难不让德丽莎更加生气起来。

但世上还是好人多，比如德丽莎左手边那位剪着一头利落短发，正摆着手劝她的女人，还有右手边那位揉着她脑袋的红发女子。

“哎呀，德丽莎你别这么生气嘛，琪亚娜只是太想念大家，所以才一个人偷偷跑回来的……”

“是啊是啊学园长，她这不是好好地在这里了吗？你就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塞西莉亚！姬子！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给她说话！你知不知道终焉突然在月球基地消失这意味着什么？整个联合政府都已经做好战争准备了！你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意逃课的学生吗？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关乎到整个地球的安危，怎么还这么任性？真不愧是齐格飞的好女儿！”

德丽莎大口喘着粗气，却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幽兰戴尔突然变得诡异的脸色。

但丽塔已然开口了：

“哦对了德丽莎大人，我还有一件事要向您报告呢——在战备状态解除之后，本应该回到值班室的齐格飞先生也失踪了，但是根据目击者的报告，我们在布林迪市港口的一座咖啡馆发现了身穿休闲装的他。”

“哈？这个家伙……我真的忍不了你们父女两个了！！塞西莉亚，你先跟我一起去把齐格飞抓回来，然后再收拾琪亚娜！”

德丽莎狠狠瞪了沙发上的琪亚娜一眼，而后带着塞西莉亚快速离开了。

但那毫无威慑力的神情，似乎是顺着台阶结束这个话题的意味更多一些。

琪亚娜本人倒是没有感觉到，她只是嘴角抽搐着，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被摸鱼的臭老爸拯救。

一想到这种事情，有些无奈的笑容不免浮现在脸上。

紧接着，脑袋就被温柔地揉了揉。

抬起头，姬子正微笑着看着她。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宿舍喝酒去啦——虽然我也有许多话想和你说来着，但是留在这里只会让你们同龄人尴尬吧？”

说着，也不给琪亚娜拒绝的机会，姬子抬手又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便离开了。

姬子走后，紧跟着动身的就是幽兰戴尔与丽塔。

“琪亚娜，我在外面等你。毕竟……我想你们也有自己的话要说。”

幽兰戴尔温柔地注视着自己这位妹妹，目光又很快扫过沙发上其余几个女孩。

“姐姐顺便替我向西琳问好啊！”

“嗯，我知道的。”

“那我呢？”

丽塔忽然咬着自己的食指，趴在幽兰戴尔肩膀上，满脸戏谑地看着琪亚娜。

而琪亚娜还没说什么，幽兰戴尔已经脸红的跟个泡泡茶壶似的了。

琪亚娜顿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她连忙站起身鞠了一躬——

“感谢嫂子刚才替我解围，嘻嘻！”

“琪亚娜！”

一向严肃的幽兰戴尔发出一声尖叫，但转眼便被丽塔捂着嘴推了出去。

“别待在原地打扰她们几个说话啦，我们还是先赶去救齐格飞先生吧——”

圣芙蕾雅号的舱门闭合，琪亚娜轻舒了口气，而后才面带笑容地看向了身边一路走来的同伴。

“呃……笨蛋琪亚娜，又给大家惹麻烦了。”

身材高挑丰腴得不像布洛妮娅的布洛妮娅放下了手中的平板，将上半身陷入沙发，如果不是早就在月球上见过好几面，琪亚娜绝不会相信这是布洛妮娅——一定是她偷偷使用了理之权能，一定是这样！

琪亚娜在心底这么想着，脸上却更做出一份不屑的神情，撅着嘴别过了头。

希儿眼看两人一上来就擦出了如此火花，忍不住想要中和一下大家的关系，却被一旁已经有了实体，但满眼“打起来打起来”冲动的另一个希儿按住了。

当然，与她同样神情的还有一位，便是在她身旁已经双手握成小拳拳准备加油呐喊的识之律者女士。

可这一切，都被另一个温柔的声音打断了：

“你们两个啊……琪亚娜好不容易回地球，就不要吵起来了嘛。”

芽衣微笑着抬起手，握住了从左脸颊边垂下的小麻花辫。

“你就宠她吧芽衣。”

布洛妮娅努了努嘴。

“明明以前你管她管的可严了，但自从那次战斗之后，你就变成了放纵这个笨蛋的罪魁祸首——怎么，你就那么听他的话？”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我们已经不能再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自己了。不仅仅是身体的层面，还有精神的层面——我们注定是要度过难以估量的时间，与人类文明平行存在下去的，长时间的磨损会让我们的情感变得迟钝，直到有一天濒临崩溃，所以在那一天真正来临之前，不妨好好享受作为人的乐趣。不过……琪亚娜，这一次你闹得确实有些过分了。”

“我……我知道了啦……不过你们刚才说的【他】是指……米凯尔？”

“嗯。”

琪亚娜顿时感动地泪流满面，对米凯尔的最后一丝讨厌也彻底淡去了。

谁让这个男人在自己人生的最后时刻，居然还不忘了叮嘱芽衣，不要对自己管的太紧呢。

他真的，我哭死！

欸，不对！

“对了芽衣，你们知道，我回来之前看到了什么吗？我居然在电视上看到一个长得跟米凯尔一模一样的记者！！！”

琪亚娜激动地分享着自己的重大发现，但无论是布洛妮娅、芽衣还是希儿和识之律者，似乎都没有露出半分意外的神色。

识之律者更是“切”了一声，双手抱着后脑勺，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样炫耀道：

“你看你，这就是在月球待久了，大惊小怪了吧？”

“呃？你们早就知道了？”

“是啊，也不知道那个家伙最后在虚数空间搞了什么鬼，一大批前文明的人都转生到这里来了——不对啊，那个穆大陆都回来了，虽然只是个空壳子，你在月球上没看到吗？”

“啊……咳咳咳，我以为那是你们填海造陆弄出来的……”

“……你也真够看得起我们。准确来说，凯文、梅、爱莉希雅……还有那一大群人都活得好好的。老古董也跟着回炉重造，去好好学习去了。哦，幸好律者核心在老古董体内，要不然她估计得把你们都忘了。至于米凯尔，我就不知道他是怎么活过来的了。之前有一年多的时间，除了我们几个律者之外，大家好像都忘了有米凯尔这号人，不过突然间大家的记忆又都回来了。后来他和爱莉希雅结婚的时候，我们几个偷偷过去，远远地看了一眼，是本人没错。”

“这样啊……”

琪亚娜的眉头舒展开来，倒也不纠结于米凯尔为什么还活着了。

毕竟……在一切被逆转之后，他已经不是罪人，而是英雄了。

他能活着，绝对是一件好事。

相比之下，琪亚娜更在意的是——

“可是……现在我对终焉权能的掌握还不完全，你们的权能几乎已经无法使用了。律者核心在班长那里的话，你——”

“她早就找到新家了——羽渡尘嘛，现在的她早就不是识之律者，而是……神之键了！”

【希儿】在一个正确的时间插入话题，直接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将识之律者打回原形。

“啊啊啊！希儿，你管管她啊！她又拿这件事说事！这都第几次了！！！”

空气中顿时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毕竟……至少就目前来看，还真是个大团圆的完美结局啊。

琪亚娜微笑着伸了个懒腰，接下来，她也要去应付那些媒体了。不知道会不会正好碰到米凯尔……

但就在这时，沉默了许久的芽衣，只用一句话，便让所有人都噤声了——

“我说，我们……要不要找个机会去见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