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盾。”瞿陶赶紧大声叫道。
“低头。”
讨逆军中有盾的下意识纷纷举盾,没有盾的纷纷低头。
叮叮当当,箭矢像下雨似的打在讨逆军阵中,有的落在他们的头盔上,发出打铁似的声音。
啊,瞿陶身边不远处有人发出惨叫,应该是被箭射中,接着更多的惨叫叫起来。
这波被射了好多人。
对面远处轰隆声飞快离开,官军和朱高煦当初一样,上来射了一波就转移方向了,应该是怕被讨逆军的弓步对射。
瞿陶这个方阵的射手已经全把弓箭扔了,瞿陶回头,就看到他身后一个方阵,也不知是谁的兵马,这时纷纷让开。
大量的弓手涌到前面。
“放。”一個千户厉声喝道。
“噼里叭啦”空中中全是拉弓弦的声音。
讨逆军一波箭雨反击回去,对面同样是人仰马翻,官军们也纷纷惨叫。
瞿陶看的暗爽,因为汉王兵马就是弓多,靖难中也是如此。
每波箭雨射过去,官军都要倒一大片。
就在这时,身后有个千户小跑过来:“瞿将军,你部伤亡比较大,要不要换下来。”
正是他身后那个方阵。
瞿陶左右看看,前方他的兵马正在苦战,总体还占上风,官军前锋正节节后退。
不过他的方阵被对方炮轰过,箭射过,损失也的确有点大。
“还能再战会。”瞿陶沉声道:“如果顶不住,我会和你们说。”
“喏。”千户神情恭敬道。
“往前。”此时前面有军将大声叫道。
哗,哗,哗,瞿陶的方阵大步往前,官军节节败退。
没办法,瞿陶的兵马大部份经过队列训练,纪律严明,执行能力远远超过没有队列训练过的明军。
官军刚开始冲上来时,凭着一股锐气,双方僵峙下来后,官军纪律差,执行力差的弱点就出来了。
讨逆军训练有素,令行合一。
如果瞿陶在前阵,就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对战中,讨逆军这边各种声音叫个不停。
“捅。”
“往前,停,捅,捅。”
“捅下盘。”
“捅。”
“有斧头的扔斧头。”
“扔。”
“刀盾手举盾。”
“捅。”
军士们在这里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很多动作都是跟着长官的命令行事。
让捅就捅,让举盾就举盾,每次把官军击退,拉出距离后,长官们还会下令扔波暗器。
而且讨逆军前排阵亡倒下,后排立马递补上,始终保持阵容完整。
所以瞿陶的方阵看起来越打越薄弱,后面的人慢慢递补上去,但战斗力可没减多少。
反观官军还是靖难那些打法,一窝锋冲上来,打开缺口就冲进去,打不开缺口就陷入苦战。
明军这时打仗其实就是打群架,冲到前面基本没啥指挥了,指挥也很难执行到位。
对面这方阵很快顶不住,突然间暴发出一片惊呼,官军第一个方阵在和瞿陶的兵马打了半个时辰不到轰然崩散。
但官军人多,第二个方阵第三个方阵陆续冲了上来。
瞿陶看着官军换了个方阵,他评估了自己的方阵,第一波战损应该不到一千人,场上还有四千多人在,还有战斗力。
但打仗还是要保持体力的,瞿陶叫来一个千户:“你去和后面方阵说下,让他们用箭帮我们压一压官军方阵,然后准备换我们。”
“喏”
瞿陶这个方阵几乎是整个战场的缩影。
讨逆军在各个战场都是占据上风,同样的方阵的同样的兵马数下,官军完全不是讨逆军对手。
当然,如果官军人数够多,局面也会出现讨逆军处下风的情况。
比如距离瞿陶两里多远的讨逆军西翼,官军东侧。
这边官军聚集了大量的骑兵,这是官军和讨逆军最外圈,活动空间比较大,官军东侧大概有上万骑兵直冲讨逆军西翼。
这边负责防守的是洪铮。
洪铮在靖难中投降的朱高煦,当时朱高煦就看他的兵马训练有素,很有战斗力。
洪铮是汉王三护卫之一,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可这次对方全是骑兵冲阵,刚一开打,黑压压的骑兵就直接上来。
眼看着骑兵冲势很猛,有点步兵表情开始发慌。
洪铮突然振臂:“汉王百战百胜,必胜---”
“必胜”部下纷纷狂吼,讨逆军士气大震。
在他们的呐喊声中,洪铮猛的一挥手。
“嗡”空中一片箭雨飞过去。
官军骑兵大量倒地,但更多的骑兵又继续往上冲,最后几乎顶着箭雨,轰隆,狠狠撞上他的步阵。
场面无比壮观,骑兵像潮水淹没过来,前后左右,似乎只能看到无穷无尽的骑兵。
轰隆隆,现场无数人倒地,双方都是损失惨重。
很多人活活被骑兵撞死,也有骑兵活活摔死。
通常步兵阵形不够强的,会被骑兵轻易的撕开口子,就好像电影里魔戒八千骑兵冲开兽人军团一样。
但那毕竟是电影,朱高煦的步阵非常严密,对方狠狠一个冲锋,除了把大阵冲的往里凹了一个后,并没有被撕开。
“射射射”后阵也不知是谁,拼命叫射,后面弓箭手不停往前抛射。
场面有点混乱,很多骑兵已经冲进阵中,只是暂时无法前行,陷入了纠缠。
官军也往讨逆军这边抛射,双方前排在打,后排在射箭,都想抢先打崩对方。
没一会,在官军骑兵的后阵,朱勇大发雷霆。
朱勇是朱能的儿子,这次随父出征,出来刷军功。
“前面在干什么,冲不上去吗?”朱勇对着一个指挥使怒骂。
前面的骑兵冲不上,后面的骑兵就无法跟上,弄的现在后面有大量骑兵在绯徊,进退两难。
他们想上上不去,想退吧,又怕一会前面打开缺口,不能及时支援。
在原地等吧,又被讨逆军纪弓箭射。
所以非常憋屈。
那指挥使哭叫道:“冲不上啊,叛军步军不要命的在挡着,用身体挡着咱们的骑兵。”
“那些人是疯子,不是人啊。”
“他们的盾牌挺大的,竖在地上像堵墙似的。”
“混帐。”朱勇大怒:“叛军还是不是人?我不信血肉之躯能挡住骑兵冲锋,靖难都挡不住,他们还能挡住,给老子不计一切代价往前冲。”
朱勇和他老子朱能一样,打仗都是靖难打法,以为派骑兵冲一下,步阵就乱了。
他下令再冲。
但此时前面已经有太多骑兵被击落马,战场的左翼全是无人的战马在游荡,大量失去骑兵的战马都挡在路上,第二波想冲出第一波的力量和气势已经不可能。
这波骑兵才冲到一半,就被讨逆军的箭雨射的头破血流。
冲上去后,依然没能击破讨逆军步阵,很多骑兵不得已下马步战,骑兵变成步兵。
朱勇组织连冲了几波,无法撼动讨逆军阵形,非常丧气,更是一脸不可思议。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欢呼,只见一股官军骑兵不知从那个地方冒出来,轰隆隆的冲进两股正在交战的步营中,对方似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讨逆军的阵容一下子变的有点混乱。
官军士气大震,步骑更加的疯狂,突然,讨逆军阵中一片惨叫,然后阵形像崩散了一样,往后分散,接着人群四散而逃,似乎被打崩了。
朱勇大喜,从上午打到现场都快一个多时辰了,终于打崩了讨逆军一个方阵。
官军步骑立马从后跟上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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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忠站在山上,看着山下。
官军上来时,横向的阵形摆开不过四五里,现在打了好一会,那阵形越来越大,场面已经铺开成十几里。
沿着东侧的太和江,官军和讨逆军双方的兵马,一字排开,几乎把整个太和山都团团包围。
讨逆军和靖难之战的南军有点像,前面几乎全是步军在顶着,官军步骑并用,还有火器兵夹在其中。
但这段时间打下来,讨逆军稳稳占据上风,只是因为官军实在太多,往往被打崩一个方阵,后面立马有新的方阵补上来。
他看了看天色,估计打了有快两个时辰了,战士们也打的快没力气。
“传令,准备后撤,往山上有序后退。”
“呜----呜-----呜--呜--”两长两短的号角声,立刻响彻在讨逆军这边,接着,轰,讨逆军中也响起了炮声。
但只有三声炮响,对面的官军也不见炮弹飞出来,应该没人关注到讨逆军的火炮。
随着这号角声和炮声,讨逆军后排开始往后撤。
前排不再进逼,边打边退。
于是巨大的战场上,能肉眼可见讨逆军徐徐后撤。
讨逆军的变化立马被朱能他们看在眼里。
徐忠第一时间发现异常:“叛军应该还没处于劣势,突然后退了?”
驾,徐忠快马寻找朱能。
朱能正憋着一股口想打夸叛军,好不容易看到叛军后退,心中大喜:“快,传令,击鼓,追击。”
“成国公。”徐忠很快找到朱能:“兄弟们打了半天,不如鸣金休息一下?”
“啥?”朱能不可思议:“你没看到叛军不支,正在后撤?”
徐忠劝道:“叛军并没有败相,为何撤退?”
“就是啊,为何撤退?永康侯?”朱能反问。
徐忠语塞。
他也不知道为啥会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