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厂子里的广播传出了于海棠的声音。
通知周三上午九点半在礼堂召开全厂表彰大会,要求车间班组长以上的同志准时到会参加。
陈景年这边刚把带来的艾柱交给刘广耕,就接到厂部办事员的电话,说电影局的孙处长找他。
他上楼给孙师叔回了一个电话,孙尚荣在电话里告诉陈景年,他已经给黄医生打过电话了,并把陈景年的伤势和黄医生说了,黄医生让他直接到家里去看病。
陈景年记下了这位黄大夫的家庭住址和预约的时间,在电话里感谢了孙尚荣一番,挂上电话,刚走出厂办,就听见王副厂长的屋里传出刘海忠的声音。
“……王厂长,我家光天就是去凑个热闹,再说公安局都罚款了,咱们厂怎么还罚啊!而且还要处分!这、这让孩子以后怎么见人啊。”
“见人、帮着外面的贼算计自己厂子的东西,还见人!凑热闹?别人怎么不去凑这个热闹啊!
罚款是必须的,否则那帮贼扔到护城河里的废钢怎么算,之前的罚款是公安局罚的。那是对于免除你儿子刑事处罚的惩戒。
现在是厂子罚的,是为了挽回这次盗窃案给厂子带来的损失。你儿子要是不想被罚款和记过也行,厂领导研究的时候就说了,不接受的就辞退。”
“哎呦,王厂长,您别生气啊,我这不是替孩子求个情吗!”
“求情?早干嘛儿去了,子不教,父之过!你好好回去反省反省,别在我这添乱。”
“啊、这、这……”
陈景年听见屋里传来的脚步声,顺势钻进了财务室。
和孙姐随便问了几句工亡补偿的问题,帮着她把报纸夹到报纸夹子上挂好。
同屋的一个大姐给了他两个大红枣,随口问了问他几句,都是关于他个人条件的问题。
陈景年没接茬,而是说了自己胳膊的事。为了减少麻烦,他是怎么严重怎么说,说得大姐眼睛都红了,末了,又给他抓了一把大枣才放他走。
回到放映组,陈景年把大枣洗了,和师傅分着泡在了缸子里,淡淡的甜味让这一天过得分外的有滋味。
......
晚上,囡囡回来的时候,小嘴都乐开了花。
因为竞赛小组的测验,她把几个高年级的学生都没算出来的题给算出来了。
还是用了三种不同的方法,这把冉秋叶给乐得,直接奖励了她五块奶糖。
“哥,张嘴!啊!”
囡囡已经给李宪文塞了一颗奶糖,这会正张着嘴给陈景年做示范呢。
“真甜!怎么这么甜呢,我妹妹怎么这么厉害呢。”
陈景年没有拒绝,含着奶糖把囡囡夸得都要乐出口水来了。
“哥,还剩两块,晚上我给小当半块,我再吃半块,行吗?”
囡囡把吃剩下的糖纸都留着呢,叠的整整齐齐的。
“行啊,你的奖励你做主,等家里的吃没了,哥再给你买点。”
陈景年用牙齿咬着奶糖,说道。
“我要水果味的,要不我把这块留着,咱们去北新桥商场换点水果味的吧,这不就省得买了吗?”
“到时候都买点,哥挣钱不给你花给谁花啊。”
“哥,我长大挣钱也给你花。”
“那是,囡囡肯定比哥哥挣得多。”
陈景年和囡囡吃完饭,又把小当接了过来。
本以为风平浪静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刘海忠推着车子回来了,进了院门又弄出一声巨响。
“这老家伙是故意的吧?”
陈景年翻身坐了起来,穿上衣服往外走去。
第一次他没当回事,但是这短短几天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那要是说不是故意,就出了鬼了。
“老刘,怎么,又摔了。”
阎埠贵爱算计、心事重,平时就觉轻,刘海忠又整了这么一出,他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
“没事,车子沾了泥,我磕打磕打。”
“你磕打磕打,也不能深更半夜的在我们前院磕打啊。”
陈景年从屋里出来,就看见刘海忠一脸的凶相,眼睛横冷着看着自个儿家这边,明显是在报复。
“我、我、我愿意,你、你管得着吗?”
“我管不着,那谁能管得着!这是我们前院。三大妈没事就拾掇,前院才这么干净,你说在我们院子里磕打就磕打,那明儿我上你家磕打磕打呗。”
“你跟谁说话呢,你还有没有点礼貌。”
刘海忠的脸在听见陈景年的话当时就红了,脸上的横肉翻滚着,怒喝到。
“礼貌,那也得分对谁,我和三大爷可没这么说过话。那是因为三大爷身为教师,教书育人,我对三大妈更是客客气气的,我们这前院多亏了三大妈,才能这么干净,春夏都没见一只苍蝇。”
陈景年慢步走到闫埠贵跟前拱了下手,转身冲着刘海忠说道:“但是要我对那些个不讲公德,肆意践踏他人辛勤劳动成果的人礼貌,那是做梦。”
“你、你、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刘海忠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文文静静的陈景年会这么不留情面,而且理亏在前,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三大爷,我这肆意没说错吧。”
陈景年根本没搭理刘海忠,而是扭头朝向阎埠贵,笑着问道。
“没、没错,挺、挺好的。”
阎埠贵有些为难,但是在他眼里,陈景年是在为他、为了前院出头,他又不得不接这个茬。
“二大爷,您是七级钳工,怎么也相当于个小半个知识分子吧,怎么就这点道理都不懂呢!我怎么和你说话了,我说的哪句话是错的,哪句话是在造谣污蔑。”
陈景年横跨一步,挡住了想要推车往后走的刘海忠。
“陈景年,你想干什么?”
刘光天和刘光福两人从后面跑出来,奔着陈景年就冲了过来。
“啪。”
跑在后面的刘光福莫名其妙地就挨了一下,踉跄着往前冲去,把前面的刘光天也扑倒了。
“五叔。”
陈景年往前迈了一步,脚尖不着痕迹地在刘光天的软肋下顶了下,刘光天立刻就惨嚎起来。
“光天、光福,你们怎么了。”
刘海忠本来涨红的脸,在叫出声的时候一下子就没了血色。
因为他看见了李宪文,一个即使坐着也需要他仰望的人。
“现在把嘴闭上,要不就永远别张开。”
李宪文沉声说道,院子里陆陆续续出来的人听着这个声音都打了个寒颤。
“五叔,没事儿,您还是回屋吧。”
陈景年的心里不是滋味儿,声音有点发颤。
“不碍事。”
李宪文摆了下手,转头望向正一手捂着一个儿子的嘴的刘海忠,道:“你把今儿晚上干的事、说的话和大家伙儿重新说一遍,让大家听听,现在就开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