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道,洛水与大河汇流之地,是关中与黄河连通的重要航道,亦是秦军经水道运输粮草的重要枢纽,也就是说,如果控制了洛南道,秦军就无法从河洛经黄河将粮草运至河外蒙骜军本阵。
此时河上的船只往来穿行,秦兵辎重队与征召的民夫正忙碌的将粮草卸载到河岸边的码头上,一切井然有序。
“将军,这批新到的军粮已清点完毕,共十万石,后日可以起运。”一名典薯官向秦将桓屺禀告道。
“很好,但是千万要记住,不能出现任何纰漏。”桓屺吩咐道,此事他可不敢马虎,不然一旦出现差错,即使是他也吃罪不起。
“将军放心吧!”典薯官躬身应诺道。
就在这时只闻远处有人喊道:“快看,那是什么?”
只见一阵烟尘滚滚而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数百名骑着战马的甲士向他们奔驰而来,他们手持长矛,身披铁甲,气势汹汹。
“什么是魏军?!”桓屺心下大惊,这魏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杀!”魏武卒火字营统领季桓高举长枪率先冲杀过来,他胯下的良马如同离弦之箭飞射而来,瞬间便已近在眼前,季桓大吼一声挥舞长矛刺去,长矛如蛟龙般击出,立时当先几个秦军士卒被洞穿了身体,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杀啊!“一众骑士紧随其后,他们手中的长矛如同一根根毒蛇般向秦兵刺去,一个个秦兵被洞穿身体惨死当场。
“给我关闭寨门!”桓屺见状急忙喝令道。
“可是外面的士卒和粮草怎么办?”典薯官有些迟疑的问道。
“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桓屺咬牙说道。
“快!弓弩手准备!给我射!勿要让这群魏国骑士冲破寨门!”桓屺大声呼喊道。
秦兵迅速集合起来,搭弓射箭,密集的箭矢朝魏国骑士倾泻而去。
顿时魏国骑士被密集的箭雨射翻了一片。
“给我撤回来!”季桓急忙喝止手下,用自己手下这群骑兵的命去填这座营寨,殊为不智,他不愿意自己手下白白送死。
桓屺见魏军退去,心中松了口气,只是他怕这或许只是魏军的先锋。
那群魏国骑士并未退远,反而吊在秦兵弓弩射程外,如狼群般盯视着秦军。
他亦不敢开寨门,如此一来,整个秦军便分成了寨外和寨内两个部分。
过了一阵子,只见西方的山道上一阵人潮涌动,旌旗招展,黑压压一片,竟是一支数万人的大军正向此地而来。
“是魏国大军,我军完了!”桓屺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惨白。
“将军不如趁现在魏军并未合围,杀出去。”典薯官说道。
“丢了洛南河道,即使逃出去亦是一死,不如与敌拼了!”桓屺道,他已心存死志,既然不能逃,倒不如与这些魏军拼了,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此时寨外一队队魏兵正在列队,魏军的主帅正是是信陵君魏无忌,他的目光正盯视着秦军的寨门。
“大军已列阵完毕,上将军,是否攻寨?”身旁的副将向信陵君询问道。
“令季桓领四营兵马准备攻河岸秦军。”信陵君说道。
“将造好的投石车推上前去。“信陵君又道。
这投石出却是伏念向信陵君建言就地取材打造的投石车。
砲车在春秋时期即已有,此次不过是伏念在原有基础上改进了一番。
这种自行砲车,在使用时能另用两根支柱将砲架起,车轮脱离地面,既使砲稳定,又增加了砲的高度。威力与抛射物的重量虽不如固定砲,但却是方便了不少。
之前见实过公输家神乎其技的机关兽,他这点东西倒是有些不值一提。
这个世界与原先世界的先秦时代的差异甚大,不仅有武功体系,诸如类似机关兽这样的黑科技,整个军队的发展亦是到达了唐宋时期的水平。
比如这十分明显的军队着甲率,他这一路走来,七国军队几乎都着甲。另一方面,就是骑兵,相比于原先世界的同时期,这个世界骑兵已经普及,并且发展出了具装骑兵。
伏念检查了一下这些投石车的缆绳、绞盘,砲梢。
相比于这个时代的人力抛射,弹力抛射算是一大进步,只是这种简易版的投石车,不管支架还是绞盘都是木制仿工,稳定性和耐用性并不高。
根据投石车车重,绞盘的拉力一般应为车重的1.5~2倍,投石车车重约是300公斤,300x1.5÷0.453=993.39磅=4479N。
也就是说理论上这架投石车最大抛物重量为400公斤—450公斤左右。
魏军士卒已经按照他交待的命令开始装填投石车。
伏念则是用树枝在地上计算起来,弹道计算是个很复杂的工程,而且就这个时代的水平,影响弹道的参数对于他来说也是无法测量的。
比如说低亚音速状态下空气的摩阻系数受温度,湿度,气压影响较大,只能估计,无法精确计算。
最重要的是,自制的投石机工作状态变化较大,多次投掷的散布面也较大,对于这样的一种不稳定系统,进行弹道计算很难行的通。
不过伏念并非没有办法,他之前已经做过弹道取样测试,通过弹着点样本制作了几张弹道表。以不同的动力输出为行,对应的落点距离为列做了一张二维表。
他现在只需根据这张表,在已知距离确定投射所用的抛物和投掷角度调整,就能得出大致精确的落点。
“伏兄弟,你这是在做什么?”张炭头等人凑了过来,不解的问道。
伏念微微回首道:“我只是在计算落点。”
“我可不懂这些哩,真不知道你小脑瓜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张炭抓了抓头皮,憨厚的笑道。
伏念也不理睬他,继续在地上列式计算。
玉婵儿一副好奇的模样跑到伏念身边,她第一次看到这些类似鬼画符的东西,只是看着伏念那认真的神情,她心里竟莫名的生出了崇拜之情,不由自主的看着入了神。
“上100斤石弹,杠杠和重物旋转弧度85度,与地面成40度。”伏念计算好范式后,起身对投石兵吩咐道。
这些士卒虽不懂伏念所说为何意,但之前伏念教过他们怎么做,依旧按照伏念的命令做好了准备。
伏念又一一检查和调整了投石的角度,才令投石兵准备抛射。
“放!”
伴随着一声号令,石弹腾飞而出,直奔寨墙砸去,瞬间撞击在寨墙上,激荡的尘土四处飘散。
守卫的秦军士卒们看着那滚滚烟尘纷纷捂住鼻子。
片刻之后烟尘渐消,秦军众人这才看清楚寨墙已经凹陷下去,露出了一条巨大的沟壑,若是刚才的石弹砸在他们身上必然粉身碎骨。
秦军众将士皆是一副惊惧的模样。
飞石再次抛出,砸在秦军的阵中。
一时间,秦军阵中乱糟糟的,不少人被砸的血肉横飞,哀嚎遍野。
“弓弩手准备!”信陵君魏无忌沉声道。
魏军的弓箭手早已经摆好了阵型,他们的弓弦绷紧,随着信陵君一声令下,他们猛地松开了弓弦。
箭矢划破长空,如同一条匹练一样飞向对面的秦军。
秦军的盾牌手立刻举起盾牌挡住了射来的箭矢,只听砰砰砰的几声闷响,箭矢射穿盾牌插入到秦军士兵的胸膛,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将铠甲染红。
桓屺的脸色阴沉,看着远方的魏军,双拳紧握,恨不得冲出去和魏军厮杀一场。
又一阵密集的箭雨袭来,秦军阵中顿时一片混乱,不少人躲避不及被射杀。
秦军虽有零星的还击,但在密集的箭雨中显得格外的脆弱。
“传我命令,全军压上,先登营准备。”信陵君见时机成熟,下达了总攻命令。
随着信陵君的话,魏军开始缓慢的往寨墙上靠近。
左翼的季桓一马当先,领着火字营的骑士往河岸秦军而去,他挥舞着骑枪,大喝一声。
“冲锋!”
魏军齐齐怒吼,战马嘶鸣,朝着秦军的阵形冲了过来。
“盾牌手!盾牌手!”
一个个盾牌组合成军阵,把秦军牢牢的保护在内,秦军的士兵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严阵以待。
“杀!”
一声厉啸,长枪如蛟龙出海,猛然刺出,带着万钧之力,势如千斤,盾牌被挑飞,秦军士卒被挑翻。
长枪再次刺出,又有两人被挑翻在地。
魏军骑兵冲到了阵前,他们手持长矛,长驱直入,冲入秦军的阵中,大肆冲杀。
秦军的盾阵立刻崩溃,士卒们不断的惨叫着被挑飞,被刺死。
随着魏军步卒加入战场,河岸秦军全线崩溃。
“上200斤石弹!”伏念重新调整了投石车的角度及轴矩,再一次命令投石车抛射。
巨石呼啸而出,撞上秦军的寨墙,轰隆一声巨响,寨墙坍塌,砸死了不少士卒。
后方的魏军趁机发动了总攻,向着寨墙涌来。
“快!堵住缺口!”桓屺大声呼喝,他带着亲兵,手持长刀,冲在最前方,奋勇搏杀。
桓屺一马当先,一刀砍倒了一魏军士卒,接着又是一记劈砍,将打头的一众魏军砍翻在地。
“秦狗!吃你爷爷我一刀!”张炭一跃而起,抡起长刀便朝桓屺斩去,他这一刀威猛无比,气势逼人。
桓屺急忙持刀相迎,铛的一声,长刀相碰,桓屺被震的连退两步,手中虎口裂开,鲜血滴答滴答的滴落,勉强接住了张炭的这一刀。
“哼!”张炭冷哼一声,一股劲风呼啸而至。
他只觉眼前白光一闪。
“噗嗤!”
一柄利刃贯穿了他的身体,从他后背透了出来。
随后又是一刀,一颗头颅高高抛起,落到了地上。
张炭杀的兴起,直接冲入敌阵,砍瓜切菜般的收割着秦军的性命……
信陵君来到洛河岸边,看着渡口处堆积的粮草,他不禁叹息一声。
“这第一步我们已经成功。”伏念见信陵君似有忧色,在旁轻轻道。
“你说接下来,我军该如何?”信陵君道。
“自应伐木为舟,断水截流,控制洛南道,截断秦军的粮草供应。”伏念道。
“不错。”信陵君魏无忌赞许的点点头。
“不过最重要的一步还得看庞煖将军和纪姐姐那边的消息以及农家的行动。”伏念又道。
“韩国公孙婴是个知兵之人,我想他不会拒绝,农家那边的行动倒是不用当心。”
信陵君魏无忌沉吟了片刻,道:“嫣然那边才是这盘棋中最关键的一子,现在只需等待。”
他之所以绕行这么远,主要原因是防止蒙骜军来救援,同时绕过野王、武遂,兵不血刃截断秦军粮草供应。
洛邑,秦军大营,王齮坐在帅帐中,他看着面前的一封信函,眉头紧锁,神情颇为严肃。
“这魏军怎会出现洛南道,如此一来河洛到关中的水道就彻底被魏军封锁了啊!”王齮担忧道。
“即刻令全军停止从水道运送粮草,各部坚守不出,并令黑冰台以赤火印信加急传信蒙骜将军回援,并将此地的事传回咸阳,禀报相国大人。”
“喏。”旁边的亲兵应诺一声,迅速离去。
他的目光不断变幻,阴晴不定。
魏军得了洛南道的粮草,坚壁清野之策已经破产,当下他不知魏军底细,还是谨慎些好。