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真正的终章 “鸡汤来咯！”

桌上的饭菜已经被扫荡一空，唯一剩下的一点，是从外面订制的蛋糕。

客厅中满是千师傅炒菜留下的引人垂涎的香气，酒足饭饱之后，暂时也没人去考虑洗碗收拾的烦恼，反倒一堆堆聚在一起各自聊着感兴趣的事。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参与聊天的。

卧室外的阳台上，芽衣找到了正独自眺望着什么的梅比乌斯。

她压抑着脚步声走到梅比乌斯身边，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望去，但除了青灰色的天空，几缕白云，什么也没有看到。

“哼，你们几个忽然跑过来，还真是吓人一跳呢。”

“这么说来，这几年我们也一直处在你们的监视中吧。”

“是啊，要是你们真的能发出声音的话，大家一定会吓得睡不着吧？”

“我们也一起走吧。”

“这倒没必要，琪亚娜就在客厅里。就算她不在又如何？暂时失去了雷之律者的权能，但除此之外，我也不是全无长进——呃！”

“再见爱莉！”

梅比乌斯的嘴角扯了扯，抢先开口道。

“我怎么会知道？或许你应该问问爱莉希雅。当然，她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爱莉坐到了电脑面前，正对着屏幕，轻轻叹了口气。

凯文一把将亚当抱起，而夏娃穷追不舍下跳起来一拳正中亚当的屁股，于是后者立马又哭闹着要凯文将他放下来，只看得芽衣好笑。

“有些吓人的好不好。虽然我们自己知道这次聚会不过是因为夏娃的生日，但保不齐有些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将这视为一种危险信号呢？”

因为和过去的某些时候并不一样，大家都知道，分别并不意味着一去不回，在这个至少在目前来看还是和平安稳的世界里，在这个大家曾经为之献上一切从而得到的世界里，分别，只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逢。

餐桌很快就收拾好了，毕竟只是看上去麻烦，实际上最难收拾的碗筷已经被解决了，多余的椅子也排到了一边。

班长和米凯尔正在厨房间里肩并肩洗着碗，而只管做饭的千劫正坐在还没收拾的餐桌边上和识之律者扳手腕——也不知道该说“果然是千劫和识之律者”，还是该说“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啊？什么意思？”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你也不知道吗？”

“好啊，快去吧。”

一想到这里，芽衣也不免觉得有些头大。

偶尔也需要和熟悉的人道个别，但那嘈杂声终究自身后慢慢远去了。

芽衣明明说着警告的话，语气中却带着几分骄傲，但冷不防梅比乌斯抬起手，重重的拍在她脑门上。

独自站在厕所门口发呆的科斯魔轻声应了两下。

“妈妈！我去画画了！”

梅比乌斯的神情平静又严肃，当然，在那翠绿色的蛇瞳深处，是埋藏得极为深沉的担忧。

将一切一五一十的，没有隐瞒，也不美化地记录下来。

不多时，芽衣和梅比乌斯手牵着手走出了卧室，但这样的组合也并没引来什么奇怪的目光。

夏娃正穿着漂亮的裙子，和穿着背带裤的亚当在客厅中来回追逐着，而芽衣本来还担心和英桀交际不多的琪亚娜和布洛妮娅会被冷落，没想到爱莉希雅正拉着阿波尼亚和她们两个，看那样子像是在给她们看手相。

“呼……”

她的指尖停止了滑动，看着那一片空白的文档，又好像那明明一无所有的空白中有无数的文字浮现。

“在我面前还要嘴硬吗？”

“可爱的爱莉希雅在这里只是想悄悄提醒大家一句——这一次，就真的是最后了。”

米凯尔放下池子里的碗碟，重新冲了冲手，将手上的水揩在衣服上便往外走。

芽衣有些控制不住地喊道。

十多年前的记忆从脑海深处翻出，从最初脾气不好，总是冷脸对人的女人，到总是偷偷摸摸关心她的阿姨，直到灾难来临的那一天，她在芽衣这里的称呼，变成了“梅比乌斯妈妈”。

“为什么啊！”

米凯尔应下后，爱莉又先跑到厨房间来，看着已经将所有盘子洗好擂放在一起的华，她半是无奈半是感激地笑着挥了挥手：

“唉——果然还是不说比较好，一说出口，又是一股老生常谈的味道，这样会显得我不可爱的。那些烦人的道理，还是交给学校和教科书的比较好，再不济，也还是由米凯尔来讲吧。

“这又如何？我看你们短期内也没有要研究这些东西的意思，尤其是梵天，那可是我的杰作，结果你们居然想要把它销毁？我怎么可能忍受这种事情发生呢？”

她的食指在屏幕上缓缓滑动着。

“梅比乌斯……你就不能对我们有点信心吗？”

只有这样，才是在这场长达数百亿个五万年的时间里，人类文明面对一个根本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前赴后继最后终于博取到生机的褒奖。

爱莉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从座椅上站起、转身，只见米凯尔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到了书房门口。

但爱莉希雅却不在乎。

那是他们一路走来所经历的一切，早已超脱了记忆的方式铭记在心中，永远也无法忘却。

“不过……你们应该看的见吧？或许在此时此刻，你们还未想起这个被你们所拯救的故事，不过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大家都会重新想起来的，包括我现在说的话。

夏娃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了客厅内，“噔噔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从人声鼎沸到一片安静，也不过就是几分钟的时间。

趁着没人注意，她吐着舌头小声吐槽道。

“嗯……啊。”

她转头又看向了爱莉希雅，本还有许多话要和她说，但现在想想，又好像没必要了。

也只有这样，才是对数百亿个五万年里，无数对相似的、或不同的，但都是为了几乎不可能的胜利而付出决意献上自己一切的战士们，最好的尊重与纪念。

芽衣尴尬地笑了笑，但她很快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

感受着梅比乌斯冰凉的手在脑袋上来回抚摸，芽衣面色不自然地扭过头，言语中满是心思被看穿的尴尬与紧张。

“你的实验室从世界各地在搜集的样本究竟是什么，你又通过以前的关系从世界蛇的库存里弄到了什么东西，需要我一一说出来吗？”

“好了好了，知道你现在很强了。但是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大意。”

然而梅比乌斯转过头看向她时，脸上却依旧带着从容不迫的微笑：

“所以你是来抓我的？给你个建议——既然已经知道我在搞这种危险的东西，那最好带着刀来。”

相比于眼前真正的爱莉，芽衣果然还是觉得现在已经改名为“妖精爱莉”的第十二律者更亲切一些。

芽衣苦笑着，但在下一瞬间，她的眼神忽然一凛：

“还是说，你在心虚？”

芽衣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默默点头。

无声的笑容中，两人的身影交错而过，米凯尔终于再次坐到了电脑面前，而爱莉贴心地帮他关上了房门。

芽衣凝重地点了点头，只是眼神又很快柔和了下来，她看着客厅中正被两个希儿、伊甸、黛丝多比娅、布兰卡和瑟莉娅围着中间做打扮的夏娃，以及正对着偷偷在厨房间洗碗的班长张牙舞爪地突然发问道：

“话说回来……梅比乌斯，你没打算要个孩子吗？”

但故事终究还是需要一个“起点”。

其余英桀都得到了记忆体的同步记忆，唯有爱莉希雅例外，谁让她的记忆体已经成为了第十二律者呢。

爱莉舞了舞拳头，而米凯尔只是回以一个微笑。

“大家还是一起走吧？要不然他们夫妻两个可得像前几年那样一波一波送，也太麻烦了。阿魔，你说呢？”

正这么想着，芽衣又见爱莉忽然转头，向着她、抑或者是梅比乌斯微微一笑。

“但这违反了联合政府颁布的法令——那种东西实在太过于危险，虽然它可以极大程度地提高人类的战斗力，但滥用的话，也会造成不必要的灾难。在我们已有琪亚娜的情况下，超变技术既没有必要，也实在太过于危险。”

梅比乌斯侧过身，对着客厅中正与凯文勾肩搭背地笑着交流的米凯尔。

“我明白了。”

“谁知道呢……总有些笨蛋……喜欢杞人忧天啊。”

“谢谢你哦，阿华……等等，菲丽丝在哪里？”

…………

芽衣看着梅比乌斯的侧脸，忽然笑了笑：

“怎么，我们不能来看看你们吗？”

但很快，他的声音便被更多的应答声所掩埋了。

“但你们今天还是来了，为什么？”

“帕凡提、舍沙、夜叉、迦楼罗、非天、毗湿奴、大自在天……这几年来，你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方法，将几乎全部的帝王级以上崩坏兽的基因样本收入囊中，甚至包括世界蛇准备销毁的【梵天】的样本。”

“嗯……交给我吧。”

“好了，假如你是为了那些实验样本的事来找我的话，倒也不必担心。我并没有重操旧业的打算，所有的实验，仅限于原来的英桀身上，即使如此，也要征得他们本人的同意。而现在的话，做过超变手术的，也只有我一个人。”

她将芽衣轻柔地拥进怀中，在她耳边低语着指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对不起，但是……我相信这是必要的。不过负责监视的人也主要是我和渡鸦，除非有很重要的事，我们不会打扰伱们的生活。”

好在现在犯下的错误还不大，还来得及纠正。

“差不多了，梅晚上还有实验，那个米凯尔……我们先走了。”

不过，当梅也走到凯文身边时，亚当顿时沉默了，而爱莉希雅也很快将夏娃拉了回来。

被冷落的人也有——科斯魔正站在厕所门口研究着什么，但是以芽衣对他的了解，更大概率是他不知道怎么融入大家的聊天氛围中，所以选择一个人对着厕所墙砖上的马赛克图案发呆。

“哈？”

“喏——”

“记得把这一段也写进去哦！”

“……”

声音在书房的狭小空间中回荡着，爱莉希雅究竟是在和谁说话？这并不重要，但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就……从那里开始吧。

假如千劫也恢复了自己的力量，到时候不会天天来找当代始源与终焉切磋吧……

梅比乌斯的脑袋抽搐似地歪了一下。

“……”

“好了，就这样吧，接下来，就交给米凯尔你了。”

芽衣看了眼梅比乌斯，后者微微颔首，于是芽衣便也向着同伴挥了挥手：

“……”

“她应该和铃一起在书房里打游戏吧，没事，我去叫她们一起走……放心，我会看好她，不会少东西的。”

“那就交给你咯！”

“哦，先别急，等我一下，我送送你们。”

什么都没有忘记，所以，只要勇敢地将一切记录下来就好。

缓缓吐出一口气，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还有更多的声响占据了听觉中的一切。

而相对的，已经再次成为“冷血动物”的梅比乌斯，又何尝没有被芽衣的体温所温暖，就好像过去那样。

见梅比乌斯不出声，芽衣只好无奈地一一列举出来：

“呃……那当然不是。”

但黛丝多比娅又正好提议道：

帕朵和铃走之前关掉了游戏，只留下才打上了一个空荡荡的引号的文档。

愤怒的呐喊、悲伤的嚎叫，湮灭一切的爆炸以及怪物践踏大地的声音……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呢。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感觉自己有许多许多的话想在这个故事真正结局的时候说出来，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又觉得说什么都太过苍白无力。

芽衣眯着眼睛，一板一眼地说道。

“有什么吓人的，来看看你们……不是应该的吗？”

“为什么还要个孩子？你该不会是被雷电龙马催婚了，然后反过来问我吧？”

“为什么还要个孩子，我的孩子，不就是你吗？”

芽衣苦恼地挠了挠头发。

“早知道就买些一次性餐布了嘛！”

“嗯，再见，我的好伊甸。”

不过……世界蛇失窃的物品中，还有一样芽衣没有说出来的，是千劫的心脏。

爱莉挥了挥手，随即拿起水池边的抹布和地上的垃圾桶，开始收拾起尚且还是一片狼藉的餐桌。

但芽衣蜷缩在这个与自己一样高的女人怀中，却依旧觉得暖意不住地从心底涌出。

“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最后在虚数空间内遇到了什么。本来按照他的计划，他是绝对不可能活下来的。但他现在不但活下来了，还变的有些……担心。”

已经战斗了五万年的英雄们，在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平静后，却其实从未松懈。

爱莉将抹布放回到水池边，又重新洗了洗手，而后悄无声息地走到书房内。

而后，她缓缓抬起手，轻触向屏幕：

“你们……听得见吗？”

芽衣能感觉到梅比乌斯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好像害怕爱莉将芽衣从她身边抢走似的，但爱莉很快移开了目光，向着米凯尔说道：

“米凯尔！欢送大家的任务就交给你咯！我来把桌子收拾一下。”

“总之，自从这个家伙找回记忆之后，就总是担心着比【终焉】更大的威胁降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终焉的力量也有其极限，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有可能是敌人，而我们现在连走出太阳系都做不到。当更强大的敌人跨越漫长的宇宙，又或者是打破次元壁而来的时候，我们不能将所有的责任都压在那几个女孩身上。】”

芽衣还以为是她没听清，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梅比乌斯，你不打算和他要个孩子吗？就像夏娃……还有识之律者那样。”

梅比乌斯的怀抱是冰冷的——不用说也知道，她为自己重新选择的超变因子仍然是舍沙。

“我……我也没有骄傲啦！”

“为什么还要个孩子……【还】是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的瞬间，与那冰冷气质截然相反的明媚笑容在梅比乌斯脸上绽放。

“如果你是有自己的野心想要实现的话，完全可以加入联合政府……以你的科研水平，这不是轻而易举吗？况且……你们现在的生活不好吗？我一直关注着你们，大家明明都很满足于眼下的生活才对……”

梅比乌斯不屑地反问道。

“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我们未知的东西。即使是终焉，就一定能够保证地球的安全吗？不论何时何地，哪怕面对再弱小的敌人都要全力以赴……这种道理米凯尔一定告诉过你，但现在呢？芽衣，胜利固然值得庆祝，和平的生活也难免让人陶醉。可是对于注定要守护这个星球许久的你来说，由此产生的骄傲并不是一件好事。”

“心虚？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而她们却被短暂的和平蒙蔽了双眼。

芽衣倒皱着眉看着沉醉于欢声笑语中的米凯尔，有些悲伤，又有些惭愧。

梅比乌斯见到她这副模样，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脸上划过微不可察的笑容，随即双手环抱在胸前解释道：

米凯尔在空荡荡的引号里快速打出了几个字——

“鸡汤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