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剑场里一片安静,游廊上人人面面相觑。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苏憾手里的悟剑上。
剑身纹丝未动,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从初始的惊愣之后,他们的眼神已慢慢变得有些怪异。
先前的期待有多高,现在的落差就有多大。
连裴温书、刘一刀、陈初瑶几人,都面露难以置信之色,哑然无声。
有人实在忍不住惊呼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悟剑出错了吗?”
“此番考核的两千余人,悟性最差的人,都能让悟剑出鞘一寸,这少年……”
“莫非是……是乌长老动了什么手脚?”有个人低声猜测。
许乐乐内心的惊讶,可以说是此间所有人中最盛的。
师兄前世在剑道上走到什么高度,他很清楚。
而师兄是兵解后神魂还阳重生的,其神魂并没有变化,怎么可能无法让悟剑出鞘分毫?
他想不通。
听到有人在怀疑乌望德动手脚的言论后,他询问地看向欧阳思淮。
欧阳思淮皱眉摇头说道:“不可能。悟剑是神兵,乌长老没有对其动手脚的能力。
鲁从善亦点点头,认同了欧阳思淮的话,神色十分复杂地看着苏憾。
他对苏憾的期待是最高的,方才也是他为了让那少年参与第二考,不惜介入进来,在乌望德的针对下保住了少年。
而此时……乌望德在他内心种下的那一丝疑虑忽而生根发芽,而后长出了一颗失望的果实。
失望于他看错了人。
不仅仅在于看错了那少年的能力,更看错了那少年的品行。
他微微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相反的,乌望德是最喜出望外的,他傲然抬头,向鲁从善得意地瞪了一眼。
而后他转向苏憾,冷笑道:“嘿,你这竖子,果然被老夫言中。方才就说了,一切秘宝在悟剑之下,都将无用,无从遁形。
“你不是要证明吗?悟剑便是最好的证明!
“你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介庸才,一个妄想瞒天过海的骗子,在秘宝的帮助下才能度过老夫的剑意。
“而失去了秘宝保护的你,什么都不是。
“老夫在青螭剑宗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哪名考核弟子在第二考中有如此表现,你也算是开创历史了。”
乌望德一想到方才苏憾淡然的模样,那忤逆于他的样子,他就不禁想要一吐为快。
周全武听到乌望德一通指责,通体舒畅,他哼笑一声,向裴温书悠哉悠哉地说道:“还以为你们如此重视的少年能有多大能耐,原来不过如此嘛。”
裴温书皱眉看了他一眼,没有心情与他纠缠,只是十分不解地看着苏憾。
再次受万众瞩目的苏憾,脸上没有表情。
悟剑入手,却没有任何动静。
他心中在微微讶异之后,神魂捕捉到了一缕悟剑隐藏极深的“情绪波动”。
当即明白发生了何事。
如乌望德在考核开始前所说,悟剑作用,是能够探明一个修行者对剑道的悟性。
出鞘越多,则说明悟性越高,越有可能在日后悟出全新的剑法。
那么,问题是——
如果握剑之人,已经悟出过剑法了呢?
那他还需要悟剑去说明其悟性么?
很久很久之前,悟剑被当时宗主与峰主查探时,有一个细节,有许多人并不知晓。
那便是悟剑握在宗主与峰主的手中,它同样没有出鞘。
不仅如此,他们还能够直接拔剑出鞘。
悟剑的规则,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效果。
什么根据悟性出鞘多少……什么出鞘几分便是几分,外力无法把它拔出来。
这些规则,通通没用。
他们每个人都悟出过极佳的剑法,对悟剑来说,便没有了“预言”的意义。
换句话说,悟剑的意思很简单——你们都已经悟出剑法了,还想要我咋样?
绝大多数人,只在入宗时握过一次悟剑,后面不管其成长到什么程度,都基本不会再与悟剑有什么交集。
因此这个细节,便渐渐地不为人所熟知。
只是,就算此事众所周知,估计也对此时的结果没有太大影响。
没人会相信,一个仅仅三境的修行界菜鸟,便能悟出一套极佳的剑法,能够让悟剑承认其卓越。
毕竟,一个没有修剑天赋的三境少年郎,这件事情的说服力可比前者要强多了。
可此时发生在苏憾身上的情况,就是如此。
苏憾在前世,便已经悟出了足以惊世的星璨剑法,悟剑的规则,对他没用。
他在握住它时,那一丝隐藏极深的波动,被他捕捉到了——
像你这种等级的人来握住我,还想咋样,爱咋地咋地吧。
苏憾内心有些汗颜。
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握住剑柄,不受任何阻碍地将其全部拔出来。
去完成一件青螭剑宗立宗至今,大大小小无数次大开山门招收弟子,却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若此时他将悟剑拔出,估计足以让整个青螭剑宗陷入疯狂!
苏憾倒也没想那么多,他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
考核还没有结束,那他便继续进行下去。
这样想着,他的五指往剑柄伸去。
……
……
“他……他想干什么?”
“这是想要去握住剑柄拔出来吗?”
“这,这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再不甘心,没有悟性之人,悟剑不会因外力而变动的。”
“哎,雷声大雨点小,原来便是此番情况,可惜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这恰恰说明这少年只是虚有其表,没听乌长老说的吗?他只是依靠秘宝才度过第一考的庸才罢了。”
见苏憾欲抬手抓住悟剑的剑柄,游廊上众人议论纷纷。
许乐乐听得怒火中烧,真想一巴掌把这些人全部拍走。
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师兄,心想就算考核不通过也无所谓,反正有他在,元阳仙宗的大门会为师兄打开的。
陈初瑶紧咬下唇,看着场中还不愿放弃的公子。
裴温书和刘一刀各自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苏兄……”
在众人各异的反应里,苏憾已经握住了剑柄。
便是这时,面前传来一声怒喝。
“竖子!你这第二考已是不通过,再做多少的尝试都没用!给老夫退开!”
乌望德一展宽袖,袖风卷着一丝灵气迎面刮来。
苏憾维持握住剑柄的姿势,被其袖风往后推动。
在青砖上滑动一丈后,他后脚发力,稳稳地将身形停了下来。
苏憾抬眼,冷淡地看着一脸怒意的乌望德。
良久之后,他忽然笑了笑。
值得吗?
他早已有了些许倦意。
他摇着头,眼神中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
而后,他握住悟剑剑柄的五指,松开了。
在众人目光里,他面色平静地将悟剑放回了木桌的剑架上。
而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没有一丝常人应有的沮丧之意。
众人面色古怪,此情此景,似乎不是苏憾被青螭剑宗淘汰,而是前者将后者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