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油子乡,河北东南部,接壤阳县处。
三坝子,这里人烟稀少,视野广阔,有山有水,在还没有被经济发展的车轮子碾过的风景还算秀丽。
这里现在是三国新一段剧集选址。
三国剧组人员基数庞大,这每天人吃“马嚼”所耗费的资金也是跟水一样往外哗啦哗啦流。
马上又要开拍一段战争戏,还不是野外混战,而是城墙争夺战。
这光秃秃的平原,那不得花钱造,这可把剧组制片人愁坏了。
城肯定是要造的,钱必须要花的。
所谓,钱要花在刀刃上,不需要花的那就免了吧。
制片人们心有灵犀,面子要装,里子也要裱,一天天的喝清汤寡水,牙齿缝里夹着几丝肉,那也是正常的,
对吧。
所以,剧组中出现了个奇怪的现象,“合同工”群演在拍摄完特定地点的戏份后。
又跑到另一头的工地上,脱掉甲衣挽起袖子拎起搬砖,当一个“快乐”的建筑工人,可谓一薪双用。
六伏天,燥热。
光着膀子的俞彦侨推着独轮车载着满满的砖头,热浪一重一重的袭来,止不住的热汗顺着古铜色的皮肤欲流不止。
跟着三国剧组在外奔波三个月,那原本有些消瘦的躯干,如今呈现出刀削斧刻般优美线条的肌肉,脸庞上的五官越发紧实,抿着嘴唇看去有股凛然的气质。
“嚯,侨子,你这拍戏,拍着拍着,怎么还练出块了?
来,歇歇,我们可是来拍戏,不是给人家当工人的,做的差不多就行了。”
“就当锻炼锻炼身体咯。”
“呵,人家可是葛导眼前的红人,给人挣脸面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除非你躲进深山老林不出来。
周平跟俞彦侨的矛盾无非就是利益冲突,或者说是整个群演团伙的冲突。
只是看你争或者不争。
虽然在那些主演、配角的眼里,群演就像是一群吃剩饭的蚊子,根本看不上。
这叫饿的饿,饱的饱。
“你丫的少吃点盐,看你闲的。”
做人要有眼色,特别在这种来自五湖四海汇聚的地方,周平就是一外强中干的角色,还特爱刺挠人,群演里多数人不尿他。
被俞彦侨回怼了一句后,站起身来想要找场子,想了想双方体格子有着差距,便拍了拍屁股身上的灰,随便找了个地方眯着眼晒太阳。
“嘿,我们这谁不知道侨子那张嘴,呲人(喷)怕过谁啊,呵呵。”
高子,就是那不争的人,但谁也不会去当真,哪天冷不丁的在你身后抽棱子,那只能懊恼不小心了。
“这人就欠(烦人),白瞎了一双招子(眼)。”
……
说是修城,其实就是砌面墙,谁还真的有那功夫真修座城,毕竟也不是陈一墙啊。
(凯爷拍部电影,就搞座城,可人家的城还能继续挣钱,这叫什么,专业!)
康导,中间挂着一个副,可像他这样的副的,全剧组有四五十个,
三国演义总导演一个(总指挥),下面挂着十二个副导演(各个剧组掌镜的),下面又放着康导这样几十个的副导演(打杂)。
人最大的目标就是在三国演义拍摄完后,能往上调一调。
那是什么,是资历啊!到时候,公司职位一评审,
嚯!央视三国演义副导演(执行)。
妥妥的金字招牌。
康导陪同着制片人(其中一个)巡视码砖现场,时不时恭敬的蜷缩着上身站在一旁伸手解说。
陪老板,重要的是什么?那肯定是长脸啊,特别是面对身后还站着拿笔拿照相机的人。
此刻,康导的脸色“惶恐不安”,给前面双手扶腰的老总一个感觉,就是在他的威严之下,一切枭小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的眼神好,见老总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强壮的背影处,即道:
“老总为剧组上下操碎了心,这不,为了缓解资金紧张,所以不得不动用群演上手搭建背景城墙,一切都是为了顺利拍摄影片,您瞧,老总头发都白了不少。”
这话不是说给老总听的,毕竟康导的目光是盯着身后的那几个拿笔、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的一行人。
“老总,您别看他是个群众演员,那可是有两部电视剧、两部电影参演过的经历,
他还说特感谢三国剧组,让他有更多的机会和艺术家学习表演,
您看,我给您叫过来,咱面对面的聊聊,让底层的演员聆听下您的教导?”
“恩,也好。”
康导话还没说完,脚步已经挪出去半步,又见老总点头,犹豫的脚步便更加笃定了。
“康导!”
“都歇着呢。”
城墙根,一众群演见康导过来了,赶紧连声招呼,虽然他笑的很和蔼,但透着疏离。
“侨子,跟我一起过去,老总要见你。”
好像早已洞悉一切的俞彦侨,不慌不忙的摸两把脸上的汗,又拿起蓝白条纹短袖套在身上。
“要是老总问你演过的哪些电影电视剧,随便说两部就好了,反正是群演,别漏嘴就行了。”
两人一前一后,径直的朝不远处走去,边走边说脸上还带着笑容,身后的俞彦侨暗自吐槽:
“可惜了这天赋!”
演的好在单位,演不好的在屏幕上,或许这不是玩笑。
“弄不好,侨儿要青云直上了喔。”
高子一群人边捡砖头边偷瞄着不远处那一行身穿白色短衫的人,约莫会,其中一面憨中年人话里透着酸。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过江龙也得变成蛆,还飞呢,别啪叽摔在地上,扣都扣不起来。”
见不得好,是多数人的通病,特别是同阶层的呢。
“周平,你两人都是会说话的人,人家怎么得老康待见,你咋个跟个粑粑似的,谁见着都绕着跑呢!”
高子朝地上吐了口老痰,撇了眼双手插兜、在人康导面前啥也不干的周平。
“俞彦侨那就是个雌,假模假式的,这种人放以前,就是被斗的坏怂。”
人后你偷懒摸鱼,没事,但在人前,那连装都不装,那就是你的问题了,这不是纯粹给自己上眼药嘛!
……
“恩,小伙不错,人很精神嘛,那些老艺术家都是从吃苦走过来的,你还年轻,路还长……”
老总笑的和蔼,话里透着亲切。
俞彦侨笔挺的站在那,又得到康导的眼神示意,遂回转回去。
老话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响不响,俞彦侨不知道,但终归在人前留了个印象嘛。
“哎,侨子,那谁啊?像是个老板。”
“肯定是噻,没见人老康态度多端正。”
“找你过去干什么!”
待俞彦侨回到墙下,伸头朝那行人探视一眼后,找了个遮挡物后一屁股坐下,掏出包两毛二散给高子等人,吐出口白烟,遂道:
“就附近县城一什么公司的,过来视察。”
“那叫你过去干嘛?”
“给我颁发模范建筑工人!”
嗤~
周平冷笑一声,俞彦侨等人懒得搭理这货,又见他道:
“我就说这货是装的吧,人一走,就开始坐下来抽烟碎嘴。”
“成心的让人搓火(生气)吧你,你该干嘛干嘛去,别逼我抽你丫的!”
这话一出,高子等人露着莫名意味,双目在两人跟前扫视一圈。
在野外拍戏本就苦闷,这群蔫坏的人想着看戏,不过也没拱火,毕竟人俞彦侨在整个群演团体里还是有口碑的。
周平嘴碎,但不脑残,最终以他默不作声给这场火无言熄灭。
第二天
“周平,站这!”
康导在导演耳边说了句话,跑进片场,把周平拉到帐篷外。
头顶烈焰,周平羡慕的看着俞彦侨、高子等人立在帐篷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