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午阳攀落房檐顶上,屋里的人推杯换盏聊着开心,佳酿入喉沁人心脾,诱人美食开人胃肠。
俞彦侨、葛尤等人本就是心思活泛之人,客来主迎喝的痛快,吃的也是酣畅淋漓。
“哎~侨子,别倒了,下午,哥哥还有事,实在喝不了,你这心意我领了,下回,下回,哥哥好好陪陪你!”
赵保刚、葛尤两人都是点到为止的人,对吃喝的度拿捏的很死,基本时刻保持大脑清醒。
反观,冯晓刚就像是江湖草莽,清醒的时候还算在调子上,特别到了酒桌上,就开始“装腔作势”、拿拿乔。
非要跟俞彦侨这小老弟掰掰手腕,确定一下江湖大哥的地位。
俞彦侨也是来着不惧,不搞什么酒令游戏,直接硬桥硬马、赤着胳膊亮着刀子硬刚。
俗话说,酒品看人品,在这张桌子上,甭看人俞彦侨跟几个老哥聊着火热,但真真的有没有把他放在心里面,人不说谁也不知道。
侨子这人,能说会道、不装、性子够硬,这就是桌子上的几人在心里,给这人定了调子、刻了烙印。
饭店外。
赵保刚搀扶着冯裤子,眼眶醺红的葛尤插着兜嘬着烟,跟一旁同样面颊微红的俞彦侨打趣道:
“今个,老赵和晓刚两人可是推了人朋友的宴会,直接杀到你这来了,你们这关系够瓷(铁)的啊!”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嘿,乱糟糟的脑子稍许清醒一些,俞彦侨掏出烟帮直立不起来的冯晓刚点着道:
“这都是三位哥哥爱着弟弟呢,受之有愧啊!”
“扯淡呢!你丫的够酸的,咦~”
“哈哈…”
俞彦侨跟三个老男人闲聊片刻,把几人送上了车,返回了店里。
进了铺子,走到收银台翻找自己那桌的账簿,过去倒茶水的徐春红撇了眼道:
“侨娃,搞啥子?”
“你把那四号桌的账算完没有,看看多少钱,不要算店里,按我个人的算。”
徐春红抿了口茶水,放下杯子,口里说着搞那些干什么,但手还是翻着账簿,道:
“一共一百五十二,那两瓶莲花白九十二!”
“嗯。”
俞彦侨从身上掏出几张票子递了过去,又道:
“再拿两瓶莲花白,我等会带走。”
老京城现在还没有喝茅台的习惯,现在都喝本地的如华都、京城大曲、通州老窖,后世的红星、牛栏山二锅头在如今还排不上号。
以上所述的老牌子就是跟不上时代的步伐,才被无情的抛弃。
九零年代正是广告效应的时代,贵州茅台在那个不重视广告效应的年代,眼光独特花了个小价钱得了个大便宜,
其茅台的广告每天在央视新闻末轮番投放,从地区品牌一跃至国酒行列,也开启了茅台的王者之路。
……
俞彦侨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特冷门的电影,小众的似乎只有那么几只雀儿把自个关在笼子里叽叽喳喳。
他们说我们现在不得不装孙子,因为以前的我们都是“杂*种”,时代的变革下,容不得从前的那帮自我放逐的混蛋。
东大门篮子巷19号。
俞彦侨和张元、王晓帅两人得有好几个没见了,关系还是从前的关系,并没有因为时间变得不一样。
还算整洁的院子里,三人坐在屋内烤着炉火,说是喊俞彦侨过来聚聚,结果等他过来发现特么的啥也没有。
那两个孙子眨巴着眼睛,还想烤着炉火干喝烧白,没办法,俞彦侨只得跑到外面的菜市场提了些蔬菜卤肉回来。
嗤嗤……
锅里冒着烟,俞提着勺子将辣子炒鸡蛋盛了出来,又拍了个凉拌黄瓜,把切好的卤肉倒进盘子。
“老张,还写呢,特么的吃饭了!”
王晓帅端了张平板凳子搁在火炉旁,又从厨房拿了几双筷子,扭头朝里屋还在写作的张元喊到。
温热的火炉旁,几人围在周边,俞彦侨闷了口酒,呲了口,道:
“喊你们去我那,就特么的犟,一个二个的,槽性!”
王晓帅夹了筷子鸡蛋嚼了嚼,伸着筷子指了指身旁木着脸安静吃饭的张元,道:
“你丫的别跟我呲,老张特么的跟只狗熊似的,一到冬天就不爱动弹。”
“呵呵……”
酒越喝越多,俞彦侨越觉得张元现在像是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他麻木的像是他笔下写下的每个角色。
荒诞、放逐、堕落、混乱……
酒足饭饱后,三人继续窝在火炉旁,似乎这里就是他们的生命源泉。
“呼……”
俞彦侨微黄的食指夹着燃烧的烟卷,深深的呼出一口白烟,双目微微有些失神的看着火炉里被烧的赤红的煤块。
“侨子,明年过来帮我,这是我才写到一半的剧本,你看看!”
张元那张肉乎乎的脸庞似乎很少笑,从而使得他面部的肌肉会僵硬,他木然的跟俞彦侨说,也沉默的抽着烟。
啪啪咔……
火炉里燃烧的煤块或许是因为质量问题,烧的跟木头似的,在安静幽暗的屋内发出几声脆响。
时间在三个男人间的沉默中消逝,看完最后一页,俞彦侨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此时,他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有一块硕大的石头压在他的胸膛,压的他踹不过气来,感觉自个的气管都要被掐断了。
“大概几月份?我那边接了个剧本,不过是一配角,挺快的,大概二月底开拍。”
“时间还早,到时候我扣(呼机)你!”
张元随口撩下一句,指间的烟蒂扔到了火炉里,霎时飞快的燃烧殆尽,没有丝毫的残留。
看着他宽大的身躯,俞彦侨却觉得显得那么单薄,张元拾起他手里的剧本又回到了里屋。
炉火前的王晓帅扭扭屁股,拿着火钳无意识的捅着火炉里的煤块,淡道:
“之前那部片子在国外获奖后,再拿回国内去广电,结果人家不搭理,只是撂下一句影片主题与现实不符,驳回了他公映的需求。”
说着,王晓帅神色突兀的变得有些昏暗,嘴角露出似有似无的讥讽,唏嘘道:
“我劝过他要不算了,老张说:他只是在记录这个时代留下的脚印,并没有其它的想法,
就算没有影片,那还有文字,我在做大家都知晓的一件事,可有人就是不愿意去看见它,甚至把它扫进一个看不见的角落,让它埋在土里!”
闻言,俞彦侨神色平淡,弹了弹指间烟灰,缓道:
“张哥,这么喜欢摇滚?我觉得片子干脆叫《崔建日记》得了!”
“呵呵……”
王晓帅淡淡的笑了笑,火炉的红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似是映照他的内心,年轻、炽热。
“你是知道的,也是能看见这背后的故事,只是你也选择蒙上眼睛,当一个瞎子。”
俞彦侨掏出烟散给对方一个,偏着头点着烟,眼帘稍稍低着,沉声道:
“人们都喜欢花绽放的美丽,而它腐朽之后,谁会在意!人嘛,别把自己搞的那么累,
我从来不会自欺欺人,所以,我只是个旁观者,未来?谁知道呢!”
……
大年三十,夜。
我们长大后总是抱怨,现在的年味不如小时候那般浓烈。
那么,恭喜你,你长大了,也成熟了。
随着电视机里春节联欢晚会的主持人的倒数声响起……
10、9、8……3、2、1、0……
咻咻咻……
漫天的烟花爆竹在黑夜里绽放出五颜六色的绚丽烟花,大街小巷的孩子手里挥舞着仙女棒,犹如一个个精灵似的穿梭在黑夜中。
站在漠旗大盘鸡门口的俞彦侨双手插兜扬着头看着天空,骤然用肩膀撞了撞身旁的许卓英,贱笑着:
“哎,不回去过年,反而留在我这,说,是不是想给跟我一起过年?”
许卓英的眉毛很好看,两道秀眉如纤美弯月眉不画而翠,只是人看着有点冷淡。
“呵呵……我还想爬上你的床呢,德性!”
她目如秋水的眸子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的看着头顶上的烟花,此刻的她不似平常那般英姿飒爽,多了些哀愁。
“别介!”
俞彦侨点着根烟,单手插兜扭头戏谑,道:
“你去找你的如意妹妹吧,我跟你可硬不起来。”
说完,俞彦侨转身溜进了店里,霎时,许卓英俏眉立竖,“噌”的追了上去。
大厅内,徐春红和他丈夫五子、还有菊红以及厨师、服务员,还有跑过来蹭饭的斗哥,
见俞彦侨还有后面的许卓英进屋后,徐春红从兜里掏出一叠红包,朝众人说道:
“从明个起,连放七天,所以,新年红包我就先发了!”
“谢谢老板娘……”
“祝老板娘年年有余……”
“祝老板娘身体健康……”
“祝老板娘永远年轻漂亮……”
团圆饭,这是俞彦侨新搞的项目,当晚也是火爆的很,把这间小店坐的满满登登。
每个人一张五十元的红包,也让每个没有回家过年的工作人员稍稍有那么些安慰。
“侨娃,来年再接再厉啊!”
“要得,老板娘。”
俞彦侨跟徐春红两人相视一笑,又见她很是贴心的也给许卓英发了个红包,说道:
“姑娘,这是你的红包,既然是侨娃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拿着嘛!”
“谢谢您,祝您来年生意兴隆。”
等徐春红发完手里的红包,俞彦侨又从兜里掏出一叠红包,举起道:
“过年好!”
霎时,见又可以领红包的工作人员,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齐声道:
“过年好!”
在这个国度,每个人认为只有一月三十一号才是真正的跨年,所以,俞彦侨在一张张笑脸中跨过了九二年,迎来了九三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