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嶷一方的大军虽然在结阵对抗中取得胜利,但毕竟只是友军训练,所以张嶷并没有下死手。
在已经取得胜利之后,张嶷当即下令鸣金收兵。
急促的鸣金声响起,张嶷这一方的大军开始放弃“追杀”孟达那一方大军,缓缓后撤。
在己方大军全部撤回来,并重新结好阵后,张嶷方才从大军阵中离开,来到高台上向糜旸参拜。
张嶷的这个表现,令糜旸暗自点头。
哪怕在己方已经取得胜利的情况下,哪怕是面对着友军,他亦不曾放轻戒心。
加上刚才在两营对阵时,张嶷因时制宜及时变阵,击溃孟达一营大军。
从这种种表现可以看出,他性格沉稳又机变有余,这是个很好的将才胚子。
而这时糜旸身后的丁封,他看完两营变阵之后,脸上浮现潮红之色。
好男儿就该如孟达、张嶷一般指挥部众绞杀敌人,呆在安全的大帐中算怎么回事。
自从前一段时间,三营大军已经大致了解军中旗号金鼓之令后,糜旸便让三营大将分别指挥着营中士卒,开始结阵对抗训练。
在糜旸看来,能否结阵顺利,能否在结阵之后还能顺利变阵,才是一直大军是否熟悉旗号金鼓、令行禁止的标准。
诚然刚一开始时,突然的结阵对抗训练让三营大军都有点不习惯。
阵型杂乱,甚至发生了一些踩踏事件。
但在经过多次的结阵对抗训练之下,三营大军越来越熟悉阵型的变化,及至今日,他们已经对结阵对抗训练十分熟悉。
当然若是单单的结阵对抗训练,没有奖惩的话,很容易让三营大军懈怠。
所以糜旸定下相应的奖惩制度。
在三营结阵对抗中,取得第一名的那营士卒,当日即可餐中有肉。
在粮食匮乏的当世,这個诱惑力是相当大的。
而身为最后一名的那营士卒,就要负责为全体大军进入深山密林中打猎,捕获野味。
至于第二名嘛,要负责为全营士卒修善保养器械,并承担起整体大军的衣物清洗工作。
可以说,除了第一名有奖励,第二名与第三名,就都是惩罚。
特别是第三名,打猎的是他们,但到头来还是没肉吃。
糜旸这么安排的目的是,他不想麾下的大军因为多次的结阵对抗训练,产生摆烂心理,不要觉得当个第二名也很好。
在往日的结阵对抗训练之中,一开始出乎糜旸意料的是,竟然是邓艾那一营败多胜少。
在原本的估算之中,糜旸以为邓艾才应该是第一名蝉联者。
因为结阵对抗训练,一方面考验的是麾下士卒对旗号金鼓的熟练程度,一方面考验的是指挥将领的应变能力。
邓艾营中有丁奉这种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将领辅佐,再加上邓艾本人机智多变,按道理来说,他不会取得这种成绩才是。
但后来在连续的观察之后,糜旸发现了猫腻。
邓艾这小子是在故意放水!
邓艾是借着每次最后一名的机会,带麾下大军去山林中打猎之时,顺便锻炼麾下大军在复杂地形中的行军奔袭能力。
因为按照七斩令,没有主将糜旸的允许,任何军士不得擅自离开营垒。
所以邓艾要想加快锻炼麾下士卒的野外作战能力,只能通过这个办法。
在想通这一点后,糜旸虽心知肚明却没有拆穿他,因为这样的做法很邓艾。
不在意多次最后一名,是能屈能伸。
想快速锻炼麾下士卒的野战作战能力,是为将来的奇袭打下基础。
正因为如此,如今在河谷大营中,邓艾的那一营大军并不在。
在张嶷来到糜旸身前参拜后不久,孟达亦来到糜旸身前参拜。
糜旸见状,伸手扶起身前的两位大将,他对着孟达二将赞道:“子度、伯岐练军有方,我军已经初具战力矣。”
面对糜旸的称赞,孟达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在糜旸麾下三将中,他的资历最高,结果在连日来的结阵对抗以来,他都是千年老二。
而经常取得第一名的张嶷,在面对糜旸的赞赏时,脸上亦没浮现骄傲之色。
因为他知道三营大军能在一个多月的时间中,就已经初具战力。
除了有他三人连日来指挥训练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在于,那一千糜旸安插到大军中的公安旧部,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而且近万大军中,纯粹新兵的比例并不高,在这种种原因之下,方才令这近万大军的训练进度大大增加。
糜旸在称赞完张嶷与孟达之后,见天色快暗,想来邓艾应该快率军回营了,于是乎他便领着孟达、张嶷二将进入主帐中,等待着邓艾的归来。
今日亦是吕乂,从上庸城中交接新一批粮草的日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完全天黑之前,邓艾终于领兵从茂密的山林返回大营中。
三国时期,其实人类对土地的利用率还很低,在这个时代,到处都是茂密的山林,幽深的湖泊。
特别是汉兴郡中,这个山多水多的地方。
在汉兴郡中的绵延大山之中,遍布着无数野味。
虽然一些野味在死之前乃是喧嚣山林的猛兽,但面对着人多势众,训练有素的士卒,最后亦只能纷纷饮恨在邓艾士卒的长枪与箭矢下。
看着邓艾那营士卒归来时,身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野味,张嶷那营士卒的脸上都流露欣喜的神色。
那都是肉,今晚他们可以加餐了。
虽然大多只是肉沫,但已经让他们很满足了。
而孟达那营士卒,在见到邓艾那营士卒纷纷扛着野味归来后,他们的脸上没有流露欣喜之色。
当他们看到邓艾士卒身上那沾染的血迹以及污垢时,他们脸上都浮现了懊恼的神色。
今日又是他们清洗衣物!
他们都快给邓县尉麾下的士卒,清洗将近半个月的衣物了,他们的孟县尉,就不能带着他们赢一次吗?
因为糜旸来自后世,所以对卫生看的很重。
在他的严格要求之下,常常负责清洗同袍的孟达士卒,不仅不能随便应付了事,反而还要尽心尽力,将同袍的衣服给清洗的尽量干净。
整个大营单单算战兵的衣服,就有万余件。
要不是大营之中禁止高声喧哗,他们已经开始叫苦连天了。
而刚回到大营中的邓艾,听到糜旸在主帐中等着自己,他将麾下士卒交予丁奉之后,便赶紧往河谷正中的糜旸主帐走去。
在路上邓艾遇到了刚刚在大营之中交接完粮草的吕乂。
一向推崇足兵足食的邓艾,对于一直为大军辛苦筹措粮草的吕乂,心中是很敬佩的。
因此在看到吕乂之后,邓艾主动向吕乂行了一礼。
而吕乂在看到一身血污的邓艾之后,他知道邓艾这是刚刚率领麾下士卒打猎归来,看着面容越发坚毅的邓艾,他的脸上亦浮现了笑容。
自刘备将他派到糜旸麾下时,他以后的功名利禄就已经与糜旸绑定在一起。
如今他见糜旸麾下的士卒越发精炼,且帐下将领越发成熟,他由衷的为他这个小团体感到开心。
吕乂笑着对邓艾回了一礼。
随后两人便一起连携着来到了糜旸的大帐之中。
在来到大帐中之后,吕乂当先向糜旸禀报道:“乂已押运八万斛粮草到达大营中,已全数交给大营中粮官,粮草分粒不差。”
在听完糜旸的禀报之后,糜旸笑着让吕乂坐下。
在这段时间以来,吕乂周旋在一蛇一狐中,为糜旸前前后后共筹集了近二十万斛粮草,实在是功不可没。
近二十万斛粮草,足够糜旸麾下的大军食用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因为有着吕乂,糜旸在短时间内,无须担心粮食的问题,可以安心训练士卒。
不过从这一点亦可以看出,申氏兄弟有多富有,当真是狗大户。
申氏兄弟能不断资助粮草给糜旸大军,本质上就是一种贿赂行为,他们想用这粮草来挡住糜旸插手郡政的手。
而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贿赂的行为,肯定不会将自己的资产给搬空拿出来贿赂。
那些贿赂的金额可能对那些大户来说,仅仅是九牛一毛而已。
在吕乂坐下后,糜旸对着他说道:“待此间事了,吾必上书大王,为季阳表功。”
见糜旸有为他表功的想法,吕乂对着糜旸微微一拜,对糜旸言道:“此乃乂分内之劳,当不得功劳。
况且若无府君先前迷惑申氏兄弟之举,乂亦无法周旋在此二人之间,顺利为大军筹集粮草。”
吕乂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色诚恳,他心中并无半分作假推辞之意。
因为他说的俱是事实。
要不是之前糜旸掩饰的太好,亦不会让申氏兄弟放下戒心,不断地拿出粮草来“资敌”。
糜旸听了吕乂的话后,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
而后他看向邓艾,只见邓艾这时满身血污,想来在打猎之时留下的。
看见这一幕,糜旸告诫他道:“你执掌一营,关系重大,与野兽搏斗之事,交予麾下士卒去做就好,何必自己上阵?”
面对着糜旸的告诫,邓艾认错态度良好,他对着糜旸一拜,而后言道:“府君教训的是,然野兽凶猛,艾不身先士卒,恐士卒不用命。”
见邓艾这么说,糜旸倒是没有再告诫邓艾。
因为他知道邓艾虽喜欢身先士卒,但他这么做的目的在于激励士气,并非完全是头脑发热的行为。
以着邓艾的智慧,在他告诫之后,想来以后就会自有分寸的。
在告诫完邓艾之后,糜旸让邓艾也坐下。
然后他屏退帐内的其余人等,只留下几位掌兵大将与吕乂,对着他们言道:
“今我兵众已可一战,我欲近日对申氏兄弟下手,不知卿等有何建议。”
听到糜旸终于要对申氏兄弟下手了,帐内诸人尽皆精神一振。
要说帐中谁人对申氏兄弟最反感,那无疑是当初在汉兴郡中就被申氏兄弟坑过的孟达了。
在糜旸说完后,孟达当先出来对糜旸进言道:“申氏家族在汉兴郡中盘踞多年,眼线遍布全郡。
将军若要对申氏兄弟下手,务必要隐秘以及迅速。
否则若让申氏兄弟有所察觉加以反扑,彼等势必会在汉兴郡中与我军展开大战,到那时我军乃客军,形势对我军不利。”
听完孟达的话后,糜旸微微点头。
孟达所说的,正是他担心的地方。
一开始他之所以未曾对申氏兄弟下手,主要原因是他麾下士卒未经习练,要是贸然下手,变数太多。
申耽与申仪手中,一定握有一支战力不俗的私兵,否则历史上他们是无法击败善战的刘封的。
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申氏家族在汉兴郡中发展多年,可以说汉兴郡中,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
就不说其他,河谷大营之外,就密布着申耽的探子。
一旦他的大军有出乎寻常的大举出营举动,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快报到申耽的案头上。
到时候申耽肯定会怀疑,而且不会坐以待毙。
再加上要是贸然在汉兴郡中直接展开对战,哪怕最后糜旸能消灭申氏二兄弟,但汉兴三城可能会在战火中被毁。
汉兴郡在糜旸的计划中,是当做他的第一个根据地的。
在这种考虑下,汉兴郡要是经历战火摧残,对糜旸来说是不利的。
所以哪怕如今手中握有不俗的战力了,要怎么对申氏兄弟下手,亦不能直接动手。
能以智取之是最好的。
只不过类似的谋划,糜旸心中已经有着盘算。
糜旸看向帐中唯一留下的一位亲兵丁封,他对着丁封言道:“崇业,明日你就出发为吾送一封信到西城。”
听到糜旸吩咐,丁封赶紧出拜,口中应唯。
在吩咐完丁封之后,糜旸又看向吕乂言道:“一会季阳回城之后,便告知城中的申耽,五日之后,吾在大营中设宴款待他,还望他务必要到。”
在糜旸连续吩咐完丁封与吕乂之后,帐中诸人都明白了糜旸的意图。
吕乂感到事关重大,所以他郑重应唯。
只是在应唯后,吕乂问糜旸道:“若是申耽不应约,该如何?”
该如何?
糜旸看向吕乂道:“先礼后兵,五日后他不来,我自会带兵上门邀请他。”
糜旸心中是有着顾忌,但他不会畏手畏脚。
该干的时候,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