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二十三章 张昭谋国 孙权入荆(5000字!求票,求追读!)(1 / 1)酱油拌历史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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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宽大的车驾在众多卫士的护卫下,在建业城中行走着。

道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路,其中士人纷纷侧目。

有些街道上的士人,认出了这车驾上坐的人正是孙权。

车驾上帷幄所挡,众人无法看清车驾内孙权的神色。

但他们看着车驾所驶向的方向,有些知晓江东官场内情的士人心中一凝,江东这是又出什么大事了?

否则何至于又去找那人?

自出了骠骑将军府不远之后,孙权的车驾卫队就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府邸之外。

车驾停稳的举动,提示着车上的孙权,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待意识到已经到目的地之后,孙权的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

本以为他已经不用如当年一般,为那人所帮扶,但没想到,如今兜兜转转还是来了此地。

时也命也。

孙权是个务实主义者,虽然心中有着不愿,但如今江东再逢剧变,建业城中良臣寥寥,他所能一起讨论国家大事的唯有这人了。

当年若不是这人,在孙策死之后,孙权根本无法顺利收揽众心,保守江东,更遑论有今日之贵。

在心中的这层想法之下,孙权起身迈出了车驾的帷幄之中,他仰头看向了眼前这座府邸的牌匾。

“车骑将军军师张府”。

看到牌匾上所写的车骑将军四个大字,孙权只觉得刺眼无比。

车骑将军是当初刘备表奏给孙权的官位,而自从决意与曹操联盟后,孙权就舍弃了车骑将军这個官位,接受了曹操所赐的骠骑将军称号。

在接受这个称号后,凡是原本他将军幕府内的臣子,都及时相应的更换了牌匾。

幕府众臣中唯有身份最高的张昭一人,依然还保持着原来的牌匾不动。

这是张昭恼恨孙权不听他劝谏,对其弃刘联曹一举的不满。

孙权在看到这块牌匾后,心中感到愤怒,但想到他如今有求于张昭,心中也暂时按捺住了愤怒。

孙权撇开眼睛,不再去看那块牌匾。

他在左右的搀扶下下了车驾,往张府中大步而去。

这时张府外的侍卫看到孙权竟然突然来访,他吓得赶紧就要入内禀报张昭,但他的这个举动却被孙权所阻。

“勿惊扰张公,孤可自入。”

在阻止了张府侍卫禀报的举动后,孙权也让他的所有卫士都守在张府之外,他只带着贴身亲随谷利一人入内。

年近四十的孙权腿脚不如年轻般那边便捷,但面对着这座张府,他却熟悉无比。

张昭的这座府邸,是按照当年孙策在吴县赐给他的那座,原样建造的。

里面的布局,建筑风格,与在吴县中的张府一模一样。

少时的孙权,就曾奉其兄长孙策之命在张昭府中学习经书典籍。

对呆了数年的府邸,孙权又岂能不熟悉呢?

当孙权迈入张府中之后,看着埋藏在他少时美好回忆中的那种种场景,一种恍如昨日的感觉油然扑来。

时光荏苒,当年少年已经成东南霸主。

而当年被那名少年奉为老师的名宿,也被这位东南霸主弃如敝屣。

沉浸在少时回忆中的孙权,一步步朝着张府内部走去。

一路上不少人认识他的张府中人都着急向他下拜,他却一一不理,他径直朝着他的目的地走去。

不停地穿过重重回廊,身边景物不停闪过。

孙权只感觉自己的腿脚越来越便利,这时他感觉自己就像回到了少年时,怀抱着激动的心情,在他兄长的带领下,去拜会那位他心中极为敬仰的名士。

一样的心情期待,只是当年是求学,如今却是求救。

在走了许久之后,孙权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终于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大堂外。

这时他看了一位老者的背影,正跪坐在一座石座上一动不动。

望着那因为苍老而略显佝偻,但却熟悉无比的背影,孙权的心中闪过几丝感慨。

他脑中想起数月前这位老者与他的激烈抗辩,孙权心中有了一丝愧疚。

孙权令身后的谷利原地等候,他放轻脚步走到张昭对面缓缓坐下。

而后他唤了一声:“张师。”

自从孙权承继江东后,这句张师他已经十数年不曾叫过。

而孙权的这句张师,也唤醒了在闭目养神的张昭。

当张昭听到这声十数年不曾听过的声音响起时,他睁开了他那双苍老的双眼。

在看到是孙权后,张昭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

他本以为是另一位孙郎来唤他了。

“将军。”

说完张昭正要起身对孙权一拜,但孙权却示意其不用起身。

在阻止了张昭起身行礼之后,孙权犹如当年求学时解惑一般,问张昭道,“张师,今江东遭逢大变,局势危急,还望张师教我。”

说完后,反而是孙权朝着张昭微微一拜。

孙权与张昭既是师徒,又是君臣,数十年的交情早已经让两人的感情深厚无比。

孙权无须费心试探张昭,孙权也无须告诉张昭何事。

因为他知道执掌江东内政数十年的张昭,门生故吏遍布江东,他能收到的消息,张昭也一定早收到了。

果不其然,在听到孙权这么问之后,张昭脸上一点讶异都无。

想起他方才才收到的那个消息,张昭脸上也流露了痛惜之色。

他也是淮泗集团之一。

但面对着孙权的求问,张昭却答道:“吾已老迈,将军的国事自有吕子明为将军谋划,何须我这一将入土之辈?”

张昭的语气中隐含怨气。

孙权听出了张昭口中的怨气,他知道张昭是在埋怨他当初不听谏言,执意要背刘夺荆。

若早听他所言,又何有今日之败。

因当初恼怒孙权不听谏言,张昭这数月来就一直对政务消极怠工,以此抗争。

面对着张昭心中的怨气,孙权也觉得自己有愧于张昭。

因此他再次对着张昭一拜道,“张师,当初是孤不听你言,才遭此大败。孤有愧。”

“然今时事危急,张公为何不能暂弃私怨,与孤一起商讨国事拯救时局呢?”

孙权的二拜并没有让倔强的张昭有所动容,他这次直接不再有所言语。

孙权本就因为公安之败而心情愤懑,如今他又见张昭在面对他两拜致歉后,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孙权不禁怒从心起。

他案住腰间的刀说道,“江东士人入宫则拜孤,出宫则拜君,孤之敬君,亦为至矣。

而君数次当面折辱孤,孤恐有一日会失手伤了君。”

孙权语带威胁,再加上他捉刀在手的举动,若是江东的一般臣子早就吓得不知所措。

但张昭看到这一幕后,却脸色如常,他不卑不亢地说道,

“昔太夫人、吴侯不以老臣属将军,而以将军属老臣,是希望老臣思尽臣节,使二主泯没之后,有可称述,以报二主厚恩。

而如今老臣意虑浅短,违逆将军旨意,吾自己已经做好了,死后尸骸长弃沟壑的准备。

没想到今日将军竟登门对坐与老臣论政,老臣荣幸之至。

但臣愚心所以事国,志在忠益,毕命而已。

若将军认为吾会为了荣华偷生,而屈服刀刃之下,那是大错特错了。”

张昭刚强,年近古稀之年的他,荣誉,富贵早就享受够了。

现在半截身子入土的他,又岂会惧怕孙权的死亡威胁呢?

当张昭的话一说出口之后,孙权就知道他的威胁已经没用。

但面对着刚强的张昭,他还是没能下得去那个手。

孙权只能掷刀伏向张昭哭泣道,“昔年母亲与兄长将孤托付给老师,老师今日难道真的要弃我而去吗?”

见张昭软硬不吃,孙权打算以情动之。

孙权音带哭声,张昭见孙权话语中提起了孙策,年老的他眼中一时迷茫起来。

当初张昭屡得北方士大夫书疏,书信中将稳定江东的所有功劳专归美於他。

张昭本想密而不宣则惧有私,欲告知孙策则恐非宜,一时之间进退不安。

后来孙策听闻这件事后,不禁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昔管仲相齐,一则仲父,二则仲父,而桓公为霸者宗。今子布贤,我能用之,其功名独不在我乎!”

时至今日,当年孙策爽朗的笑容,还深深刻在张昭的脑海中。

面对猜疑,那位从来没怀疑过自己,升堂拜母,如比肩之旧。

面对劝谏,那位哪怕不用也会笑着称赞自己,将江东所有大事一应交给自己处理。

自己在江东数次被孙权弃之不用,终归不离不弃,为的不正是偿还当初那位的情谊吗?

以他不输王朗、华歆的名望,回到了中原,又岂会输给他们呢?

因想起孙策,张昭那刚硬的内心不禁柔软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他一步步辅佐长大的江东至尊。

他想起十数年前,那位好友临终前气若游丝的殷殷嘱托,张昭最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仲谋可负,伯符何能忍心相负哉!

张昭这时眼中也带上了些许泪花,他对孙权问道,“对于此事,子明是如何建议的?”

张昭此话一出,孙权高兴地抬头看望张昭。

张昭终于肯松口了。

孙权连忙取出吕蒙写给他的信给张昭看,而张昭在看完后,脸上流露了沉重之色。

在沉思过后,张昭对孙权言道,“这时,子明可言退,然将军不可退。”

听到张昭如此说,孙权眼睛一亮,他急切的问张昭道,“张师此言何解?”

张昭答道,“子明是统兵者,所以他所言退兵乃是从兵争方面来说。”

“于兵争方面来说,公安这时士气旺盛,而己方士气沮丧,正如子明来说,公安已不可得,退兵是最佳方略。”

“然于国事来说,这时将军若退兵,则是大大不利。”

“公安一战,我军连丧三员大将,若单单如此,只是将军嫡系力量有损,退兵回江东才是上策。”

“但在那一战中,不仅公覆三将尽皆身陨,就是他们手下的士卒也几乎全军覆没。”

“近万江东精锐,至少有数百将校阵亡,那些将校大多出自江东各大世家豪强。”

“先前将军为了攻打荆州,征调大量民夫粮草,已经引得江东各大世家豪强不满。

如今公安一战,更是令数百江东子弟身陨,如此损伤,那些江东士族岂会善罢甘休?”

“之前建业城中所流传的种种谣言就是明证,江东士族对将军不满之心已起也。”

听到张昭说到这后,孙权恍然大悟。

孙策当年平定江东,倚靠的是跟随他南下的淮泗将领的力量。

而自从占领江东后,因为孙权迟迟打不下淮泗,所以淮泗集团的力量一直得不到补充,死一个少一个。

在这样的情况下,江东军队中的格局就变成了:

主将大多为淮泗将校或者宗亲,但军中的那些中层将校,则是大多由人数众多的江东士族或者本地豪族子弟担任。

诚然公安一战,黄盖三人的死对江东的淮泗集团来说是一个重创。

但数百军中优秀子弟的生死,对江东本地世家豪族来说,又何尝不是重创呢?

就算是被孙权视为人生奇耻大辱的建安二十年合肥之战,也没造成这种后果。

虽说那场战斗江东大败,但死的人并不多,大多只是孙权的近卫而已。

况且当时淮泗诸位名将大多皆在,是能弹压得住当地士族的不满的。

可时移世易,公安一战,死的人太多了,打击范围太广了。

情况不同,那自然就要采取不同的做法。

张昭接着说道,“当此时,内有江东士族不满,外有淮泗力量大衰,将军这时可以退兵,但决不能马上退。”

“公安城外大军多由江东各子弟兵组成。

若将军令他们即刻回江东,一旦数万大军解散各回本家之中,江东各世家豪族顷刻间将兵力大增。

到了那时,心生不满的江东世家豪族,难免会有动乱。”

“而若是将军暂时将那数万大军留在公安城外,因江东兵力俱在前线,境内世家豪族无兵力可依托,暂时不足为惧。”

“且为了供给前方大军,将军还可借机源源不断抽取各世家豪族之粮草,借一步削弱境内不服之辈的实力。”

“而在这段时间中,老臣在建业为将军严查各江东世家豪族,将那些不服从将军者,一一拔除。”

“如此之后,将军再命大军回归江东休养生息方是上计。”

听完张昭的计策后,孙权不禁有豁然开朗之意。

什么是老成谋国,这就是。

执掌江东大政数十年的张昭,可谓是最了解江东内政的一个人。

他的建议与吕蒙相比更为全面,是站在保全江东整体稳定的角度上考虑的。

显然,张昭的这副言论,也最符合孙权的内心。

孙权之所以痛心黄盖几人死去,之所以痛心近万精锐灰飞烟灭,他怕的就是江东内部会因此不稳。

而张昭的这副谋划,就可以打消他的顾虑。

但是孙权对这计策,觉得还有一点不够完美。

孙权说道,“可是如今子明病重,公安城外军心不稳。

我军中目前并无其他大将,可以如子明一般安抚人心,如之奈何?”

公安城外军心不稳,这是吕蒙想退兵的最大原因。

若是不能安抚军心,那么这一点对公安城外的江东大军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

而如今吕蒙随时会病逝,这让孙权很是头疼不已。

在听完孙权的这点疑虑之后,张昭看了一眼孙权,淡淡言道:“如今在江东中,唯有一人还可弹压诸将,稳定军心。”

听到张昭这么说,孙权瞬间好奇起来,他屈身向前问张昭道,“是何人?”

张昭哪怕心中不情愿,但为了大局他也只能说道,“那就是将军你。”

听张昭这么说,孙权才反应过来,对呀,我怎么把自己给忘了。

他执掌江东已经近二十年,论在江东中的威望,还有谁能比他更高呢?

张昭继续言道,“将军可亲至前线统兵,换下子明。”

“将军一到,诸将之心自然可安,诸将之心一安,大军即安。”

“而将军到公安,既可安定军心,又可将江东大军牢牢握在手中,不假于他人之手。

若江东突有动乱发生,将军亦可率大军亲回江东平乱。”

“吾则留在建业,为将军梳理内部,诛灭不臣。”

在张昭如此说完后,孙权的脸上终于浮现大喜之色。

有张昭出马,如今江东内部暗流涌动的情况,一定能得到妥善的解决。

就犹如当初他初执掌江东时,张昭扶保他的一般。

他心中的一块心病终于有了解决的办法。

见孙权脸上有大喜的神色,张昭严正提醒孙权道,“将军且记,正如子明所言,公安已不可得。”

“将军此番去公安,只需稳定军心,在江东内部稳定后,率军回归休养生息即可。”

虽然张昭不看好孙权的统兵之能,但目前能代替吕蒙稳定军心的也就只有孙权了。

而且孙权此番前去不是为了攻,而是为了守,这应该问题不大吧?

就是张昭的提醒,不知孙权听进去了没。

在最后,张昭主动对着孙权一拜,他对孙权言道,“若此危难江东安然度过,老臣唯有一求。”

此时孙权心情大好,他连忙扶起张昭道,“只要张师能助我安定江东,有何求,孤皆应允。”

在得到孙权许诺后,张昭怀抱希望言道:“臣虽知言不用,每竭愚忠者,诚以吴侯临崩,呼老臣於床下,顾命之言故在耳。”

“吾只愿早日让绍儿继承吴侯之位,完成先主当年遗愿。”

这是张昭能为孙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在听到张昭的要求后,孙权的眼里浮起了些许阴霾。

他本有心拒绝张昭,但想到他如今还需要张昭为他稳定江东,他也只能暂时点头同意。

之后孙权就立马离开了张府,回将军府安排入荆事宜了。

世事无常,当初糜芳使出反间计,本来想的是让江东大军不战自乱,早日撤退。

没想到,在阴差阳错之下,此举却让孙权与张昭二人认为这城中的流言,乃是江东世家开始反扑的征兆,从而促使孙权去往了荆州。

就是不知道最后,糜旸该不该感谢他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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