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眼前的人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地辨认了一遍,梁水彤终于确认,自己没认错人。
卢海曾是五大体院的风云人物,无数临江郡少女暗慕的对象。这样一个人的样貌,梁水彤还是清清楚楚的。
可是……那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卢海,和几天来记忆中颐指气使、仗势压人的“卢大人”,真的是天渊之别。所以,之前她和易春凝,根本没有往这个方面猜测过。
“卢海,你不是被尚家看中了吗?”梁水彤清楚地记得,卢海这样通体八层的精英,是被尚家预定的。在祁武郡附近,也没有哪个家族的吸引力,能比得了它。
“确实如此。”卢海没有否认,“但是,我因为一些事由,并没有去,而是另有所为。后来执行任务的时候,一个人落了单。机缘巧合,跟了如今的殿下。”
“然后你就趋炎附势,成了如今的样子?”不得不说,卢海曾经也是梁水彤一颗少女心记挂过的对象。虽然后来没有了感觉,但看到他天翻地覆的变化,难免有种美好事物破灭的感觉,忍不住呛声。
“哈……梁姑娘好像误会了什么。”突然被人指着鼻子责备,卢海并未气恼,仍然温声温气,“我若是姑娘想象的那样,现在就不会将你们带到这儿来了。”
梁水彤皱眉摇头,听不懂卢海的意思。
“姑娘身上的伤……感觉不到痛吗?”卢海没有接着解释,而是指了指她,“再不用草药将养的话,小心留下病根。”
梁水彤闻言大惊,被卢海身份怔住,一时都忘了根本的事。打开手中的容器的塞子,一股奇异的味道泛出。要她说也说不出,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淡淡的腥味。
眉头复又皱起来,重新盯回卢海,眼中带着凌厉:“我不相信你,怎么办?”
此言一出,屋内的空气一瞬间凝滞了。卢海嘴角弯成了苦笑,而另外三人,林一生活经验最丰富,直勾勾看着她,难以置信。心直口快不打紧,可也要注意一点说话的语气啊。
林二和易春凝,虽然不太通世事,但也本能地觉得,梁水彤似乎做了一件奇怪的事。
“梁姑娘……”林一赶紧拉了拉梁水彤的手臂,眼睛直眨。
梁水彤看他一眼,轻哼一声,甩开了他的手。
“梁水彤啊梁水彤……”卢海开了口,林一登时大骇,本能地向前挤了半步,挡在几人面前。卢海见状笑了,笑得很无奈。
“我卢海自问在临江郡时,也算光明磊落、行的端做得正的男子。和你哥哥梁文瀚,虽无深交,却也互相敬慕。怎么到你这儿,会有如此天大的误会。我卢某人,实在有些搞不懂……搞不懂啊!”
“别拉近乎。”梁水彤瞪他一眼,“我就问你一句,既然你认识我们,为何之前不想方法拉我们出苦海?这几天的劳作,可没少受你的黑脸,是吧,卢……大……人!”
她说完,又觉得不够解气,兀自前跨一步,顶到卢海面前。兀然和女子如此接近,卢海面色骤变,慌忙后退。
梁水彤眼中质疑更甚,因为在她看来,这分明是心虚的表现。
“好吧……如果梁姑娘执意怀疑我,还请听我说两件事,听完再做判断,如何?”卢海犹豫了片刻,开了口。
“卢公子请说。”眼见卢海步步退让,林一生怕梁水彤再直爽过头,说出不妙的话,轻轻踢了她的小腿一下,在她疼得直咬牙时,抢先把话说出来。
梁水彤回过头,带着吃人的目光。
“我说先要说的,是我没有加入尚家的原因。”卢海趁机开口。
几人茫然,不知道这和梁水彤的怀疑有何关系。
“各位莫急,且听我说。我没有加入尚家,是在去祁武郡的路上碰到了一个人。他说要去白家救人,我便跟着一起去了,两人混入白家成了侍卫。后来跟随白少爷去禹秋山脉……由于某些原因,没有再能接上头。后来,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卢海将他加入白家的前后,包括和白松一起去禹秋山脉的经历,言简意赅地做了说明。
他的故事,简短但极为真实,一下子取信了众人。改变他主意的那个人,虽然没有说,众人却都听了出来。
林透!是林透和他一起去的白家,那么他们要救的人,显而易见,梁文瀚!
卢海竟然因为这样的事情,错过了加入尚家的机会。毫不夸张的说,这个行为虽然有些迂,但完全是大丈夫才能有的高义!
“梁姑娘……梁姑娘……”眼看梁水彤因为震惊,陷入了呆滞,眼中异色连连,卢海赶紧在她面前挥挥手,“这事儿在我,并没什么的。我之前不愿说出来,就是不愿以此居功,增加你们的心理负担。为了打消姑娘怀疑,才无奈如此,切莫多心,切莫多心。”
“另一件事情呢?”微微的愧色爬上了梁水彤的面。
卢海眼光在四人身上扫过,叹了一口气:“其实啊,你们刚刚搏斗的那头虎型凶兽,应该是我杀的。”
四人目光一齐盯住了他。
“林二小兄弟天资无双,小小年纪就有了通体十层的实力,这一点卢海自叹弗如。不过,以这样的实力,想杀死一只凶兽,却是难如登天。你发动最后一击的时候,我……就在一旁。”
林二率先反应过来。他本就很奇怪,自己拼命的一击,就算威力惊人,也不该达到一击杀死凶兽的程度。原来是背后有人相助。
感激地眼神投给了卢海,卢海淡然接受了他的心意。不过他没有注意到,林一感激的目光下,带着一丝的……失落。
其他三人也想通了其中关节。一时间,所有的质疑烟消云散。
“卢海,对……不起。”梁水彤的性子,来的快,去的也快。当即就诚心地低下头,给卢海道歉。
“梁姑娘……别。我说这个,可不是想要揽功,只是证明一下自己。”卢海用内气扶住了她,“至于姑娘另一个质疑,我只能说,寄人篱下,身不由己啊。”
梁水彤一听便懂,大概是来自那个“殿下”的压力,卢海的“卢大人”面目,确有他的苦衷。想到自己的误会又闹了乌龙,她的脸埋得更深了。
“我受命于人,不敢放梁姑娘和易姑娘走。因为若是你们走了,我肯定会被撤换,到时换别人抓到你们,可就真的不妙了。把两位小兄弟带回来,也是考虑到,跟着我们比独行要安全。我原本的计划,是达到祁武郡之后,找个机会将你们漏走的。”
卢海语气变得坚定:“这个计划最重要的,是不让别人发现我们的关系。不过你们受伤如此,我实在不能袖手旁观。将你们弄到这儿,冒着极大风险。那草药是殿下赐给我的,稀有的灵药。你们赶紧用了,就出去吧。千万记住,别露馅了!”
……
“木头,这一间。”
林透和杜珂在屋群间穿梭,以他们的实力,避开守卫的耳目,实在易如反掌。因为目标可能是女子,怕撞见尴尬的事,探看的任务,全都交给了杜珂。
杜姑娘左边听听,右边瞧瞧,几乎把所有屋子探了个遍,最终停在一个并不起眼的屋外。
“你确定?”林透有点不敢相信,以目标的排场和傲气,会住在几乎最不起眼的屋子。
“确定。不信你自己看。”杜珂施展身法,拉着林透轻轻一跃,跳上了屋顶。
林透刚要说话,忽听得底下一阵脚步声,连忙噤了声。
屋下巡逻的守卫,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透这时才注意到,屋内有细微的流水声响。“这……”他的眼中写满了惊诧,急忙忙和杜珂对上眼,面色绯红。
“怎么了?古里古怪的……”杜珂瞟他一眼,从屋顶的间隙向下望。
也不知是对守卫的力量极为自信,还是造屋子的苦力消极怠工,这屋子的顶弄得极为随意,缝隙随处可见。
隔着指头粗的缝隙,杜珂轻松地看到了里边的场景。屋子中央,围着华丽的四方立屏,中间挡着的是一个盆,大到可以容纳几个人的盆。
此时的盆中,注满了澄澈清丽的水。水的中央,躺着一个人,从露出的头来看,分明是个女子。
杜珂脸一下子通红,红的欲出滴水来。可是转念一想,忽又觉得不对劲。看看林透,又打量打量自己,恍然大悟,自己就是个姑娘,根本用不着脸红的……
迎着林透问询的目光,恶狠狠地瞪过去:“你……不许看!”
不看就不看,林透无所谓地摊摊手。早在听到水声的时候,他就猜到了里边的场景。对于里面的那一位,光是想到她的行径,便只有恶寒,而没有任何的兴趣。
杜珂倒是重新探下眼,她要确认一下下面女子的身份。
女子似乎是沐浴完毕,从水中站起,缓缓的弄干身子,更换衣物。
腿……没本姑娘挺拔,腰……没本姑娘纤细,肌肤……没有本姑娘润泽,胸……还是正事要紧!杜珂溜溜眼,收起了庞杂的心思,专心去盯那人的面貌。
女子已经开始穿外衣,从立屏边的衣架上,拿过一个华丽的外衫,轻巧地往身上套。
外衫是紫色的,耀眼的、震慑人心的紫。杜珂忽然觉得,这个颜色有点熟悉。印象中,似乎就有某个人,特别爱穿这种颜色。
那个人……杜珂终于瞥到了女子的面容,如遭雷击。
居然真是同一个!安阳国爱穿紫衣而出名的,不是别人,正是杜珂营救林透时曾经假扮的,安阳国五公主殿下……祁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