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孙自一叹息声，“我方才说过，没有我看不出来的病。除非他不是病。而对于妖术害人我也非常熟悉，可我依然没有找到对应的妖术。”

“那她现在怎么办，她已经几日没有吃东西了。”

“她目前还算安全，她手腕上的佛珠如果我没看错，应该属于半个法宝，为她提供维持生命所需生气，帮她遮掩许多妖气，而且为她承担很多代价。”

“否则，以这种妖气的反噬程度，她可能早已香消玉殒。”

“半个法宝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这串佛珠只是法宝的一部分，虽然他们各自都有很强的法力，但真正要发挥整套法宝的威力，还是要将所有法宝汇聚在一起才行。”

原来如此。

李松溪暗暗心想，这串佛珠是不正和尚所赐。

他肯定不会只给半个法宝，那说明他本身就只有半套，可另外半套在哪里呢？

不知全套放在一起，是不是就能暂时控制住柳曲的病症，甚至能让她恢复原样。

不过转念他立刻摇摇头。

纯属妄想。

得陇望蜀这种贪得无厌的事情，最好不要痴迷。

一旦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就再难回头。

他看着孙自一，不知道这个老头子到底在想什么。

第一次看到他时还以为他是个不错的老人，位高权重，修为惊人，还愿意种种花花草草，很是潇洒。

但自从上次娘娘庙事件，让他不仅对孙自一，甚至对整个斩妖司都十分失望。

当然也包括张易之和风火火。

风火火也便罢了，两人心里结下梁子，怕是一时半会解不开整个疙瘩。

可张易之呢，他为什么也没来看看自己。

亏自己还把他当作很信任的人。

只能说，这个世界，人心冷漠到极限。

“小松溪，你对斩妖司是不是存有想法？”孙自一示意李松溪和他走出门外说话。

两人站在房檐下，看着天上的白云。

懒懒散散地，如浮动的棉花糖。

李松溪犹豫下，淡淡地说：“说没有想法，自是虚伪。我不过是要个解释，如果您今日不来，我便也不去。我和斩妖司的缘分就到此为止。既然您来了，那肯定不是期望我会主动询问。”

他自嘲道：“毕竟我只是个普通的狼卫，在您这个斩妖司司监大人眼中，本就无足轻重。该舍弃就舍弃，总归有您的理由。”

孙自一闻言，并没有半点惭愧，反而是笑道：“年轻人啊，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您尽管问就是。”

“你认为，我们看这个世间，用什么看？”

李松溪楞了楞，苦笑道：“我不知道您是否想说要用心去看，但我还是只能说是用眼睛。事实上，如果我们眼睛看不到的东西，往往就是有很多不真实，至少不是绝对真实。”

孙自一笑笑：“有道理。我看的气息，沉稳而绵长，应该已经是练气境了吧。算是正式踏上修行的大道。那你再想想，如果我们要辨别周围的事情，真的只是用眼睛嘛？”

看李松溪没有说话，孙自一继续补充道：“眼睛只是识感的一部分，事实上我们要了解事实的真相，所有的识感全部要用到，才能得到最真实的感觉。举个例子，我们看到一个桃子，这个桃子好不好吃，我们依据什么来判断呢？”

李松溪知道孙自一的想法。

需要视觉，嗅觉，味觉等多方面的感官。

缺一不可。

但他不明白这种事情，与斩妖司弃他不顾的事情有何关系。

这些大人物，总是喜欢且善于将简单的事说得复杂，然后再复杂里放进很多没有道理的道理。

若是涉世未深的人，基本无法分辨，以为自己吃得很饱，但实际不过是虚幻的大饼。

“我相信你心里已有答案。但老夫想告诉你的是，有这些因素，你只能知道简简单单的事实。可如果有个特别繁杂，甚至复杂的事实放在你面前，仅仅只有基础的感官，就不可能看清楚。”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想着你去一个人在杀妖，为什么斩妖司就是不派人支援，而且事后斩妖司也没人来看望你，”孙自一温和地笑道：“我可以回答你第二个问题，是我没让他们来看你。以为我想看看，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什么样的心境。”

“那我的表现，您可满意？”李松溪微微带着几分嘲讽，他不喜欢这种被人审视的感觉。

他有他的做人准则，这是因为他想这样做，而不是因为这样做更有利。

就像他苟着一直做个咸鱼可能更安全，但有时候他又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打击，这就是他内心的善良。

在邪恶里，他为了能活下去，所以必须表现得很糟糕。

但内心深处的善良，才是他真正能活着的立足之本。

若没有这份善良做底色，在漫长的淤泥里，他可能早已被污染，不再是当初那个有理想的自己。

“我如果说，这样做是为你好，你当然会怀疑吧，”孙自一转过身，看着李松溪一脸复杂的表情，苦笑道：“但事实确实是如此。”

说着，老头子竟然直接坐在房檐下的木栈上，用烟锅敲敲旁边，“来，坐下来，我慢慢讲给你听，能给你说的东西，我会全部告诉你。等我说完后，你再重新做选择。”

李松溪在孙自一身旁坐下。

他要听听老头子说什么。

来到这个世界，他其实一直没有很清晰的认识。

接触到的人都太底层，而大家似乎也都遮遮掩掩，让他像一个第一次闯入副本的游戏玩家，基本全靠自己理解和探索。

他至今都没有彻底明白，这个世界的真相。

“按理说，每个成为狼卫的人，就算是斩妖司的同伴，我都会亲自和他们说这些话。但具体到每个人，又略有不同。”

孙自一叹息声，神情略显疲惫，“你之前是在十六卫，本就没有碰到很多危险的任务，所以每次基本上都能游刃有余处理。但即使那样，你想想你身边有多少一年以上的捕快，很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