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信雄爬起来,惊魂未定,一脸仓惶。手里捉着的刀,倒是不曾落下,还捉的紧紧的。
他心里有点凉,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就这样了呢?
车子?
砸?
还是人吗?
他自持东洋人的身份,还带了一队鬼子兵,满以为赵景阳跟其他大多数华人一样,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活该了瑟瑟发抖。
到时候,怎样拿捏,还不是任他的意?
可是现在!
瑟瑟发抖的他!武田信雄。
他,小鬼子,才是那个小鸡崽子!
赵景阳提着手枪信步而近,武田信雄童孔重聚,见状,不禁将刀捉起来,丢了鞘,双手直握,骇然而视。
赵景阳施施然近前,无人看清他手上动作——只听脆响一声,武田信雄手里的东洋刀横飞出去,半空中片片碎裂,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武田信雄双手颤抖,半身麻痹,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赵景阳走到他面前,先是对那边的记者招了招手:“过来。”
几个记者胆子也大,见状忙跑过来。
赵景阳伸出手,如拍狗子一样,拍着武田信雄的脸:“你这小鬼子倒是准备充足,记者都叫来了。是估摸着我赵景阳见了你,就要给你磕头认错?”
他冷笑一声:“小鬼子心眼毒,杀人诛心,乱我华人心气儿呐。”
武田信雄额头流汗,浑身战战,这一刻,他的心肝脾肺,仿佛都被看穿。
赵景阳浑身气势狠狠的压迫在他身上,他没立刻跪下去,已是个厉害的小鬼子了。
“啊,那赵景阳,何其凶暴;说杀人就杀人,说灭门就灭门;却见我了东洋鬼子,立时倒头就拜,当儿作孙!”
赵景阳哈哈大笑,拍武田信雄的脸,力气愈是大了几分,打的啪啪响。
“是不是很美妙?”赵景阳巴掌落下,打的武田信雄半边老脸都已肿了起来。
“你特么做梦呢!”
赵景阳狭长的眼睛勐地睁开,这一霎那,仿佛黑夜中闪过一抹雪亮的光!
“跪下!”
这一声喝,武田信雄应声而跪。
卡察,旁边,镁光灯一闪,记录下了这最美的一幕。
武田信雄跪在地上,腰都直不起来,直接趴了。
赵景阳蹲下来,脚尖就在他嘴边:“你特么小鬼子一帮,跑到老子们地盘上来作威作福?老子想杀就杀!”
“什么狗屁武官,什么狗屁领事;惹毛了老子,老子抽空去你鬼子岛一趟,杀你天皇全家!”
一条大街,来来回回,回荡着的,都是赵景阳凶狠之极的话。
不知何时,那几个西洋鬼子已不见了踪影。而周围的人群,却越聚越多。
不知谁,喊了一声:“好!”
立时,山呼海啸!
赵景阳捉起手枪,缓缓对准了武田信雄的脑顶。
这时候,市政厅的那位调解员,一下子扑了过来,抱住赵景阳的腿大喊:“景爷!景爷!您大人大量,别杀他呀!”
“他是东洋领事,杀了他,便是外交事件啊!”
这时候,一辆汽车疾驰而来,刺啦停在旁边。车门砰的打开,里头一个人,跌跌撞撞跑出来:“赵先生!赵先生!手下留情!”
“府君?”
市政厅的一把手,府君来了。
他脚下生火,急急忙忙跑过来,拦在赵景阳面前,把武田信雄挡在身后,神色深切道:“赵先生,咱们有事,可以谈的嘛。何必要喊打喊杀呢?您是遵纪守法的商人楷模,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枪嘛。”
赵景阳见正主儿来了,脸上冷色一收:“那府君的意思是,我赵景阳吃了这么大亏,还得低头认输?”
此言一出,不知多少人暗暗吐槽。
吃大亏的不是小鬼子么?怎么成了赵景阳了?
府君脸色一滞,摇头道:“赵先生这话就言重了。赵先生是咱们上海滩的商人楷模,对我们市政厅的工作,一直也是支持的,亦关心慈善、仁爱市民。我们都希望赵先生的生意能越做越大,使越来越多的市民,受到赵先生的惠意。”
赵景阳一听,收了枪,哈哈一笑:“府君谬赞了。”
一句话的功夫,看起来没到点上,却是说了通透。
说什么希望生意越做越大,使更多市民受惠;这潜在的意思,便是市政厅支持赵景阳对新占地盘的另一面统治;并默认他执行瀚海的规则。
而这,正是赵景阳需要的。
市政厅终归是一个绕不开的坎儿。
赵景阳道:“府君的心意,我已知之。我也愿意继续支持市政厅的工作。”
到这里,话音却是一转:“不过,如小鬼子这般,再敢打老子注意的,府君,便莫怪我赵景阳手段强硬。”
府君神色微变。他也听出了赵景阳的意思。
‘你市政厅若是说话当放屁,那好,老子继续找洋鬼子的麻烦’!
这话怎么个意义呢?
也是赵景阳刚想出来的路数——唤作是挟洋自重。
这时代的官府,跟个屁似的。今天承诺,明天反悔也是常事。他们对内凶暴,对外却卑躬屈膝。
要对付他们,最简单的办法,便是用洋人去压。
洋人惯于用官府压华人,赵景阳就反其道而行之,用洋人去压官府。
赵景阳暗藏一句威胁,随后又笑起来:“对市政厅的新的两百万捐赠,我决定今天就兑现。”
府君一听,又笑了。
赵景阳然后钉着缓缓已是爬起来,颤颤巍巍的武田信雄:“今天给府君先生面子,武田信雄是吧?你不招惹我,老子就当今天没看到你;你若还来招惹我,老子一把火烧了虹口!”
府君扶起武田信雄:“武田先生,您今天过马路没仔细看着,遭了车祸,咱们深表歉意。您说是不是?”
说着,还给武田施眼色。
武田信雄抬起头,看着赵景阳;赵景阳冽他一眼:“看你爷爷!滚!”
......
这一天,上海滩的报纸分外热闹。
从前清被洋人打破国门至今,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提气过!
当天下午,在火车站通往虹口的东北路口处发生的事,就已迅速见报。一家家报社,通篇累牍,当时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变化,都被他们扩张成一片片巨大的文章。
东洋人下跪了!
东洋人叫作小鬼子!
东洋人死了二十几个!
这一番,仿佛浪潮,席卷整个上海滩;甚至很快,蔓延到更广阔的地域。
随即又传出消息,说武田信雄回到虹口之后,剖腹自尽,以谢他们的狗屁天皇了。
这一下,更热闹了。
在这样的浪潮之下,洋人仿佛都隐了身,似乎不见了踪影。
而就这天晚上,在新都会,一间会议室内,一场赵景阳与洋鬼子之间的谈判,刚刚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