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王:从上海滩开始十二章 乱七八糟的牢骚
人这种东西,它喜欢飘。
兜里稍微比其他人多了点什么,就自以为高人一等,于是便飘起来。
飘起来的高度,从高人一等,到高人n等,直至于不承认自己是人,而是仙、是佛、是神了。
然后回过头,眼中看到的自己出身的群体就成了草芥和蝼蚁;草芥可以随意收割,蝼蚁可以一脚踩死。
看到生养自己的地方,便厌弃起来;还要找一个理由,说‘挡了我的路,我要逆天’!
赵景阳由是产生了诸多的念头。
夜明口中所说的故事,大抵在很多人眼中,可能不过如此,为愚者而言,可能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之类的。
赵景阳却在反省——这就是阶级形成的本根。
源自于人的一种本性——自私。
人是个复杂的东西,既有残酷自私的一面,也有光辉璀璨的一面。
一些教派宣扬的七宗罪之类的,其实倒也没差,把人的暗面表述的很通透。
于是许多人,便以‘既是本性’,给自己找到一个理由——所作的一切,都是发自本性的,是生物的本能云云——然后曲解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而若夜明口中的故事,那些当事人,那些经手的超凡者们,绞杀‘怪物’,把当地的居民当作诱饵和炮灰,说不定他们心中当时还挺‘光辉’——‘这是为了大局’或者说‘剿灭了怪物,你们以后就不会受害’,所以‘付出代价是应该的’。
说到底,是只把自己当一回事,而没把那些伤亡的百姓当一回事——因为立足之处,便是觉得自己比那些百姓高一等。
所以百姓可以作诱饵,可以去死,他们的财产可以毁灭;但那些超凡者却不能,因为他们自认为‘更具价值’。
如果‘以数百人的死亡’换取‘他们自己毫发无伤’,是‘划算’的,对他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他们的所作所为——或者只因为这是个任务或者任务的奖励;从没考虑过,剿灭怪物,到底为的是什么。
不禁要反问,既然剿灭怪物让百姓付出的代价,比不剿灭怪物任凭怪物伤害付出的代价更大,那这个剿灭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就跟第二上海滩当初的一些事相仿佛——为了攫取人道贡献度,一些人勾结在一起,把人变作僵尸,来兑换人道贡献度一样。
本质都是不把人当人,而把自己当神仙。
这是根植于本性中的恶虐。
这样的现象,其实随处可见。
彻头彻尾的坏,摆在明面上还好说,直接灭了就是;那种打着‘为你们好’的旗帜,行着‘毁灭你们’的事,还表露出一副光辉璀璨的模样,便更是十分的恶心。
它不是不能做好;就像夜明所经历的,那些超凡者完全可以准备周全,让镇上的居民暂时离开,布置妥当,剿灭怪物未必是一件难事;而不必一定要让镇上的老百姓去作诱饵和炮灰。
他们是一开始,就把老百姓当作炮灰的。
所以根本没考虑过其他的方法。
因为他们自己,是高人一等的。
在他们之下的,对他们来说,只当作是工具。予取予求。
赵景阳怔了半晌,然后摇了摇头:“我听说你们志士会也有超凡者,这说明不是所有的超凡者,都是你当初看到的那样。”
这算是一种辩解。
夜明沉默了一下,道:“是的,志士会是有超凡者,我还见过他们;但是,我觉得他们加入志士会,可能并不是因为平等人格和反抗暴政的理念;因为他们的眼神,跟我们仍然不一样。”
顿了顿,说:“我觉得他们另有目的,而不是真心要跟我们一起实现理想。”
赵景阳沉吟了一下,道:“所以你抗拒超凡者。”
夜明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赵景阳便道:“我也是超凡者,你在我身上,看到的,与在他们身上看到的,是否有所不同?”
夜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不清。”
赵景阳点了点头,神色里不置可否;然后道:“我知道了。”
转身上楼去了。
...
人总会在不知不觉之中,产生变化。
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一些自己都不能察觉的变化;所以孔夫子说‘吾日三省吾身’。
修行的路上,不是说在哪个时间点坚定了道心,这道心就一直能坚定下去了。它会慢慢的变化。
不知不觉,便脱离了当初坚定道心的时候的心境,然后一步步的,就成了仙、佛、神。
当然,那种一开始就坚定要成为仙、佛、神的,自然不在此时的讨论之中。
修行也是要在时时刻刻的反省之中进行的。
佛家有个先贤,说‘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这就是道理所在,与‘吾日三省吾身’是一样的。
而所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之言,便是屁话,是妄言!
除非那人,没有人性,生来便空空荡荡;那便是本来无一物。
而这里面,透露出的,是绝对的自私!
是超出一切黑暗的、光辉的人性,站在那之上的角度,去鄙夷所有复杂的人性和人。
对于这种来说,黑暗的无所谓坏,光辉的无所谓好,其实是否定人性。把自己从‘人’的概念之中,割裂出去,便是所谓‘神、佛、仙’了。
然而实际上呢?
说什么空空,说什么超脱;只不过是披着这样一张画皮,用这样的言语,去湖弄芸芸大众,然后从中牟利!
恨不得把整个世界的一切,都供养他一个!
这就是所谓的超脱!
超特么的脱!
真要超脱的,你跟那石头一样,呆在悬崖上,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等着风吹雨打,等着世界毁灭,那不更好?
人类从蒙昧里走出来,从赤身披上衣衫,从无伦定了人伦,从混沌走向有序,从野蛮变得文明。
是一步步发扬人性中的光辉、消磨人性中的黑暗的历程。
是一代代的‘三省吾身’。
是一点点的勤拂拭。
是一个个神魂之中,绽放着璀璨的光辉的人杰,不为自己的‘超脱’,而为整个‘人’的超脱,担负着,步步前行。
这样的人杰,如果特么的每一个都‘空空’,都‘超脱’,都成了仙佛成了神,高高在上,哪里还有人道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