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猎叉拔出,陈四九惋惜地看了看两人尸首。
“咱并非是嗜杀之人,但你们想害咱,咱也不能束手就擒不是。”
他蹲下身来,将赵良哈的尸首身上折摸,摸到一柄造工精良的匕首,上面还有镀金,似乎是以前金国完颜皇室所用。
“昨日这赵良哈说自己乃是金国贵族出身,这兴许是他祖传。”
陈四九皱眉想了想,将匕首丢去一边。
这种会暴露身份的东西,带在身上十分危险。
又搜索一番,摸到十几贯宝钞,还有数十枚铜钱,大元的货币混乱,有八思巴货币,蒙古回鹘文货币,也有汉文货币。
这些铜钱,却是金朝时期铸造的铜钱……
按照昨夜得到的讯息,如今大元的国库空虚,经济崩溃。
权臣燕帖木儿,深感国库无钱,便将国库内存放的以前金国的铜钱,银钱,都拿出来取用。
说是国库存的,其实大部分是王公贵族当年掠夺藏起来的私房钱,蒙古崛起之时,和金国打了二十余年,将这些铜钱银钱当做战利品,当时大金国还修筑长城,防备蒙古。
陈四九把这些钱币揣入怀中。
又翻了翻,在刘十四身上翻出一枚鹰镝。
大元征讨西方时,多用猎鹰传信,打捕房的这些猎户,除了猎鹰还要豢犬,如凶猛的獒犬,若是不出意外,这鹰镝应是用来和其他打捕户联系。
“咱不想惹上麻烦……”
陈四九眯起眼瞧了瞧这鹰镝和两人尸首,一个计策涌上心头。
……
五月飘雪,在辽北十分少见。
此地一般八月下大雪。
到了四五月,开春雪便消散,大元是金德,金生水,北方很冷,地上十分泥泞。
十余人呼啸着,骑着高头大马,在官道驰骋。
马蹄踏处,雪泥乱溅。
大元世祖皇帝忽必烈出行乘坐象辇,要用八头大象来拉辇车,辇车上有金顶大帐,帐篷里有数十名侍女,可以容纳百人饮宴。
因此,官道都修建的十分宽敞。
大元双城总管李子春之子,李成桂,率领十余名高丽家丁,还雇了十余名女真猎户,在辽北猎熊,想要为自己父亲,大元双城世袭镇守千户李子春祝寿。
可是,先前他们听到了鹰镝。
鹰镝一响,许久之外都能瞧见猎鹰盘旋,故而他们判断,是此地为大皇帝打捕的猎户遇袭。
此地本就是荒山野岭,无论是杀人越货,还是互相帮助,都值得过来一看。
几只猎鹰在天空中盘旋着,久久不愿下落。
等李成桂一骑冲到了猎鹰盘旋之处,才发现,有一人身背巨弓,正负手而立。
吁~
李成桂将黄骠马拉住,马儿扬起身子来,四蹄飞扬,他今年才二十余岁,身材修长健硕,尤其双臂奇长,擅长弓猎,几乎箭无虚发。
祖上乃是新罗显贵的李成桂,面貌俊秀,皮肤白皙,他双眸扫了扫那人,眼眸就是一缩。
没办法。
陈四九背后那柄牛角大弓,过于显眼。
凡是使弓的,都有心气儿一较高下。
而且大元蒙古人,好勇斗狠,每次那达慕大会,都要选出巴图鲁,神箭手哲别,李成桂也曾参与,多次获得佳绩。
故而,他一双眼眸,盯着那人身上的牛角大弓就离不开了。
身后十余名高丽家丁,上前去将陈四九围了起来。
至于跟随的女真猎户,更是不必说,这帮女真人其实说起来和辽国契丹关系紧密,他们以渔猎为生,尤其擅长打猎,见到陈四九,一个身穿兽皮,披头散发面貌粗犷的女真猎人翻身下马,嘴里嘟囔着,上前去就直接抓向陈四九背后大弓。
他竟然直接用抢的!
“勿动!”
李成桂却从马上翻身下来,呼喊了一声。
那女真猎人压根不理会李成桂,只当没听到,眼神贪婪,伸手抓向陈四九肩膀,谁料,陈四九犹如脚下生根,那大弓在他背后,仍由女真猎人怎么抓都抓不动。
那女真猎人嘴中叫嚣,另外一只手也朝着陈四九抓去。
陈四九侧过头,瞪了他一眼。
“呃……”
刹那之间,那女真猎人只感觉被一头猛虎瞪着,被这股杀气震慑,忍不住心悸脚软,伸出的手也停了下来。
这时,李成桂也来到了陈四九跟前。
他心中一惊。
作为一个长期打猎的猎手。
陈四九刚才那个眼神,绝非是普通人,打猎者对于野兽的杀气天生敏感,这种杀气太重的人,能惊起林中的飞鸟,而且刚才那一瞬间,离陈四九较近的几匹马也被惊的躁动不安。
李成桂身边的家丁,都如狼似虎,他们身披弓箭,腰间挂着猎刀,背后背着火铳,将那女真猎人赶走,随后围成一圈,盯着陈四九。
宋朝时,火药应用极多。
大元征讨西方诸国,就用大宋的火铳和火炮对付西方的城邦,故而如今火铳在猎户里很普及,只是在雨雪潮湿的天气,火铳不如弓箭好用。
“是你吹的鹰镝?”
李成桂面容俊秀,身材修长的他穿着长袍,腰间扎着一根腰带,伸手抓着腰带上的短刃,缓步走了过来。
“对,是咱吹的。”
“你是何人?”
“可是打捕户?”
李成桂问道。
他打量着陈四九,陈四九着实是太壮硕了,而且那巨弓,太过引人注目,所以让人下意识的认为他是猎户。
陈四九摇头,双手掐成道诀,口诵道号说道:“无量天尊,咱是铁峰山三仙洞的道士,奉师命前去大都集贤院为大元皇帝送仙丹,在此地遇到了这两位被老虎吃了的打捕户尸首,便将他们尸首焚化,吹了鹰镝,寻周围猎户来帮忙。”
陈四九指了指脚下两包以葛麻布包裹着的骨灰。
“打捕户死了?”
几个李成桂家丁面色不善地围拢上来,就要搜身,刚伸出手,却被陈四九捏住手臂麻筋震开,他们顿时大惊失色,锵锵锵拔出刀来。
“公子,此人身上有功夫。”
领先的劲装大汉眼神阴狠露出杀意,对着李成桂说道。
这时候,又有十余人从马上下来,从周围围拢,这些人凶悍野蛮,有的披头散发,有几个却扎着辫子,身上穿着兽皮衣服,都是李成桂雇来帮他猎熊的女真人。
李成桂眯眼问道:“他们为什么会死?”
“被虎咬伤,重伤不治。”
“虎呢?”
“我杀了。”
“你?”
李成桂缓缓将自己腰间的刀拔出了一些,冷哼道:“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不是杀人越货?”
陈四九嘿嘿笑道:“有虎尸和虎皮在此,这虎是周遭的山大王,皮瓤子少说值十两金子,我若是杀人越货,直接带着虎皮就跑了,何必吹鹰镝呢?”
“那你为何吹鹰镝?”
“山路难行,我想以虎皮换三匹马,前去大都。”
陈四九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李成桂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道:“若是我不给你马呢?”
陈四九仍旧脸上挂着笑,嘿笑道:“咱知道,你准备杀了我,夺了虎皮,人财两得!”
他右手一动,猛地一把掐住了李成桂脖颈,笑容瞬间冷厉,变成了凌厉杀气,红润脸颊杀气四溢。
“巧了不是,咱也是这么想的!”
一脚踏出!
轰轰轰!
几声巨响,陈四九周围的李成桂家丁,还有女真猎人脚下,全都瞬间裂开,他们瞬间手舞足蹈跌落入了大坑里,此时是五月,虽说飘雪,但地层并未大冻,而是冰泥,辽北五六七月时,泥沼横行,地面都是腐泥,此时被挖成大坑,三十余人瞬间跌进去大半。
坑很深,下面都是木尖桩子,惨喝声传来,许多高丽人直接被穿成了糖葫芦,侥幸活着的,也是口鼻喷血,惨叫连连。
两个侥幸没掉下去的李成桂家丁大惊,想要拔刀营救,却见自家公子李成桂,已经落入陈四九怀中,脖颈被陈四九捏住。
“你们几个,自己跳进去,不然你们主子的脖子可就断了!”
陈四九嘿嘿笑道。
那两个家丁只觉得陈四九是魔鬼,惊惧地对视一眼,同时捏着刀戒备地缓缓往后面退去,谁料,这一退正中下怀!
哗啦啦!
地上又是两根绳索弹出,一张巨大无比的捕兽网升起,将剩下的两名家丁裹在其中。
李成桂的家丁靠的最近,此时已然是全军覆没。
而远处还有四五个女真人,惊惧地准备开溜,陈四九嘿笑一声,从李成桂腰间拔出他那短刃,嗖地扔出去,瞬间扎透一名女真人后背。
随后他腰肢一扭,直接将李成桂以膝盖跪在地上,膝盖压着他脖颈,从背后掏出牛角巨弓来,拔出李成桂箭囊中的箭矢,嗖嗖嗖嗖四箭同时射出。
四星连珠!
连珠箭,乃是箭术中十分难练的一种,寻常人射一支箭矢出去,准头都无法掌握。
陈四九,竟以四箭齐射!
他这牛角巨弓,用的牛角,乃是瀛洲中体重超过四千斤的超大野牛牛角制成。
一箭射出去,破空声犹如火铳。
那箭矢箭尖,在空中发出嘶嘶嘶地破空声。
噗嗤!
箭矢从逃跑的几个女真人脖颈透入,带着血水狂飙,将他们射翻在地。
哗啦啦!
等他们尸首倒地之后,血水才堪堪从空中落下。
被陈四九压在地上,面红耳赤,呼吸有些困难的李成桂侧着脑袋,亲眼见到了这一幕,只觉得压着他这自称道士的人是神魔降世,纵然是箭神也不一定有他准,成吉思汗手下的四獒之一神箭手哲别,箭术超神,也未听说过同时四箭射出,同时射中四个人的!
说时迟,那时快。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
陈四九放下牛角巨弓,红润脸颊上带着遗憾,撇嘴道:“偏了点,该射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