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周实把笤帚放在门的左边。不到晌午,何守信就应约而来。
周实把他请到二楼雅间,开门见山地把昨天在王进家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何守信不是阴门中人,而且对阴门的了解远不及赵璇等金牌捕快,所以只要说“用走马客的手段得知老太太记忆中的王进和秀才不是一个人”就能蒙混过关。
何守信听完,抱着胳膊沉吟了一阵,说:“我会上报给赵捕头,但是我们恐怕一时半会儿抽不出人手来调查。”
“为什么?”
“唉,赵捕头这些天住在衙门里等消息,闲得无聊,就把堆放在江都衙门的陈年卷宗翻出来看,结果发现大量悬案、疑案,大发雷霆,让衙门里所有差使、衙役倾巢出动,重新调查近三年的悬案。”何守信耷拉的眼皮足以说明他这两天有多疲惫,“现在衙门里连猫都被安排了逮耗子的任务,完不成就要阉掉。”
“好狠……”
何守信向后一靠,用手揉着太阳穴,说:“最狠的不是这个。其实赵捕头发现衙门里的人糊弄差事,玩忽职守后,一度决定要先把他们阉掉,连劁猪匠都请来了……虽然最后被我劝住,但她还是坚持让劁猪匠拉来一头公猪,在衙役们表演一场,说是杀鸡儆猴。”
这丫头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摩……
周实犯了难,江都衙门的腐败可是名震江南的,三年的积案啊,这要处理到猴年马月?再说赵璇也不是常驻江都的官员,她要是一走,谁来查秀才的事?
“何大人,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你?”何守信上下打量了周实一番,似乎对他有所怀疑。
周实并不气恼,只是笑道:“为官家分忧是我们的义务,何况两位大人处理积案也是为百姓伸冤,是天大的好事啊。再说,连赵大人都信得过我,您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他想帮助衙门办案,一是要让赵璇赶紧腾出人手,来调查秀才的身份;二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在查案的过程中算死人账,从铁算盘中获得奖励。
何守信想了想,他记得赵璇曾对他说“那个丰德楼的周实一肚子花花肠子,也该挨劁”,足见这个掌柜确实有些本领。
“赵捕头对你的评价很高……”
“对吧。我毕竟是阴门中人,要是有什么诡异的案子,大可让我去一探究竟。”
何守信搓搓下巴,道:“我这儿确实有一桩奇怪的案子。要不,请你和我走一趟?”
为什么要用这种说法……周实笑道:“可以,但我得等午饭过后才能脱身。”
“没问题,到时候我再来找你。”
送走了何守信,周实一转身就迎来几位老主顾,其中就有“一眼王”王银昌。
“王先生,又来生意了?”
“对!还是老样子。麻烦快一点,我赶着出城过江。”王银昌在桌边坐下,道,“江对面有一家大户,不知道得了什么宝贝,神神秘秘地要我去看,还安排的是中午的船,真是没礼貌。”
周实催促后厨快些出菜,让王银昌吃了好去赶船。
好不容易结束了中午的营业,何守信就出现在店门口。他换了一身衣裳,在丰德楼门口走过来走过去,显然是在等周实。
“老赵,我出去一下,等去码头的人回来以后把账记上。”
周实交代好任务,抱着铁算盘就出了门。
两人一路穿街过巷,向城北走去。
为了防止碰到熟人,周实没有和何守信并肩而行,而是慢他二十步左右跟在后面,直到何守信停下脚步他才追上去。
“到了。”
“这里?”
周实抬起头,看见一座红墙围绕的宅子。从墙皮的剥落程度看,这栋宅子年头不短,而且位于城北,远离闹市区,环境静谧幽雅,颇有些大隐于市的味道。
但是这么一栋老宅子,门口却挂着一串腊肉,真是煞风景。
一个身着蓝底红边衙役服的人推门走出,看见站在门口的两人后先是一愣,然后指着他们说道:“官府公办,上别处去!”
何守信亮出银牌,衙役立刻后退,把两人请进院里。
“请看,就是那口井。”
小院中央有一个显眼的凸起,周实第一眼还以为是个桌子呢,原来是一口被封住的井。
“卷宗上记载的是:半年前,一个姓王的妇人来报案,说自家井中打出的水里出现大量头发,她感到奇怪,用火把垂入井中一看,发现井里居然浮着一具女尸!”
何守信说到这里,观察了一下周实的反应,发现他面如止水,甚至还有点犯困。
“然后官府的人来看了一眼,发现尸体捞不上来,把井封上,此案告终。”
“啊?这什么都没查出来啊?”
何守信面如玄铁,道:“这就是卷宗上的记载。此案收录在已结案件中,要不是被赵捕头翻出来,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周实定一定心神,说:“尸体捞不上来是什么意思?”
“卷宗里没细说,我去找当时承办此案的人,他说不管用什么方法去捞那女尸,都只能捞上一桶带头发的水。他们还尝试用绳子去套,结果什么都套不到。那女尸就好像一个虚影一样。”
“幻术?”周实猜测道。
“不好讲,但是他们信誓旦旦地说水里是真的有头发,而且是足有三尺来长的长发。”
“那住在这里的人呢?他们的嫌疑排除了吗?”
“很遗憾,没有。卷宗上说这栋宅子只住了来报案的王氏一个人,衙门传唤过她,但也没问出什么东西,就放她自去了。”
“那她人呢?”
“正在找。”
这案子查的……周实慢慢感受到这不仅是诡案,更是一起乱案!
他围着这口井走了一圈,发现井口是用一块石板压住后再用泥沾上,似乎并不结实。
“你们掀开看过了吗?”
“还没有。我其实在查别的案子,这边先交给江都衙门的人查,但是成效……”何守信怒目瞪着负责此案的衙役,后者低垂着头,冷汗直冒。
几乎没有。周实点点头,说:“把封边的泥凿开,我来看看井里有什么。”
“别,万一井里有什么……”衙役的话刚说到一半,何守信眼睛一瞪,他就不敢出声了。
周实抬手劝道:“他说得有理。所以你们把封边的泥凿开后就到外面暂避,我来处理这具尸体。”
何守信阴沉地接过衙役递来的锤子和凿子,算是默许了他的提议。
封边的泥并不厚,虽然用火烤过,但很容易就能凿开。
“周掌柜,那就拜托你了。”
何守信和衙役走出院子,顺手把门合上,留周实一人在院内。
“好,让我来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东西……”
他从铁算盘中取出火折子,把盖子拧开,却不见阴火窜出。
“没有阴气,看来封井真的有效……不过万一阴气积压在井里,恐怕会生出很不妙的东西。”
他伸出双手,死死抠住石板的边缘,运足内力,腰马合一——
“喝!”
可惜习练《碑手》主要是提升内力,对力量的提升并不大。幸好这块石板比较薄,最多不过七八十斤重,否则他只能求助何守信了。
他把石板放到井边,松了一口气,才趴到井口向下看去……
一双苍白的眼睛正与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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