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中午。
漠旗饭店进进出出不少人,今个却让众多食客觉得站在门口迎客的那个跟一瘦猴似的服务员特搞笑。
“走过路过的听我嘴一句,还没吃午饭的可以进来看看,量大便宜还特好吃,漠旗大盘鸡,大明星王岚、葛优、许卿,吃了都说好的亲民平价饭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嘿!这货竟然自开路子,自个跑到路边拉客去了。
俞彦侨提着保温饭盒走到门口很是欣慰的朝斗哥竖起大拇指,有一种吾儿终于长大的成就感。
“侨子!”
准备拦出租车的俞彦侨听到身后动静,扭头看去,饭店耳房门口的王晓帅坐着小板凳,正和一个白净消瘦的青年抽着烟聊着天,见到俞彦侨,便招呼一声。
“你不是在保定乐凯那冲洗片子吗?今个怎么回来了!”
实在几人经济窘迫,无奈又得求到王顶门王科长的头上,一听缘由,挺好,厂子里有台废弃冲洗机,特大方的借给了王晓帅他们使用。
俞彦侨以为这货在保定那边一个人冲洗片子乏了,想回来休息几天,没想到原因还不是这个,却见他指着身边的白净消瘦的青年道:
“我同学,搞广告的,天南地北的跑,他给我来信说要来看看我,我想着回来和他聚聚。”
见他是王晓帅的朋友,俞彦侨也不拘谨,笑呵着伸手道:“俞彦侨”。
那个白净消瘦的青年同样大大方方的伸手和他握了握手,便道:“娄烨”。
几人简单的自我介绍几句后,俞彦侨提了提手里的饭盒,走之前给王晓帅撂下句道:
“把你朋友招呼好,想吃什么就跟春红姐说,别特么的弄的跟女人似的扭扭捏捏的,走了啊!”
见俞彦侨乘车离开,王晓帅笑的挺自豪,跟身旁的人,道:
“这,我哥们,关系倍好的那种!”
“呵……”
娄烨笑呵一声没接话,又仰头看了看这座两层楼,打趣道:
“没看出来,你这朋友还是一款爷呢!”
王晓帅斜视一眼,嘬了口烟,神色有些异样,他不想撒谎,但又不能不扯一个善意的谎言,遂道:
“屁的款爷,这饭馆好几个人合伙开的,一年下来也没几个钱,为了我这片子,人已经特么的啃馒头了,你还是去祸害别的冤大头,人身子骨脆,再折腾要散架咯!”
这帮搞文艺片又是体制外的导演,就喜欢去哄骗那些款爷,忽悠他们为了国家艺术电影做出贡献,
以后会留下名声之类的,巴拉巴拉一大堆,就是为了从这些款爷的兜里掏出钱来拍电影。
……
好歹娄烨是远道而来的寻访自己的,王晓帅也就借花献佛,大手一挥,朝他道:
“走着,哥们请你下馆子,这家算是这周遭一片的明星馆子了,味道不比那些老馆子差。”
漠旗里的用餐时间高峰期刚刚过,也省得王晓帅排队等了。
跟徐春红招呼一声后,舔着脸随便找了张空位子,见桌面还没清理,自个卷起袖子把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麻溜到后厨去了。
徐春红手里头忙完了,便提着壶热水去到跟前,她不是个势利眼,对俞彦侨的这位朋友不算热络也不冷淡,反正最后都是那货来兜底。
对这位在漠旗蹭吃蹭住的人,平时两人很少见面,见了也是止于表面的招呼一声。
王晓帅要么到处跑,要么窝在饭店的偏房里,徐春红是整座店铺的执掌者,见天的歇息不了。
“喊人收拾就好,怎么还自个上手干了呢!这要让侨子瞅见了,该说我这个当姐姐的怠慢了你。”
徐春红提着茶壶嫣然一笑站在跟前,光嘴说不行动,话里藏着根软绵绵的针递了过去。
王晓帅和俞彦侨认识这么久了,大抵脸皮厚度见长了,也可能纯粹没听出来人家拿话呲他呢,反而混不在意道:
“春红姐,我看你们的人都在忙手里的活,也就不好意思指挥人干事了,再说了,自给自足丰衣足食嘛!”
看他笑的那个憨批样,徐春红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后,跟两人倒了杯热茶后,临走前撂下句:
“王岚放话了,回头见了面,先剁你一只手!”
人娄烨心思活泛些,刚才也瞧出来人老板不软不硬的刺挠几句自个的朋友,
不过,对于他们这些混在体制外的艺术骚年们来说,日常受白眼、遭吐沫星子早就习以为常了,根本不当回事。
“小帅,你摊事了?”
离开前,徐春红那副“等着瞧好吧”的表情,让娄烨以为自个同学在外面招惹人了,要遭报复,遂赶紧问道。
“呵呵……”
闻言,王晓帅拿起茶杯抿了口热茶,随即笑的有些不自然,便跟娄烨讲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冬春的日子》拍摄完后,等俞彦侨回到京城,让王岚日思夜想的男朋友回来后。
一瞧,嘿!
特么的见他那副人不人鬼不鬼、一副要死的模样,当场哭的眼泪汪汪的,心里揪的似个麻团。
当时就撂下狠话,等王晓帅那货回来,非得一刀劈了他,一个好端端的人,跟他拍完一部鬼电影后,人差点废了。
这不单单伤害了王岚的心上人,还特么毁了她想要跟俞彦侨好好滚床单的愿望。
久旱逢甘霖,等了那么久,特么的不下雨了,糙!
“这个……”
娄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人家几个朋友的事,自个一个不熟悉的外人,还是别多嘴。
说着话间隙时候,服务员端上一份冒着热气大盘鸡放在桌子上。
“这……太多了,我们两人能吃的完嘛?”
娄烨算不纯粹的艺术人,这货先是在上影厂(上海制片厂)干了两年美工,参与了《天书奇谈》、《金猴降妖》两部动画,
后又考北电动画系(电影学院)和央美油画系,人央美不要他,北电动画系不招生,反而特么导演系招了他。
就此,阴差阳错的娄烨在北电导演系开启了新的道路。
话说这帮被后世媒体称之为“第六代导演”的家伙们,骨子里特么流淌着满满的“叛逆”。
八九年毕业,娄烨被分配到上海电视台,人不去,跟着而是跟了一部电影做副导演。
此后,他作为独立导演在BJ、上海、广州等地从事广告、纪录短片等的编导制作工作。
生活不算富裕,但胜得温饱。他不似王晓帅、张元这帮纯粹的电影人,见天的跟个要饭的似的,肚子里的油水刮都刮不出的那种。
“没事,吃不完,我打包当晚饭!”
王晓帅闻着这熟悉的香味,肚子里的蛔虫早就被勾了起来,伸出筷子夹块泛着金黄表面油光的鸡块,麻溜的放在嘴里咀嚼。
娄烨作为上海人,吃惯了小家碧玉,后又天南地北的跑,但也仅限于南方。
头回见这么粗犷的菜肴,那色香味无时无刻冲击这他的味蕾,话不多说,本就饥肠辘辘的两人,也不在寒暄,闷着头就搞饭。
“啧啧……”
吃着吃着,感觉缺了什么,娄烨挥手示意服务员拿两瓶啤酒,好菜没有酒,那怎么能行。
“帅锅,人春红姐说这酒刚刚拿出来卖,让你尝尝鲜!”
店铺的客人走的差不多了,人菊红笑呵呵的拿着瓶通体乳白色神似茅台的酒瓶递到桌子上。
店铺里的女服务员们,对这个住在酒楼耳房的导演,蛮有猎奇心理的。
当下时代,她们觉得这些搞些影视都是些艺术家,而艺术对她们这些群体似乎蒙着一层纱似的,两者间有种奇特的距离感。
王晓帅,名字里有帅,长的却不帅,这些女服务员时间长了,见到人王晓帅,就张嘴调侃为帅锅。
“晓帅,你人在这挺有面的啊,华都酒,大几十喔!”
娄烨拧开瓶盖给两人倒了满杯,自个又仰头闷完,啧啧嘴巴顺便抬了老同学一手。
酱香型华都酒算是仿贵州茅台的,八九零年代,在京城的酒桌上是常客,好喝但是有点贵,老京城人戏言“这是京城茅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