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们呢,我不会是要死了吧?”霍弘歪头向左边张嘴喝一口药,偏向右边又是一口粥,脸色惨白的看向淡然品茗的几个无良老头。
孙思邈没好气的说道:“你小子真拿贫道当神仙不成。”
马周与刘仁轨等人无语的看向被三信伺候的霍弘,忽然发病却只字不提病前入口之物,只细说症状。
甄立言几人凭此开了药,霍弘又不让大家伙离开,让几十来号人干坐着看他吃药、喝粥、呻吟、感慨人生,天上的星星都听累了,准备匿去身影。
起身离开吧,又会听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哀嚎与戳心的话语。
“侯爷,我等要去上差。”刘仁轨终于度过了这个煎熬的夜晚。
霍弘虚弱的举起小手一挥,“去吧,别误了大事,年轻人是需要磨砺,但也要有个度,还有,与军器监等三监合作多留个心眼。”
孙思邈几人乏累的出门开始一日的问诊。
牵马出门并行在尚且静谧的朱雀大街上,来济哈欠连天的说道:“侯爷怎么变成突然这样了,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刘仁轨平声静气道:“有一种人,无惧一切,包括死亡,与厮杀后伤痕累累的猛虎一般,只会独自舔舐伤口。
但是,他们非常恐惧老迈无力,失去挣扎能力的时刻,侯爷只是乏了、累了。
为了尔等入仕,侯爷再次跃升世人耳眸之中,所有人都在盯着侯爷与我等的差错。
马蹄铁固然为工部当前第一要务,但莫要忘了工部其他政务,分清主次缓急。
忙碌马蹄铁推广一事之时,尽快熟络各自职务应尽之责。”
“明白!”高智周八人齐声应答,思虑各自眼前与长远的事责。
马周与刘仁轨对视一眼,数年的配合使二人有了可观的默契。
他们似懂非懂霍弘的恐惧——太子与秦王的夺嫡之争。
正如刘仁轨所说,为了让高智周几人入仕,行事极为高调,昨天又以如此拙劣的手段躲进了医院内。
似乎又有当年藏形匿影的心思,可是,夺嫡的演变再过激烈,也无外乎在史书上添一笔血迹,为何会恐惧到这种程度?
十人一至工部,不用温大雅监督,便认真投入了公务之中,大小事宜皆是脉络清晰,有条不紊的进行,突然间的急速转变令温大雅狐疑不已。
百思不得其解!
九仁医院内,霍弘躺在摇椅上被抬到了医院中心花园小湖边,静静地看着小小的人工湖中的鱼儿游动。
皱眉反复着思索脑海中的挥之不去的身影——淮阳王李道玄!
去岁突厥进犯,独李靖大军得以保全,而突厥对于边境的骚扰从未停歇。
为了边境的安稳,朝廷一直在派大将去镇守加固防线。
李道玄也在昨日成为了其中一员,兵发代州。
刘黑闼因为农家的出世,没有了历史上逃去突厥的经历。
也就没有了后来李道玄率军平定,遭遇史万宝按兵不动的陷害而身亡的事情发生。
没有了太子率军平定且斩杀刘黑闼的功绩。
史万宝被霍弘给按律问罪了,可李道玄还活着呀,他可是李世民的忠实发烧迷,随其征战极多,又为李唐宗室中数得着的大将。
杜如晦也在这时候出现在了京城。
霍弘不怕李世民多个强有力的猛将,不怕事事善断的杜如晦如今陪在身旁,更不怕玄武门之变以同样的结果提前发生。
就怕因为自己的出现,导致一部分人的命运改变,造成不一样的结局。
“王雄诞、阚棱、李道玄……”霍弘细细盘算着本该已经逝去,现在却依然健在的历史人物。
越算越乱,心中的恐惧也越甚。
大唐没有了千古一帝的李世民,还会有那个盛唐吗?
“师傅,他好傻。”背后促然响起的软糯的声音听着特别可爱,让人心都化了,可吓的沉思的霍弘魂都快没了。
乔慧牵着个与霍弘年岁相差无几的小丫头,步入了霍弘身后的小亭,缓缓落座于石桌旁。
几年过去了,九仁医院的妇科有了零星进展。
医家有四个女弟子在医院创立的第一年成为了医院的正式妇科大夫,道家有五位道姑也在第一年入医院坐诊。
之后的时间,以乔慧为主任的妇科十位女大夫又陆续招收了十二个女徒弟。
刚才说话的小丫头是乔慧前不久新收的徒弟,九仁医院妇科第十三个新人,听谁说了一嘴,好像是哪个大官的女儿,征得其家里人的同意后才进的医院。
回到长安一直忙于它事的霍弘没去过多关注,这会碰见了才想起询问,“乔前辈,这是你新收的小徒弟?”
“嗯,太子洗马魏大人的掌上明珠。”乔慧作为隐世百家的人,对很多事情特别清楚,也理解这个小小的人儿身上背负的压力,没有怪罪对方的长时间的漠视。
“魏征!那个老迂腐还有这么开明的观念?”霍弘受惊挺身的刹那,将身体的虚弱悉数泯灭片刻时间。
“老夫自问未曾得罪于霍侯,为何背后如此诋毁于某?”
身子藏在乔慧背后只探出一个脑袋的小丫头,噘嘴正要反驳,听见熟悉的声音,跑去来人身边时浮生银铃般的笑声,“阿耶,他说你坏话。”
霍弘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不是魏征还能有谁会这么说。
“唉吆喂,魏大人呢,是小子失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魏大人的掌上明珠拜乔前辈为师,在医院住了不少时间。
怎么就没见过魏大人来看看闺女?”霍弘又恢复了虚弱的模样,嘴却还是那个嘴。
“呵呵!霍侯公务繁忙,怎么会知道老夫何时来过医院。”魏征说话的时候不敢低头看女儿能挂油瓶的小嘴巴,心里虚呢。
“哦……”霍弘在乔慧的眼神杀下,不敢再出言不逊,乖乖当自个的病号。
魏征的夫人与长子晚到一步,在小亭中勾勒了一副天伦之乐的画卷,让霍弘的神色愈发黯然。
时日不急不缓的走着它固定的步伐,一日复一日的消逝。
工部的诸类事务皆在正轨之上,令高智周几人的才能逐步展露于世人眼中。
一心想要挑刺的人愣是没找到一丁点下手的机会。
尚书温大雅每日只负责提笔盖印,十分清闲。
公务都由马周与刘仁轨总领,高智周几人分责处理。
上下官吏、工匠皆各司其职,辅以流水线的工作方式,极速消化各种政务的同时,让边境大军按所驻地区的重要性,分批配备上了马蹄铁。
一时间,工部的办事效率独领风骚,让无数人看的是羡慕嫉妒恨。
水泥也在诞生数日后,以其强悍的效用大受欢迎,工部也省去了很多与民部浪费的口水。
做好了刁难准备的萧瑀只能干瞪眼。
不敢撩拨太子与秦王争锋的火头,世家勋贵便把目标放在了霍弘的身上。
可霍弘以“奉旨闭门思过”的理由,就是缩在九仁医院不出去。
直到,六月初一。
中午时分,霍弘依旧躺在摇椅上,看着小湖中的鱼儿发呆。
身后小亭中是教导徒弟的乔慧与品茗的甄权、甄立言兄弟二人。
姜仁快步奔来说道:“郎君,鸿翎急报入京,突厥郁射设带领数万骑兵驻扎在黄河以南,突入长城边塞,包围乌城。”
“知道了!”霍弘眉头紧锁,点头心道:“还有三天时间,前奏……吹响咯。”
“甄老,您二位可会观天象?”姜仁离开后,霍弘无厘头的问道。
“你小子要是没事继续看你的鱼,当你的木头去,少来消遣老夫。”甄立言冷声说道。
“不会就不会么,这么凶干嘛。”霍弘又盯上了向着小亭走来的孙思邈,“孙道长,你应该会看天象吧?”
“老夫会看病!你有病?”孙思邈回道。
霍弘扬起下巴,一脸的孤傲之色说道:“某欲日观天象,周身窍穴已通三百六十四处,如高山震鼓,声绝不息;又如惊涛拍岸,叠浪不止;几位可愿与吾同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