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戈盯着虎子和彪子两人，问道：“你们愿意听一听我不成熟的想法吗？”

“你也认为我们是食尸鬼？”虎子脸色阴沉的指了指猴子，又指了指牛头，“宁愿相信这两只食尸鬼的鬼话，也不愿意相信我们？”

曹戈摇了摇头，又后退了几步，说：“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们。”

虎子神色变幻了数次后，从牙齿缝中挤出一个字，“问！”

曹戈整理了一下思绪，摸了摸下巴，说：“在问这几个问题之前，我想知道，你们是来自截天山脉中的部落吗？”

“是。”

“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是：

你们部落周围的丛林中有一只野兽，听部落中德高望重的长者说这只野兽非常危险，但它的肉非常鲜美。

在部落食物充足的情况下，你们会为了口腹之欲，冒着生命危险，去猎杀它吗？”

“当然不……”

虎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来你们已经意识到了。”曹戈的声音变得平静而冷漠，“面对托马斯给出的两条线索：书房日记和询问隔壁邻居。

你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书房日记……在与我们争执过后，你们仍旧坚持了自己的选择。

只要心智正常的调查员，即便是贪心支线任务的奖励，也都会选择先完成主线任务，在生命有了保障的情况下，才会去尝试完成从任务板面上都能看出非常危险的支线任务。

我不相信，两个能活到现在的调查员，连这一点分辨和取舍能力都没有……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两个傻子。”

彪子身躯开始颤抖起来，咽下口唾沫，艰涩的说道：“只凭这一点……”

“当然不止这一点。”

曹戈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弯下腰，捡起一根在血月下蠕动起舞的头发，继续说道：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感觉这东西有问题，两位为何视而不见？

是真的没看见，是装作没看见，还是被什么干扰了，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不等虎子和彪子开口，曹戈指了指猴子和牛头，继续说道：

“最后就是他们……他们为什么不说我是食尸鬼，要说你们是食尸鬼？

只凭一点，可能是我无端的猜测，只凭两点，也可能是巧合，但是一而再，再而三，这就不是猜测和巧合能说得通的了吧？”

“啊！”

“啊！”

虎子和彪子惨叫着抱住了头，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便疯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想起来了，想起来……这不是第一次……不是……杀了我们……杀了我……”

他们的脸庞逐渐凸起，身上的毛发脱落，肉质皮肤向着胶质转变，手掌向着爪子转变，脚掌向着蹄子转变。

“杀了我……杀了我呀……”

虎子的左半边身体，彪子的右半边身体，逐渐融化，变为无数肉质感的柔软触手。

这些触手相互纠缠拉动，将两者剩下的半边身体合而为一，两人眉心的半个‘王’字也合为一个整体。

曹戈压下心中的惊悸，目光转换，在道格拉斯和托马斯身上来回扫视了几圈，最终锁定在托马斯身上。

托马斯似有所觉，从虎子和彪子的融合体身上收回目光，转过头，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曹戈咽了口唾沫，干笑一声，试探着说：“哈……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您的网是不是能收一收了？”

“漏了一条鱼，收获不是很好呀。”托马斯摇摇头，遗憾的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发现的？”

曹戈指了指双目无神的牛头和地上已经完全融合但仍旧在哀求自己杀了他的虎子，说道：

“就他们的长相……我也算是见识过一些猎奇的超凡生物，但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仍旧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您却习以为常。”

曹戈耸了耸肩，“这是我第一次怀疑您，至于之后的……”

他干笑了两声，继续说：“那就太多了……至于怎么发现这是一个……”

他指了指周围，“陷阱。”

曹戈又指了指地上绝望嘶吼着的虎子。

“在我的家乡，那些从事卖房的……嗯，骗子，为了卖出手中的房子，总会找一些托儿，给真正想买房的人，提供错误信息，或营造错误的假象。

当然，之前我也只是猜测，刚才就试探了您一下，结果……”

曹戈摊了摊手。

“你很聪明，但有一点猜错了。”

声音从背后传来，曹戈下意识转头看去，就看见梅洛迪亚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

在梅洛迪亚斯身后，站着图书馆管理员，站着教堂的神父……站着密密麻麻的人。

他们走近梅洛迪亚斯，然后融入梅洛迪亚斯，最后就连托马斯和道格拉斯，也融入了梅洛迪亚斯。

在融合的过程中，梅洛迪亚斯由一个中年酒鬼，逐渐变成一个头发和胡子花白，衣服破烂肮脏，身形佝偻的老年酒鬼。

他猛地灌下几大口酒，摊了摊手，说道：“我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工具人。”

“你……”

曹戈瞳孔剧烈收缩。

“不用担心。”梅洛迪亚斯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笑了笑说道：“有奇迹城的保护，我探查不到你的记忆。

只是你当时的表情太明显了一些，都懒得掩饰，就连精神力都泄露出来了那么一丢丢。”

他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又喝了口酒，继续说道：“我叫莫尔，喜欢我的人称我为食尸鬼之王，不喜欢我的人叫我掘墓人。

当然，我更愿意别人称我为死亡守护者。”

曹戈深吸一口，将所有心思都埋入心底，心境变得古井不波。

指了指目光呆滞的猴子和牛头，指了指抱着头在地上挣扎的虎子，又指了指周围。

“他们，还有这个世界，我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能向您请教吗？”

虽然曹戈说得模棱两可，但莫尔活了无数年，哪儿会不知道他的意思，解释道：

“我和奇迹城签订了契约，调查员可以来这个小世界试炼以及从我这儿获得神术。

不过，世界上没有白吃的晚餐，通不过试炼的人，只能遗憾的成为食尸鬼了。

事实上，成为食尸鬼也不错，仅仅付出部分习性的改变，就能获得永恒的生命和更强大的力量……你要不要考虑下？”

“呃……谢谢您的厚爱。”

曹戈指了指抱着脑袋、身体躬成了一只虾、无意义的嘶吼着‘杀了我，杀了我’的虎子，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道：“这怎么看都不能称之为不错呢。”

莫尔看了看虎子，又看看了猴子和牛头，声音变得冰冷，“他们得为自己的亵渎付出相应的代价，直到……哼！”

“亵渎？”

曹戈忽然想起‘托马斯’面对莱拉时的拘谨，连坐都只坐半边屁股，不由头皮发麻。

但想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亵渎’之举，又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道：“我能有幸知道祂是谁吗？”

莫尔古怪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曹戈，嘿嘿笑着说：

“啧啧，就你这小身板……等你成就奇迹之上再来问这个问题吧，不然我能说出口，你敢听入耳吗？

好了，小家伙，你该走了，有个扫兴的家伙催了好几次了……回去之后记得勤快写稿。”

他说完便轻轻挥了挥破破烂烂的、脏兮兮的衣袖。

曹戈只觉得自己被无形的力量推了一把，紧接着就看到四周景象飞快后退，模糊成了一片。

直到被挤出一层‘膜’才逐渐慢了下来，转头向着四周看去，入眼的是无垠幽暗虚空、无数星星点点和一只手。

这是一只由棕色树枝和树根，相互缠绕编织而成的、几乎占满了整个视野的手掌。

这只手掌拿着一本巨书，刚刚经历的追书人世界，只是这本巨书中微不足道的一页。

同时。

孕妇生孩子时痛苦的哭喊，婴儿来到世间时恐惧的哭泣，老人临死时不甘的呜咽，信徒的祈祷，花草树木的孕育，时间流逝，沧海桑田……

无穷无尽的知识，有用的，没用的，可以理解的，不可理解的……一股脑闯入大脑。

就在曹戈以为自己的精神要被这无尽的信息摧毁的时候，它们却突然变得温顺下来，在无形力量牵引下，于脑海中，缓缓形成两个象形神文……赵娅。

“赵娅？祂叫赵娅……赵娅，赵雅？”

无尽黑雾从脑海深处涌出，将‘赵娅’两个象形神文打包压缩，转化为两团不可名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