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海水从地底涌出的瞬间，路明非就想要离开防空洞。

但他又有些担心离喷发口最近的路明泽，所以停留了一两秒往水流正中央探出，不过并没有发现路鸣泽的身影，这家伙好像提前知道了会发生什么跑路了一样。

路明非咂舌，感觉自己有点多虑，担心小魔鬼不如担心一下023号城市的排水系统能不能承受得住如此多海水的挤迫。

他不再多想，直接抛射钩爪，整个人朝深槽上方跑去。

既然路鸣泽已经说了现在是黑蛇与秘党的回合，他肯定不会立马插手的。

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老党派，不可能连一头龙王都对付不了。

双方要是能纠缠的时间更久一点，那对他来讲也是好事。

刺耳的警报声在整个防空洞肆意横行，很快又联动了整座城市的防空警报系统。

布宁引以为豪的安保火力，在黑蛇的凶猛进攻下连一個照面都没撑住。

数千架高射机枪接二连三地被大水冲了个稀巴烂。

路明非一边跑一边观察着后方的动静，他清楚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洪水，而是某种言灵。

普通洪水绝对冲不跨钢铁堡垒般的防空洞，然而在黑蛇的洪水之下，防空洞墙壁已经隐约有裂开的趋势，这让路明非的脚步不禁加快了几分，他可不想被埋在地底。

轰隆隆！！

在路明非亡命奔跑的同时，黑蛇将老对头安保系统消灭殆尽，随后振动双翼，一整个撞破了防空洞的穹顶。

号称能拦下洲际导弹的防空洞在龙王面前显得如此羸弱不堪，像个年迈的老人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散了骨架一般，缓缓塌下。

“那是什么东西？！”

酒馆外，布宁与客人们都见到了突破壁垒翱翔至天际的巨龙。

雪花与水流溅射下的鳞片微微反射着淡青色的光，宛如蝴蝶彩色的鳞羽。

客人们虽然是混血种，却也从未见过真正的巨龙。

加上夜色下洪流的掩盖，黑蛇的模样又不是很清晰，很多人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有一只巨大的长着翅膀的怪物在他们的头顶。

待到水滴慢慢从龙鳞上滚落下来，巨龙的全貌才浮现在月光中。

雪花飘舞，暗夜月冷。

混血种们忽然间不由得心跳加快，血液沸腾。

恐怖的龙威几乎是刹那间便席卷了大地，城市周围松林的枝干被威压击垮，几乎变成了三十度贴地抖动。

“龙……是纯血龙族！”

不知是人群中哪位俄罗斯仁兄颤抖地说了一句，所有人的面色齐刷刷地变得苍白无比。

龙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

他们身为拥有龙族血统的混血种自然也接触到了关于龙族的冰山一角。

但是他们人生中见到血统最纯正的类龙生物大概也就止步于死侍或者尸守。

次代种他们都没见过，更别说血统如此纯正，甚至超过了次代种的古龙了。

仅仅是与那双黄金瞳对视，他们弱小的灵魂与血脉就情不自禁地想要臣服于对方。

站在人群后方的布宁呼吸急促，他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没有感觉到害怕与血脉呼唤的人。

因为他不是混血种，他连次代种混血种死侍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但他有种预感，那头长得很想西方神话中恶龙的怪物，就是防空洞里的黑蛇，即使黑蛇与龙形生物根本没有任何相像之处。

布宁的情绪变得激动万分。

他觉得自己摸到了世界的真相。

那就是神，一定是！

“吼——”

布宁眼中神明仰天长啸，龙吟声震耳欲聋。

炽烈的黄金瞳往人群的方向瞥来，绽放出更加明亮耀眼的光。

巨龙的庞大黑影忽然在他们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龙，俯冲下来了！

“快……快跑！”奥金涅茨吃力地叫喊着众人，但是没有人理会他。

所有人都在仰望，都在服从。

那是高阶血统对低阶血统的压制。

巨龙从天空九十度俯冲，像是坠落的飞机，仿佛所有人下一秒就会灭亡。

但在距离他们最后十几米的时候，巨龙又九十度改变飞行方向，与地面平行着朝远方松林掠去。

双翼带起的水珠溅射在众人脸颊之上，在巨龙掀起的狂风里快速凝结成棱状的冰刺。

遍地雪花都被这道强劲的风浪卷得倒流直上，飘散漫开。

良久之后，不少人才一身冷汗地坐到在地面上。

他们顾不得全是水与雪的潮湿冰冷，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了。

“它的目标好像不是我们。”维什尼亚克惊魂未定道。

“为什么023号城市会有龙!”反应过来的奥金涅茨立马拉住了布宁的领带，愤怒质问，“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布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冷笑道：“看来你们隐瞒了不少东西。”

这声讥讽后，奥金涅茨沉默了，他松开拉着布宁领带的手，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布宁抖了两下衣角，淡淡说：“应该提出问题的是我才对，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让我来解释吧。”

清冷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身穿棕色大衣的金发女孩从不远处的住宅区缓缓走来。

见到来人，大家都不自觉让开了几步，分出一条道路。

皇女殿下的威严是由内而外释放出来的，比在场任何军贵达人都要强。

“那是海洋与水之王，王座上四大君主之一，它在我们的神话中被称为维列斯，孕育了这片大地与海洋，神话中认为它是掌管着冥界之海的神明，实际上冥界之海就是北冰洋，那里只是它的家而已，它真正的名字是尼奥尔德，几千年前的人们在北欧西部地域首次发现了巨人的影子，那便是尼奥尔德。”

“年轻的龙王不仅拥有号令大海的能力，还能让土壤变得丰饶，他游过西俄罗斯的海域，发现这片因为气候而困窘无比的土地，善良的尼奥尔德引来了海洋的暖流，让我们的祖先有了能够生存的资本，我们把他奉为带来富饶的生命。而它的血脉，也流传在你们的体内，还没发现吗？你们都是海洋与水之王的血源派系，在他伟大的血统呼唤下，你们会忍不住跪拜朝圣。”

“你究竟是谁！”奥金涅茨的脸色阴沉如水。

龙族是他们要保护的最大秘密，但是现在却被这个“外人”给尽数抖漏了出来。

这让奥金涅茨不得不怀疑零一行人的身份，同时也怀疑布宁已经发现了他们是混血种的秘密。

“布宁的合作朋友罢了。”零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回应了他的质问。

……

豪华大套房中，苏恩曦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

“没想到你这丫头骗起人来一套一套的，笑死我了，还善良的尼奥尔德，你说他们要是知道龙王恨不得当场把他们撕成碎片会是啥表情。”

零一脸淡定地在苏恩曦的电脑上用鼠标捣鼓着。

“不会的，老板下达了命令，至少这些人能活到拍卖会结束。”

苏恩曦还是笑得不能停。

事实上，海洋与水之王的经历根本没那么传奇。

它不过是北冰洋的一名住客，偶然间在海上视察领地的时候被渔民发现，普通人见到了如此庞大的生物肯定是备受推崇。

有诗人为它作诗，有小说家为它编造传说故事。

即使尼奥尔德什么也没做，但也仍旧被传成了土地之神、财富之神等等。

至于那些军火商后代的血统也压根就不是尼奥尔德的。

除了日本之外，世界其他各地混血种的血统基本都以黑王为主，四大君主混杂为次。

龙王从来不是安分待在一个地方的主，他们会在世界各地之间来回走动。

加上人类也有过很多次迁徙大融合，混血种的血统成分自然也就变得愈发复杂。

日本的话是地理原因导致的只有白王血统。

而军火商后代为什么会感到臣服的原因也非常简单。

低级血统的混血种无论是见到了哪位龙王都会有害怕臣服的情绪。

零费心费力去编造故事的出发点是想测试一下那帮人到底对龙族世界了解多少。另一方面也是掩盖他们的真实目的。

尼奥尔德是冲着追杀他们的那些人去的，这件事不能让那些人发现。

苏恩曦笑着笑着发现零依然不理睬自己，便停止了放浪形骸的大笑，坐起身来。

“你干啥呢？”

“学习资料。”

“？”

苏恩曦探过头，看到了零正点记着鼠标左键把两个相同图案连接在一起。

图案神秘地消失在了电脑屏幕上。

“不是，你怎么也玩连连看？”

“因为路明非说过不玩连连看的人只能度过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生。”

“但他也不是人啊？”苏恩曦说。

零停下了手中的鼠标，愣了愣，随后改口道：“一个相对失败的龙生。”

苏恩曦：“……”

……

醒来的时候，路明非还以为是深夜，因为拉开窗帘，外面漆黑一片。

可看墙上的珐琅小钟，已经是早晨十点了。

他一推窗，吃了一惊，如同一本册子那么厚的冰渣子从玻璃上脱落。

阳光和风雪一起涌入房间。

外面的世界一片晶莹剔透。

昨夜023号城市刮风下雨飘雪结冰。

一个晚上体验了赤道国家几千上万年都遇不到的天气。

开始的风雪把整个023号城市压在了厚厚的积雪下，不过由于黑蛇带来的水流这些积雪又被融化最后结成了冰块。

现在023号城市内所有建筑的水泥墙都像是抹了一层厚厚的白垩。

操场上的篮球架也被冰块堆积垮倒了。

路明非打开房门，门口停着黄铜质地的小车。

几个白瓷的盘子上用纯银的盖子盖着，这是他的早餐。

来到023号城市之后，早餐一直都是这么送来的，随时起随时吃，附带酒精小炉，加热享用，惬意得很。

只是昨晚刚经历了那么大的事情，这些人竟然还有闲情雅致吃早饭，路明非不由感慨了句心真大。

这年头连龙王过境都不能影响俄罗斯人吃饭了吗？

看来与北极熊搏斗还是小看了他们一点。

显而易见，一晚上的防空警报并未影响023号城市的贴心服务，一切如常地运转着。

路明非把小车拉了进来。

今天的早餐包括了熏制的鲱鱼和浓厚牛肉汁拌的意式宽面，丰盛的早餐旁居然还有一份来自莫斯科的晨报。

路明非喝着温热的红茶赏雪，正准备对宽面下叉子的时候，有人一把推开了门。

克里斯廷娜一身高领的淡黄色长裙，踩着高筒长靴，带着一阵风走了进来。

“昨晚的事情你知道么？”她冲到餐桌前，神情凝重地盯着路明非。

路明非装着发愣，摇头傻傻道：“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我昨晚喝醉了，但肯定发生了什么，我今天早上看到好多人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昨晚我也隐约听到了防空警报的声音，我想着你基本不喝酒所以肯定知道点什么的。”

克里斯廷娜语速很快，似乎真的很想从路明非这里得到一点信息。

但路明非不可能告诉她的。

“这种天气，应该是让我们预防暴雪的警报提示吧？或者是城市有什么设施坏了需要派人修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昨晚我都没见到有几个人出去的！”

路明非明白她的担心。

她想必是随身带着追踪器一类的设备，好让格鲁乌部队循踪而来。

但被黑蛇搅和引发的恶劣天气给破坏了。

现在外面的铁轨都被几米厚的积雪覆盖，即使是动力强劲的喷气式列车都无法开冲。

格鲁乌部队也同样无法来到这座城市。

风雪还在继续，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亚历山大·布宁肯定要逃之夭夭了。

克里斯廷娜泄了气似的一屁股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路明非却埋头美滋滋地吃起了早餐。

他的表现让克里斯廷娜先是意外，再是怒目而视，可就在怒火都要突破眼眶的时候，肚子不和谐地怪叫了一声。

路明非头也不抬地递上一片白面包。

克里斯廷娜跟食欲抗争了几秒钟，最后选择接下面包大嚼起来。

路明非以前去过叔叔外婆的老家，老人家养的粉皮大猪也是这个吃法。

而猪是最热爱生活的动物，因为它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端上餐桌。

克里斯廷娜能和猪一样吃面包，想必同样是个对生活充满了热爱的人，倒也侧面印证了她要“活得比别人更精彩”的宣言

路明非给她倒了一杯红茶递过去。

情报员小姐却没有接，拿着他喝过的水杯就咕咚咕咚两大口下肚，哪里还有淑女的样子。

吃饱喝足后，克里斯廷娜摸着鼓起来的肚子靠在沙发上，又开始眉头紧锁。

显然在完成了一些身体上的任务后她要开始考虑一下其它任务，但失去格鲁乌部队这座靠山后年轻的小姐手足无措了。

“你还要坚持把你父亲送进大牢里面？”

“任何邪恶都要被绳之以法，即使他是我的父亲我也不会手软的。”

路明非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好吧，关于那场拍卖会，我想知道得更多一点，该怎么做？”

“雪这么下，我们就会被一直困在这里，今年的拍卖会办不办还是两说。”克里斯廷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