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道身形掠身化虹而来,跪伏在地。
张晏定睛,看到对方后也只是见怪不怪了,那两个瓷俑他早就看着诡异。
最终还是化形为鬼身,来见这位鬼殿中儒雅男子,二鬼恭敬万分道:“洪骧,蓉塘,见过大人!”
男子虚影并没看他们,反而转向张晏,手指轻轻一勾,张晏选择的那三件宝物连同半丁那副骸骨便飞掠到他眼前。
男子看着那几件物品,神色温柔,好似看到旧人一般,轻轻道来:“这柄露见刀,曾经随鸣奇弑过淫祠乱供之神鬼约有三千位,这绿鹄鼎中的万年不灭之火,如今也灭了,这两盏却是洪骧与蓉塘的本命宝,据我所知,盛里面盛放的是那碎骨液,能生人肉活白骨的好东西,对吧?”
他扭头看向那两名数千年前的鬼帅。
后者只是伏着身子,一言不发。
那男子叹息道:“万年以前,那次大战以后,我们败了,所以无话可说,眼前这副白骨的主人,怕是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吧。”
他看着半丁,似乎要看透那个老者,最后却是失望的挥挥手,将那几件宝物送回原处。
儒雅男子的虚影不再居高临下,他从那骷髅王座上消失,出现在张晏面前,面容落魄,身形也有点萧索,若没有那顶金色平天冠,任谁都会觉得,他是一个落榜几次的书生。
张晏手指微动。
男子眯眼而笑,有微风流动,倏忽间禁住张晏手足。
他开始自我介绍道:“我叫顾横波,是这里的旧主,这话听着唬人,其实手下也没几个……鬼。
我知道你叫张晏,来自黄芽县绿鸭街张家,咱们是邻居,很多年的邻居了。”
很多年,是一百年,还是一千年?
“其实在你还没上山时,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说,后面发生的一切,其实我都看在眼里。
与其说是知道你会来救那苦命丫环,不如说是知道,你会带着一身纯正鬼道之气息,被我夺舍,让我走出老山,重新回到松枝洲,。”
十天前有人进山,与顾横波做了交易,说是可以给他自由身,代价便是放弃对老山鬼物的管辖,老山万鬼,他走之后,自有其他人来统御。
对方已经算到,拥有古老“官身”的他,在缺失了那口九幽井中万年喷薄的纯正鬼气后,已经时日无多,快要溃散。
顾横波当然欣然答应,他对于在这里做“山大王”丝毫没有兴趣,更对家乡,怀念日久。
见过张晏以后,顾横波忽然觉得,其实家乡也没什么好怀念的,其实早一些转世投胎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见到这个年轻人,他想起来自己年少时候,也是鲜衣怒马,锐气无匹。
主要还是因为,他以层层阴光剥离张晏的身躯以后,并无发现鬼道之书,第二处奇怪,就是他的身体骨头内,有一枚细不可查的印记,再加上那一套拳法,让他把那隐藏在这个年轻人身后的背景推测个八九不离十。
那枚小小的火焰印记的主人,即便他是一只将死之鬼,也不敢惹。
再有就是,张晏这魂魄中,让他隐约觉得有种不可名状的危险,所以他根本没敢动那魂魄,只是以肉体牵制,试图让他露出破绽。
可以,那神魂深处,还是一团漆黑,还是分量千钧。
顾横波甚至不敢亲自伸手掂量一下那小子的“轻重”。
他思考过后,想到一个比较冒险的法子,他低身几乎都要蹲在地上,双袖子飘飘,语气淡然,内容却有些卑微说了一句话。
能否让我跟着你混?
随即他又解释道,我不清楚你身上那种凝实如真的纯粹鬼道气息是从何而来,当然,如今我也再没有搞清楚此事的想法,我不想死,又不想让你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在你身边,也就可以离开这地方了。
他日若是到了松枝洲那边,把我留在那里即可。
张晏一头雾水。
大致捋开这来龙去脉后反问道:“带你离开,有何好处?”
说至此处,顾横波脸上稍微有些笑容,有些得意道:“不仅地上这几件文宝你可以带走,那枚天青老人的天青瓶你也可以收为己用,并且,我在此处站定跟脚的一件传承物也交给你。”
态度明确。
顾横波一切都可以拿出来。
他拿不准先前来与他云交易的那男子到底是何用意,在山中待了几千年,总不能真的把手下那些鬼物拱手相让于一个毫不相识的家伙。
而这个张晏却不同。
他自认为看人,一向还是很准的,至少这小子满身鬼气,算是半个同道中人。
张晏还在思考,顾横波却直接丢给他两枚玉石印章,不假思索道:“就这样吧,以后你就是新任冥官了。”
万年之前,天下为一,神朝各地,下设秋官,奉命斩首各地不法不忠之叛逆。
冥府设冥官,下设八鬼帅,负责接引这些生时桀骜之辈,幽冥再斩。
所以一地冥官所在,万鬼臣服。
万年以前那场大战以后,神朝覆灭,神鬼两道崩塌,只留下部分鬼物,占据松枝洲,继续存活。
顾横波,就是这方圆千里乃至更多,仅存的一位冥官大人。
张晏被迫接受那两枚印章,一枚玄黑,一枚天青,玉质通透,入手凉润。
一枚刻有“雨过天青”四字篆文,另一枚则是刻那“冥府正官”四字。
没等他反应,顾横波身形消失,手中那枚“冥府正官”印,兀然一重,想必是顾横波身在其中了。
那玄黑印章周身划过一抹乌光,一跃而起,在张晏后颈印下阴文。
他的脑海中就多了些信息,心念一动,那枚印章乖巧落在手中,张晏的神魂重新与肉体融合,这次却没有任何不适。
伏在地上的两名鬼帅洪骧与蓉塘,重新拜见新冥官大人,张晏没有搭理,开始调动鬼气,以那一篇《驭鬼诀》循绕在那印章周围。
顾横波身在其中,如逢甘霖。
张晏心念一转,眼前画面,如手撕天幕,一层一层破碎而去。
最终只剩下眼前一片清脆山林,一坍碎瓷片场,和一棵枯死的桃树。
雨过天青,原来并非一个瓷器。
那一枚印在哪里,哪里就短时间出现一只道器级别的瓷器。
张晏心中骇然,如此来看,那名叫天青的老人,又是哪种级别?
半丁,春桃和那些没来得及研究的宝物被他存放在冥官印之中,和那顾横波做个伴。
林画和那漪香夫人姚念慈则是存在另一枚印章中。
此间事了,张晏准备回家,毕竟以这次出门时间来算,再过三天,就是大伯张青,与那县令胡慎容决斗东海的日子。
他不会坐视不理。
此时,山崖上出现一个画着金色眼影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