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重如山的事,在我心里却没留下太大的印象,不好意思。”杜珂怕自己的遗忘会伤害到杜聿如,开口做了抱歉。
“别别……六小姐宅心仁厚,从小帮过的人不计其数,我们在心里记着你的好就成,实在不奢望能被六小姐记住。六小姐能回想起我的事,已经让我很开心了。”杜聿如惶然摆手。
杜珂点头笑笑,拉起了他的手臂,往屋内引:“既然相识,那边是朋友。可别站在门外了,进来坐坐吧。”
杜聿如连忙抽出手臂:“六小姐,别碰我。小老儿研究探鼠一连许久,没有洗身换过衣物,我还是离得远一些,别熏到六小姐了。”
杜珂眼睛瞪圆了:“老先生,你这话,可就是瞧不起我杜珂了。我小时候就认识你,你倒是说说,我是你说的那种人吗?”
林透也走过来,毫不避讳地拉住了杜聿如另一个胳膊。
杜聿如心中一暖,脸上却露出苦笑:“六小姐,你可别叫我先生了,我当不起。另外,我长时间埋头研究,再加上这段时间没来得及打理自己,所以有些显老。其实……我才四十出头。”
杜珂和林透相视傻眼:“好吧,是我眼拙了。你跟杜家也算有亲,论辈分,我以后便叫你一声聿叔吧。”
“哎。”杜聿如受宠若惊地点点头。
三人相携进了屋,白松和田承迎上来。白松脸色如常,田承则微微皱了皱眉,刺鼻的气味让他有些受不了。不过,看林透和杜珂的样子,便知气味的来源不简单,他可不敢公然表示出不满。
眼珠一转,想到一个办法:“杜……杜姑娘,你交待的事,我完成的应该还不错。你看……”
“你若是不愿在这儿呆,便可以走了。我之前答应过你,除了放你走,还有好处作为交换的筹码。我现在事忙,等得了空,以后定然送上。”杜珂对他淡然说上一句,看向林透。林透进了内屋,不一会儿,带了恢复如常的大刚出来。
“那好吧,我们告辞了。”田承由大刚护着,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屋子。
“别忘了,不该说的话别说出去。”杜珂的告诫追上他们。
“没有问题。”田承大声应诺,走出门的时候,眼中有些苦涩的晶莹。
从内心里,他是不愿意走的,毕竟这儿有杜姑娘。不过,看她和那小子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绝无希望。看她告诫自己的样子,完全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陌生的合作者。自己的心思,也罢也罢……
“我大概也该告辞了。”田承走了,白松也开了口。
“白兄,你我经此一场,关系更笃。既然是极好的朋友,何必匆匆作别?”林透出声挽留。
白松笑笑:“你接下来不是要去找梁文瀚?前路凶险,我有心助你,只是……差距太大,恐怕只会成为累赘。”
林透没了言语。白松虽不及尚阳、秦毅那般天赋过人,但能在二十多岁便通体八层,也算不错。要知道,很多家族直系子弟,就算在大量资源的帮助下,也有止达到通体四、五层的。
不过,尚家接风宴这短短的历程,尤其是今日之经历,确实应该让白少爷深受刺激。就算实力不及人,但沦落到成为拖累……对白少爷来说,还是头一回。
人皆有傲气,或显或隐,白松也不例外。这段经历对他的打击,是信心上的,需要时间来走出困境。
“好吧。替我向白竹姑娘问好,说我谢谢她的帮忙。另外,我会用心帮她找寻她的卢哥哥的。”白松已经离身,只余一个潇洒的背影,林透对他的背影挥挥手。
……
白松出了屋子,走在空无一人的偏僻大街上,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他急着离开,其实并不是沮丧,而是因为突然得知的惊人事实,以及这个事实给他带来的压力。
他已经确定,和林透一起的美貌无双的杜姑娘,就是长平杜家的小姐!
在听到杜珂名字的时候,联系到身份玉坠,他便有了惊人的猜测。而杜聿如的到来,则彻底让他确认了猜想。
杜聿如和杜珂的对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可不像田承那小子花花心思,门外的对话被他大抵收入了耳中。经过这样的对照,方才确认了的杜珂让他惊掉下巴的身份。
杜家……那可是杜家!
如果说,尚家的影响力仅止于祁武和周围几个郡城,祁家的影响力便大至整个安阳。可是和杜家一比,都算不得什么。
长平国乃是东洲最强横的国家,整个实力完全凌驾于其他九国之上。杜家早些年,是长平第一层次的家族,家主跺跺脚,整个东洲也要抖上几抖。
现在虽然没落,可是凭借着以前的威名,以及机械实力纵横五洲的器阁,也算是长平第二层次顶尖的家族。他们的影响力,可不是一个区区国家能衡量的。
林透兄弟能和杜家小姐那样亲密,再结合他的实力潜力,说不得也是哪个大家族的。
白家且不及尚家,跟杜家的差距,只好比通体境比通神境,差了太多的档次。所以,白家少爷,第一次在身份上有了隐隐的自卑感。
白少爷不是在意身份的人,而且可以看出,林透和杜珂都不是。只不过,他过不了心里的一道坎。他总觉得,如果现在不离得远远的,总有借熟悉攀关系之嫌。
这对于白少爷的傲骨来说,不可接受。
出了门,没了压力,果然轻松了许多。白松踏着轻快的步伐,向白家回去。
……
林透花了不小的功夫,为杜聿如准备了洗澡水。让这个小老头,好好梳洗了一番。
不是他嫌弃杜聿如。而是在杜珂准备了饭食之后,杜聿如自己首先忍受不住,强烈做出了先洗澡的请求。上门是客,林透当然不能让他动手。
不过,自己烧水、杜珂做饭,一齐招待客人,这种感觉……怪怪的。林透在等待杜聿如的时候,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和微不可察的一丝……满足。
杜聿如出来,简直变了一个人。换上了浅色的衣袍,刮去了多余的毛发,整个人年轻了几十岁。不……是本来就没那么老,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而已。
林透这才知道,自己上次在乐场遇到的他,也不是最纯粹的他。那时候的他醉心于研究,怕是已经不知多久没打理过自己。
“聿叔,用饭吧。”杜珂热情地把杜聿如招呼到桌边,这是她几天来第一次亲自下厨。主要原因嘛……杜聿如是一个,林透则是主要的一个。
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架子,逮到人就以叔相称。对待杜聿如如此客气,主要还是,小时候接受过他的指点。
杜聿如在器械上的天赋,其实根本不是杜珣判断的样子。杜珣天纵奇才,看人总拿自己为标准衡量,所以在他的眼里,杜聿如没有前途。
事实上,杜聿如的器械天赋极佳,又喜欢钻研古怪的问题。那时候,古灵精怪的小杜珂,就非常喜欢和他讨论。所以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知识。
杜聿如吃着杜珂的手艺,眼眶又止不住地湿了。他觉得,今天一能看到“活”的探鼠,二能被六小姐亲手招待,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美好的一天。
“杜珂,救梁文瀚的事……出了点问题。”林透的声音突然传来。
“什么事?”杜珂立即凑过去。林透吃得快,完事后就去独自研究梁文瀚的救援方案。没想到,他被难住了。
“我之前便告知你,从尚晴那儿探知,梁文瀚被临江郡的郡守从黎要走了。且不说从黎为什么要他,也不论从黎何德何能从尚家要人,最关键的一点……我根本不知道从黎这郡守住哪儿。”林透笑得有些无奈。
杜珂也愣住了,她虽然游历广阔,对临江郡也很熟。但是和从黎这个郡守毫无交集。
从黎向来行事神秘,便是临江郡的掌控大权,也是完全放于五大体院掌控,是以,便是绝大部分的临江郡郡民,也不知道郡守大人的住处。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对于现在的他们俩,真是棘手无比。两人相视而叹。
“临江郡从黎郡守的住处……那个地方,我知道的。”空寂的屋子,猛然从饭桌另一端传来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