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三环,十三里桥地铁口。
这是俞彦侨第二次坐九零年代的地铁,一切都透着极致简易风。
上到了地面,拦了辆三蹦子。
“盖伦理北门胡同”
“好嘞,坐好了!”
这种三蹦子就是短途巴士,价格便宜不烧油,就是要多费两碗米饭。
……
“哎,赵导,您好,我叫俞彦……”
“嘿,我可还记得你,来吧,坐着,甭客气。”
自从赵保刚去年拍的《编辑部的故事》拿了飞天奖·二等奖后,也算是在京城影视这个圈里,进了某些人的眼了。
实话说这人也特好用,电视剧《渴望》准备收尾了,赵保刚也被北影厂调过来继续担任《皇城根儿》电视剧的导演。
虽说跟只陀螺似的被人“抽来抽去”,赵保刚却不喊苦不喊累完全乐在其中,毕竟子非鱼之乐也。
他可是知道好友冯晓刚还在各组转着圈攒剧本了,他奋斗这么多年不就是想成为一名导演嘛,
可以这么说,他不想干,大把的人盯着呢,或许,能在后来拍出《死不瞑目》、《黎明》这等片子,绕不过这段艰苦岁月吧。
“你先看着本子,等拍你的戏份时候,有人喊你,我先过去了!”
赵保刚基本都是冲着好友冯晓刚的面,俞彦侨是个知自之明的人,站起身来,连忙道:
“哎,赵导,您慢点,有事您招呼一声!”
赵保刚除了知道这货是个“关系户”之外,又发现这人也是个人精,遂心里也舒服多了,就怕丢过来一没眼力见儿的主,那忒糟心了。
俞彦侨坐在石阶上,背包放在一旁,抽出根烟点着,默默背着剧本。
《皇城根儿》故事背景在京城,主要讲一老中医医术高超,还有秘术“再造金丹”,引得各方觊觎,
老中医又有两个女儿,两个女儿又和几个男人爱的死去活来,反正一堆巴拉巴拉的苦情戏桥段糅合成现代都市爱情片。
俞彦侨在片子里演的是一配角,戏份不算太多,算是一反派,只不过嘎的早。
“哎,兄弟,麻烦问一嘴厕所在哪?”
读着剧本的俞彦侨抬头见男人目光急促,两道胯止不住的在摩擦。
“我不知道!我刚来。”
“嘶…”
男人眉头开始紧锁,嘴里哈着白气,身子微微佝偻,整个人开始原地打圈圈。
俞彦侨见状,见有个女同志走了过来,遂道:
“嘿,同志,厕所在哪?”
那人没鸟他,这货又大声道:“我快拉裤兜子里了,快啊,等会快赶不上赵导的戏了!”
不得已,那女同志嫌弃的指了指一过道,还用手扇了扇鼻子,道:
“从这过去右拐就是了!”
“谢了兄弟!”
“快去,别真喷咯!”
噗嗤……
“哎,不是你上厕所,你丫的在哪喊什么呢?”
那女同志纤细的柳眉挑着,高扬着嘴角,人家的酒窝在脸蛋,她笑起来酒窝在嘴角边,特奇怪,但笑起来真的好看。
“江湖救急呗,没见刚才那兄弟憋的眼珠子都快出来了嘛!”
俞彦侨整个人仰靠在石阶,伸了个懒腰,又朝那女同志贫嘴,道:
“你干嘛的呀,气这么冲!”
这个小院分东西两间屋子,算是演员的临时更衣间,那女同志在更衣室翻找些什么,没搭理那货。
俞彦侨自讨没趣,耸耸肩回到台阶那继续背台词去了。
“兄弟,谢了,给!”
这人言语以及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浓厚江湖味,他年纪约莫二十七八。
梳着二八分,上身咖啡复古皮夹克,搭配条浅色牛仔裤,整个人看着比较新潮。
俞彦侨接过他递过来的烟,轻抬下颌,眼睛瞅着剧本随意道:
“甭客气,我也是为自个安全着想,免得被崩一身彩!”
“呵呵…”
那人笑的有些勉强,俞彦侨挺直腰杆,笑着伸手道:
“别介意,我这人就爱白嚯(瞎扯)几句,俞彦侨,在剧里演一小角!”
“赵国燕彰,我也差不多!”
(《插翅难逃》的男主,搞钱的那位)现在的豪哥还未初露锋芒,草莽气息没那么重。
赵国燕彰,就叫豪哥吧,他见俞彦侨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遂转身提着包进了更衣室。
俞彦侨正背着台词的时候,那女同志又吊着个脸,像是谁欠钱不还似的,颠颠的走到那货跟前,俏声道:
“喂!”
俞彦侨看剧本。
“哎?”
俞彦侨看剧本。
“我说你丫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局气(小气)嘛!”
俞彦侨偏了偏头,许是台阶硌屁股,扭了扭屁股背对着她。
性子傲的跟只孔雀似的许卿,见这男的小家子气,遂转身离去。
可没走两步,又听那男的道:
“被人撂蹶子不好受吧!”
“你谁啊,我跟你说的着嘛我!你在那装哪头大蒜呢!”
也不知许卿在那受那么大的气,被俞彦侨一撩拨,眼眶霎时就红了。
“嘿,姑娘,杀人不过头点地,犯人临时前还给碗杀头饭吃,你搁我面前,在这委屈哪门子劲呢?”
俞彦侨的“Plus交友技能”上线了,又朝许卿招招手,笑的跟只黄鼠狼似的,道:
“这么好的姑娘,谁这么不着调去招惹啊,这不比孙猴子大闹天宫还大的罪过,过来抽根烟,消消气!”
眼睛醺红的许卿像是被抓住脖颈的鸭子般,猝然不委屈了,脸上还带点被发现秘密的惊慌和羞愧。
见那货犹如稳坐钓鱼台似的装(?)样,顿时激起了许卿心里的那股傲劲,她从下到大见的大人物多着去了,没理由胆怯的。
“给!”
现在的许卿有点晕晕乎乎,突兀意思到:我认识这货嘛?见他帮忙点火,下意思的凑着脑袋过去。
“呼~”
俞彦侨边看剧本随意问道,许卿也算正常了下来,道:
“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就是刚在片场,跟一演员争了起来,那人是个轴儿,特么的让我有点下不了台!”
“因为什么呀?”
许卿弹了弹烟灰,薄薄的唇抿着吐出口白烟,眸子里散着光,装着无所谓道:
“那人说我表演的情绪不对,读台词不应该用那种巴拉巴拉神态,刚开始没当回事,也没搭理他……”
许卿伸着纤细修长的手指将烟蒂摁在地面后,激动道:
“嘿,这人起劲了,直接擅自喊咔,冲着我说,今要教我演戏,要不是赵导拦着我,我今个非要教那小子什么是低调做人!”
嚯,这姑娘也是个花木兰似的女中豪杰。
想她许卿出生文艺世家,从小到大那个见了不是夸大拇指,毕了业,参演了几部电影,那个导演没说这姑娘就是吃这碗饭的。
好家伙,今个让她长了见识,当着一堆人的面教她演戏,这是明着把许大小姐的脸踩在地上摩擦啊!
从小跟只火凤凰似的许卿当然忍不下这口气,估计这时在心里憋着坏呢。
弄不好哪天晚上麻袋加木棍,别说人真干过,虽然是学生时代的事。
“喂,你发什么呆呢?没事,我改天帮你教训教训他!”
“嘿,我要你帮,闲的你。”
好嘛,女人是善变的。
“得咧,算我自作多情,某些人喔,刚才还哭着梨花带雨,现在……呵。”
俞彦侨脸皮厚无所谓,末了阴阳怪气一句。
“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